白色普罗旺斯 第57章 原谅

舒意安和傅予到的时候客厅里只有陈怀瑾。舒芮正在房间一个人悄悄地哭。

陈怀瑾：“你小姨走的时候留了点东西和一封信，是你外婆写的，我也不清楚里面写的什么，你上去看看你妈妈吧。”

舒意安让傅予在下面休息一会儿，自己连忙上楼去了。

细微的啜泣声悠悠飘落在舒意安脚边，他走路更轻了些，怕将这声音踩碎了。走到门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敲门。

“妈妈？”

门那边的哭泣声立刻就止住了。

“小安，你进来吧。”舒芮收了自己的愁容，正坐在床边，勉强笑着开口。屋子里面只开了夜灯，她的疲惫姿态难以掩饰。

舒意安走过去坐在舒芮旁边。

“我没事的，怎么把你叫来了。”舒芮声音发涩，强撑起嘴角的笑意，但又撑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嘴角也顺着眼泪往下压。

舒意安抱住了舒芮，如同舒芮曾经这样抱着自己，感受她的难过，承接她的痛苦，直到她不再流泪。

舒意安拍着舒芮的背，轻轻安慰她。旁边摆着一封信，那信的一角皱巴巴的，读完后被孤零零的扔在一旁，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夜灯下显得异常落寞。

是很干净的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的女儿，很久没见你了。

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当年刚把你送出去的时候，十分后悔，偷偷去看过你好几次了后来见你在新的家庭生活得很好，我又不那么后悔了。

你的养父母是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只是命运捉弄人，他们走得太匆忙。

这些年实在是对不住你，你爸爸用了他们留给你的钱，我没阻止，你正需要读书的时候，我又拿不出那么多钱，连你妹妹也是靠着你才上了学，我真的是一个很没用的妈妈。

听你妹妹说了你的近况，本想来看看你，又怕你不想见到我，听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托你妹妹给你带了些钱，还有一条围巾，是我自己织的，最近天气还是很冷，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的女儿，我爱你，请原谅我。」

全文下来没什么错别字，连写错了的污糟痕迹也没有，想必是外婆找了懂文墨的人帮忙查看过，写了好几遍，最后留下了一遍最好的。

啜泣声慢慢停了，舒意安替她擦去了眼泪。

“她原来一直知道以前对不起我。”舒芮深呼吸了口气，轻轻开口。

舒意安没有说话。

“我应该原谅她吗？”舒芮似乎是在询问又仿佛自言自语。

舒意安：“妈妈，你选什么都没关系，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你的生活已经不需要再纠结这个了，只在乎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以前的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明明应该恨她，但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恨的又不是她。”舒芮将那封信旁边的桃粉色围巾捏在手里，上面还绣着一只卡通小兔子。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舒意安捏了捏她的手，问道：“那你想见外婆吗？”

“见过了。”上次去医院前，舒芮和陈怀瑾去外婆那边悄悄看了一眼。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外婆见面聊聊？”舒意安帮舒芮把信折好放梳妆台上去了。

舒芮半天没回应。

“那明天我陪你回去？”舒意安接着问。

舒芮神色纠结，看起来很难做出决定。

舒意安：“不想见也不要紧，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以后等你想的时候我们再去也不迟。“

“我们现在去吧。”舒芮突然开口。

“现在？”

都快八点了，买票再回去肯定也得半夜才到得了，再说，陈叔肯定不会同意。

舒芮道：“我现在就想去。”她怕自己今天一过又会逃避这件事

“现在？”果然，陈怀瑾看着舒芮和舒意安提着包下来，眉头紧锁，并不放心。

“嗯，我想回去看一眼，有小安陪着我，不用担心。”舒芮拉了拉他的手，陈怀瑾还是很不放心，不过他晚上还有个重要的应酬，不能推。

舒芮坚持要去，陈怀瑾不同意，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陈怀瑾只好作罢，帮他们买好了机票。

“这样，我让小沈跟着你们一起去。”陈怀瑾说道，小沈是他的助理。

“不用。”舒芮制止了他拨打电话的动作，“这么晚了，别麻烦小沈。”

“可是……”

“我让傅哥陪我们一起去，可以吗？”舒意安转头看向傅予，询问他的意见。

“那会不会太麻烦人家小傅了……”舒芮看着从沙发边站起来的傅予，迟疑道。

傅予忽然被点名，有些拘束地和舒意安对视了一眼：“我都可以，不麻烦，反正我明天没什么事。”

“那好吧。”多个人陪着陈怀瑾就更安心些。

“那我直接把车开过去停在那边，回来的时候也方便。”傅予道。

舒芮：“都这么晚了，有些麻烦你了。”

“阿姨，真的没关系的，不用和我客气。”

傅予开车到了机场，夜里比白日总是少了些热闹，候机的人少，显得有些冷落。

舒意安和傅予紧紧挨着，两个人小声说着话。

舒意安问：“刚刚出来都没吃饭，你饿了吗？”

“还好，你饿了？”傅予其实也有点饿，但被人问的时候他总是说还好，因为怕自己会麻烦到别人。

舒意安确实有点饿了，他从家里顺了点零食，同傅予分着吃了一些，只是还是很饿，时间有些紧迫，他们也只能到飞机上了再吃：“我也还好。”

傅予“嗯”了声：“对了，彩虹还在家里。”

舒意安还是让秦知乐在傅予家里帮忙照看着。

“明天回吗？”

“应该是。”舒意安想，等舒芮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就该回来了。

“嗯嗯。”傅予内心纠结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阿姨没事儿吧？”

“没事儿的。”舒意安道。

“那就好。”傅予点点头，“对了，你提醒秦知乐注意观察彩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有的话要及时带它去医院看看。”

舒意安：“嗯嗯，我给他说过了。”

傅予走路本是比舒意安要快些的，此刻放慢了步伐，并肩和舒意安走着。

“我看你比我还像彩虹的主人。”舒意安调侃道，悄悄地牵了一会儿傅予的手，在舒芮转身时及时放开了。

舒芮晚上本来就睡得早，上飞机后不久就睡着了，舒意安和傅予今天也很疲惫，他们等着吃了点东西后才眯了会儿。

从江城过去外婆那边并不远，傅予和舒意安比舒芮先醒，舒芮睡着觉也是一脸愁容，快到的时候舒意安才把舒芮叫醒。

外婆的家在一个村子里，依山靠水，环境很好，但总是发展不起来，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留守老人，留守儿童，还有一些不愿意搬走的，外婆就在其列，任舒荷怎么劝她不愿意离开。

舒意安租了辆车，聘了个临时司机，这一路上能舒服很多。

到了路尽头，车开不上去了，但外婆家还得往上走一截，舒意安扶着舒芮上去，傅予主动留在路边和司机一起等他们。

到了门口舒芮又顾虑起来，迟迟不敲门，一脸愁容，不知道自己开口应该说些什么。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外婆披了件衣服，手上拿了个陈旧斑驳的手电筒，见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吃了一惊，又变得欣喜，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声音有些颤抖：“小芮，你回来了。”

见此画面，舒芮眉头一紧：“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哦，我落了件衣服在地里，忘了拿回来了。”外婆解释道，看舒芮的脸色有些不好，尾音渐弱，“那，那个，快进屋，外面冷。”外婆将门大打开，让舒芮和舒意安进了屋。

舒芮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这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老，一样的旧，一样的寒酸。

舒意安倒是放假的时候会跟着舒荷回来玩几天。

外婆急急忙忙给他们倒了水，还拿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糖果出来，舒芮没有开口说话，她就观察着舒芮的神色谨慎而又温柔地开口：“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先去把衣服拿回来。”

舒意安忙把她拦下：“哎，外婆，你别去了，我去拿回来。”

“你不知道在哪儿。”外婆说，眼神仍然没从舒芮身上移开，“还是我去吧，你们大老远回来，先休息一会儿。”

舒芮盯着那青灰有着裂缝的水泥地，突然开口说，声音有些冷：“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外婆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嗯…我……”

舒意安把外婆扶到了舒芮旁边的椅子上：“你们慢慢聊，我去拿衣服。”说完轻轻拉上门，拿着那有些年岁的手电筒往后面的高地上走。

菜地离外婆家不远，走不了几步，舒意安打着手电在上面转了两圈，在一颗小树地下找到了外婆落的衣服——一件藏青色的夹克外套，上面还有刻有某某企业的名字，沾了些许泥土，看起来旧得很，字迹都模糊得看不清了。

舒意安抖了两下，从衣服口袋里面掉出来一张泛黄但很平整的照片，上面是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是谁。

他把照片又放回了口袋里。

舒意安回来的时候听到舒芮和外婆还在说话，他没进去，就在门口的梯子上坐下了。

里面的谈话声时不时的传过来。

舒芮：“你不用一直道歉，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外婆带上了哭腔，“只是，我可不可以想你的时候去看你一眼？”

舒芮没回，外婆紧接着说：“不会去很多次，就是过年的时候，去看你一次就行，一次就可以了。”

静默了一会儿，舒芮似乎叹了口气：“你要来就让舒荷带你过来吧。”

外婆很高兴：“好，好，知道了。”

舒芮：“我原谅你，因为你毕竟是我母亲，你也费心费劲的养了我几年，但有些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以后也再不会回来这里了。”

外婆苦笑着点头：“嗯，别再回来了，你们都不要再回来了。”

屋里又沉默了，沉默到舒意安都准备推门进去。

“我走了。”舒芮站了起来。

“等一下。”外婆叫住了她，快步到里屋里拿出来个铁盒子，“这个你拿着。”

舒芮接过，打开一看，是她小时候的照片，一岁的，两岁的，三岁的……一直到高中。有些照片连舒芮自己都没见过。

“我一直保存着，本来是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的，一直没机会。”外婆道，“昨天听老李家说他们闺女小时候没照过几张照片，这两天回来不开心得很……你们的照片我都留着呢。”

这算是外婆做得比较“奢侈”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经历过觉得遗憾，所以从小就开始收集孩子的照片，有自己去照相馆照的、找家里有相机的帮忙照的、舒芮在她养父母家时就是找她养父母要的、高中学校留的……

舒荷的照片在舒荷结婚的时候就给了，这次也终于找到机会把舒芮的照片亲手交到了舒芮手上，外婆心里这件事总算落下了。

又是一阵沉默，旋即传来铁盒子盖上的声音。

“我知道了。”舒芮平静地开口，打开了门。

外婆挽留道：“就走了吗？这么晚了，就在这里住吧……或者还是到镇子找家旅馆，等天亮了再回去。”

舒意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事，外婆，你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他把衣服递给了对方。

“

舒芮点点头：“你自己早些睡吧。”

外婆看了看口袋里的照片没丢，小心地收好衣服才追出来，看着舒芮和舒意安上了车，车子发动，车子的尾灯消失不见，路上又重回寂静和黑暗。

舒芮在下去的路上许久未说话，舒意安就静静地陪着她。

等快要到路边等时候舒芮突然说道：“小安，妈妈好像现在才觉得自己开始真正的生活了。”

舒意安知道她的意思，经历过的那些事早已经刻在心里，原谅不是忘记了，而是一种解脱的手段。

走了两步，舒芮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愧疚，开口道：“说起来，你中学我都没给你拍照。”

舒意安还以为要说什么，毫不在意地开口：“这有什么，我们班级群里照片多得很呢，之前我自己保存了的，别担心，妈妈你要是想回顾回顾自己儿子以前的帅照，我手机里多得是哦，改天打包发你。”

舒芮被逗乐：“那我等你结婚了再还给你。”

舒意安微顿，笑了声：“还给我做什么，我这么大方，当然是直接送给你了。”

“那我就不还你了，我要留着自己看。”舒芮道。

“好啊。”

舒芮踌躇道：“…对了，你爸说是要回来了。”

舒意安神色从容，并不在意：“回来就回来呗。”

舒芮思前想后，说道：“不然你也和他见一面？”

“再说吧，我也不一定有时间。”

舒芮不再勉强，舒意安的心结也要他自己想开才行：“也好，反正还有一阵呢。”

除夕快乐[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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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