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普罗旺斯 第3章 坦白

又是周一，舒意安推开门被堆在面前一大片一大片的玫瑰挡住了脚，罗晓织和她的助理蹲在地上忙碌着。

“一大早上就接到这么多单子啊。”

罗晓织抬起头，对他眨了个眼，装模作样地感慨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个伟大的日子！情人节！累并快乐的日子，也是我亲爱的花朵们通通身价翻倍的日子！”

舒意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开口：“那我还能有幸拥有......不过情人节的白玫瑰吗？”

罗晓织颇有些遗憾地伸出食指摆了摆：“就算你是我的老顾客了，我也要对你说声，抱歉，今天没有不过节日的玫瑰。”

舒意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些应该去过节的玫瑰落在自己的手里确实有些委屈，于是点点头说道：“那给我打九折吧，祝我和它们长长久久。”

罗晓织大方同意：“这个可以有。”随后往身后那一大片花丛一指：“随便挑。”

这些花朵醒得极好，一枝枝都饱满圆润，花瓣层层叠叠，细腻而优雅。舒意安并不在乎品种，照常选了二十枝花瓣数量较多，层次丰富的白玫瑰。

“那我先走了，祝你们今日大卖。”

“好嘞，慢走。”

舒意安抱着花束往门口走，边走边欣赏今日要陪他一起过节的这些朋友。拉开门的瞬间与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头顶的风铃来回摆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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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今天并不需要那么早去学校，于是早上出来跑了个步，想着既然有时间就顺便到花店里问问看有没有老师想要的郁金香钟球。

到了门口，习惯性地伸出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8：07，还早，正准备用力推门，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随之是一抹银白色直直地撞到自己的下巴，他向后退了两步。对方力气还挺大，撞得牙龈都有些疼。

傅予听到对方开口的声音有些不稳。

“不好意思，您没事儿吧。”

舒意安也没想到大早上的能碰到傅予，一时慌了神，手落在半空中，落在对方身上不合适，只能假装自然地缩了回来，开口有些勉强地镇静：“傅先生？......您还好吗？”

“没事儿，是我一时没注意，舒老板没撞到吧。”傅予仍旧十分礼貌，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自己。

舒意安摇了摇头。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帅哥，要买花吗？”罗晓织开口打破了两人的氛围。

“额，不是买花......舒老板您......”

傅予话还没说完，舒意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晓织姐，等一下。”说完拉着傅予去了外面。

虽然已经立春了，但温度仍然低得很，说话开口的时候还冒着白气。

舒意安吸了吸鼻子，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毅然地开口说道：“傅先生，我要向您坦白。”

傅予其实从被拉出来就有些奇怪，他和舒意安好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这下听对方开口，眼底的疑惑更深，不知道对方要坦白什么。

“其实我骗了您。”舒意安开口。

“什么？”

“其实，其实我不是花店的老板，上次您来的时候老板有事出去了，我帮她看店来着......并不是故意要骗您......”舒意安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后面有这么多次机会都没向对方说清楚。

舒意安抬眼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傅予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半天没说话。

就在舒意安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傅予开口说道：“没关系，我想了下没觉得您骗了我，我需要花，您亲自给我送了过来，并且我的老师很满意，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在我这里您确实是卖给我花的老板，所以不用觉得抱歉。”

还挺有道理的。

舒意安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失落，觉得对方未免过分理智了些，连丝毫惊讶的表现都没有。

“那就好。”舒意安笑了笑，“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舒意安，是个画家。”

傅予也礼貌地回应他：“傅予，给予的予。”

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两人身材挺拔，本就有些亮眼，平时有人路过也就多看几眼。但今天日子特殊，再加上舒意安手里的白玫瑰，有人以为这里是什么表白现场，驻留在不远处，不时传来低低的讨论声。

两人瞬间都有些尴尬起来，舒意安提建议：“我们先进去？”

“好。”

得到回应后，两人前后迈步进了罗晓织的花店。

“对了，您刚刚说需要什么？”舒意安问。

“想问这里有没有郁金香的种球，我的老师想要。”

舒意安了解后转头问工作台上正在包花的罗晓织：“晓织姐，你们这里有郁金香的种球吗？”

“有一些，要哪种？”罗晓织问道。

舒意安转头看向傅予，只听对方说：“法国Menton？”

“这个的话我这里没有了，不过有荷兰法郁，要吗？”

“可以。”傅予想，反正都是郁金香，应该差不多。

“那要自然球还是五度球呢？”

“都给我一些吧。”傅予不是很懂两者的差别，不如都买些让老师自己选择。

罗晓织从仓库里面拿了几包种球递给他：“需要种植注意事项吗？”

“嗯，方便的话。”

“我这里只有电子版的了......”

“晓织姐，你直接发给我吧，我转发给他。”舒意安开口。

“好啊，等我忙完了发你。”罗晓织又继续投入到了她累并快乐的工作中。

出了花店，两人自然而然地顺着同一个方向走。

“你，您忙吗？”舒意安一时间没有转换过来，说出口有些好笑。

傅予确实笑了：“不忙。”

“那赏脸一起吃个早饭？”

“好啊。”

“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

两人年纪差距看着并不大，用“您”这个称呼总是带着些疏离的味道，于是不留痕迹地共同改了口，一时无比舒畅。

上次傅予带他去吃了还不错的饭馆，这次舒意安带傅予去吃了他觉得也还不错的面馆。

“别客气。”他示意傅予看向墙壁上的菜单，傅予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吃什么。

最终两人点了同样的，这家店里的招牌——牛肉面。

“你们学校绝对吃不到味道这么好的面。”舒意安像是展示自己得来的珍宝，眉宇间露着些许自豪。

“确实不错。”

“诶，这儿离你们学校也不是很远，你没来这儿吃过？”舒意安嗦完一口面问他。

“没有，我一般都吃学校食堂。”

“你们学校食堂这么好吃？”

“还行。”

“你以后要是想不到吃什么的时候都可以问我，这周围我都吃遍了。”

“好啊，谢谢。”

“别客气，你们平时做研究还是挺累的吧，就得吃些好的补补。”舒意安逐渐露出身为长辈似的关怀。

傅予不置可否。

“你什么时候毕业？”

“毕业？”傅予抬眼看他，似有不解。

“对啊，研究生毕业嘛。”舒意安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清楚的。

“研究生毕业的话，前年。”

“什么？”舒意安惊讶，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转头过来看他，于是压低了声音问：“前年就毕业了？”

“是啊。”傅予不太懂舒意安为什么这么惊讶。

“那你之前给我说你是研究生。”

“你问我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我确实是研究生。”傅予一一回答。

“那你是在江大工作？老师？”

“在学校图书馆工作。”

舒意安终于明白地缓缓点了点头，问出了关键问题：“那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七。”傅予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过四个月满二十八。”

傅予眼神递了过来，舒意安嘴角抿着，向两边扯出一个乖巧的弧度：“傅...哥？”

“你比我小？”傅予终于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刚满二十六不久，我还以为我比你大呢...”舒意安熟悉的亲戚里只有一个比他小的表弟，身边的朋友也大多都是比他年纪大的的，所以他从知道傅予是江大的之后，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比对方大，刚想以此展示自己身为前辈的气质。

不过这个机会被傅予无情地踹飞了，舒意安苦笑了两声。

傅予似乎也有些体会到了对方的遗憾，于是大好人似的开口：“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比你小。”

“那真谢谢你了。”

“别客气。”

这顿饭吃下来，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要亲近了些，舒意安甚是都觉得傅予之前的那股疏远的感觉是装出来的。

吃完饭两个人就各回各处了。等把花朵插到花瓶里面的时候舒意安才发现中间有几朵花瓣快要掉了，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了，眉头微蹙，后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稍微整理了一下，到画室画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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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想借这本书。”女生今日穿着一件粉色大衣，脸上铺了粉，显得皮肤很白皙，不过可能因为图书馆开了暖气，脸颊和耳朵红彤彤的。

“请出示您的学生证。”傅予机器人似地开口。

女生递过来了她的学生证，上面显示着一些基本信息，这是她今天下午来借的第三次了，傅予想不记住她都难，他按照流程录入借阅信息并提示道：“同学，图书借阅最多同时三本，下次再借需要先还了再借哦。”

面前的女生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是没听见他说的话。

“同学？王同学？”

面前的人还是没反应，直到他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王雅琳。”

王雅琳瞬间抬起头来，脸色更红：“啊，怎么了？”

傅予重复了一遍，王雅琳像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但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傅老师。”王雅琳忽然开口。

“嗯？还有什么事儿吗？”傅予从屏幕上转过来看她。

王雅琳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视死如归地开口，声音却小的像蚊子，以至于傅予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抱歉，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傅予这下听清了，但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有些纠结，不是纠结要不要接受对方的心意，而是在纠结怎么能在不伤害对方的同时拒绝对方。最后选了一个常见的理由：“同学，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心意，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雅琳有些不死心：“可是我问过田老师，他说你没有女朋友。”田胜是他在图书馆工作的一个同事。

傅予说：“因为我没有勇气表白。”

王雅琳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惋惜，呆呆地“啊”了一声。

“王同学，你很勇敢，将来一定会有配得上你这份勇敢的人。”傅予做出真诚的评价。

王雅琳点了点头，好像要落泪，说了句话就转头跑开了。

她说：“老师，您喜欢的人也一定会接受你的勇气。”

傅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或许吧。

或许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他真的能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