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高塔 第8章 失落的人鱼星VII

暖黄色的灯光倏然亮起，播报的声音随踵而至，新的一天在一片喧哗声中开始运转。

今天的流程和昨天并无二致，无非是在牢房、食堂、沙漠之间循环，没有什么趣事发生，甚是枯燥。年轻人总是追求新意与刺激，仅在连续度过了三个如出一辙的乏味且劳累的日子后，一些参赛者就沉不住气了，企图找些乐子。

周四这天下午，阳光普照，暑气逼人，参赛者怨声载道。水属性的参赛者陈念鱼试着降雨，可惜四下无源，只能认命。

钟静安已经种完了一半的种子，虽然他的灵力属性为金和土，于种植无多大益处，但好在他灵力足够强大，很快便能让小种子长成大植物。一旁的陈念鱼见他种植的速度如此之快，不禁吸了口气。

“静安兄！你怎么种这么快?我一半都还没种到！你怎么这么厉害。”

钟静安喝了口水，闻言，自谦道：“我只是灵力比你稍微多一点而已，算不了什么。”

“谦虚了谦虚了。”陈念鱼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和钟静安相处了这么些天，他已经大致摸清了钟静安的性格和习惯。

“哎，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忙活半小时了，挺累的。”陈念鱼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白桦树提议道。

钟静安点头应下，虽然他现在还不觉得累，或许是他体质较好的缘故，但他还是体贴地应下了。

两人拿着水和种子走向那棵白桦树，此树方圆一里（500m）的土壤不再是纯沙子，而是褐色泥土，土表生长着荆棘和不知名草丛。这一切是所有参赛者三天来努力的结果。“小瑜！老覃！你们也过来休息一会儿吧！”陈念鱼笑着喊道。

陈念鱼靠树盘腿而坐，等金小瑜和覃长官走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

“看这是什么？！我之前从看守那儿偷来的！时间还早，不如来玩儿几.把?”

另一边辛苦劳作的卢州山已累得汗流浃背，一转头就措不及防地瞧见陈念鱼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股同炙热天气一样的晦气顿时涌上他心头。

想来时间还早，看守也不会这么早来，钟静安他们四人便围坐着打起了牌。

牌过三局，燥热退散些许，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迎面吹向众人。

“阳星隐耀，绿荫蔽日，凉风习习，寻欢作乐。美哉，美哉。”

“这天气给爷锁死！”

难得这天气肯配合此时的好心情，陈念鱼不禁作诗感叹。

在场所有参赛者都感受到了这股清凉的风，纷纷停下手中活休息起来。不料，风越来越大，金沙如弥雾一般聚集在空中，遮天蔽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

“wori！哪门子妖风！沙子都进眼睛里了！！”陈念鱼后悔出门没戴眼镜，转过身用纸巾擦拭睑结膜，折腾了半天才把沙子弄了出来。

众人清楚地看到，百米远处金色的沙子不断被风卷到空中，以逆时针方向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小型尘柱。

“这...这不会是尘卷风吧？！要死了，赶紧跑啊！”陈念鱼垂死病中惊坐起，迅速揣好种子和水拉着室友逃窜。

一行人将灵力汇聚在眼部以视物，四周没有任何建筑物可以避难，他们风驰电擎般狂奔，仅七分钟就跑出了七公里外，来到一片绿洲。

“好像…不小心跑过头了。我们这是来到了沙漠和绿洲的交界处吗？”

陈念鱼打量着周围，突然发现了一座木屋。

“快看！那儿竟然有座木屋！”

众人喜出望外，可算是有个容身之处了。

待众人走进，只见那木屋是双层的，风格颇似宫廷建筑。院门大开着，众人畅通无阻地走进去，来到一楼大门前。门上未落锁，似是有人居住。陈念鱼礼貌地扣响三声，却是无人应答，复重扣三声，带着问话，仍是无人回应。

“好像没有人，要不我们翻窗？”

众人沿着房子巡视一圈，发现一楼仅有一扇窗，还是锁着的，于是跃上二楼阳台另寻通路。二楼阳台有一门一窗，门推不开，估计是从里面闩上了，所幸窗户未闩上，众人便翻窗而入。

观室内的摆设，估摸着是间卧房，房中并无外人。众人走出卧房，卧房外有一条走廊，分布着几个小房间。陈念鱼大喊一声有人吗，仍是无人答复，陈念鱼便领着众人下了一楼。

到了一楼，众人皆是一惊，花瓶碎片满地，桌椅倾倒，残破不堪，可谓满地狼藉。

“这是家里进贼了吗？”陈念鱼惊道。

“你是说我们？”覃长官打趣道。

陈念鱼连忙反驳：“我们只是来这儿借住而已，又不是偷东西。”

覃长官笑了笑，只道他涉世未深。

“老覃的意思是万一主人家回来了，我们可就百口莫辩。”钟静安解释道。

“但其实这屋子更像是废弃已久。”覃长官摩挲着指腹的灰尘，补充道。

钟静安觉得在理，提议将整座房子搜索一遍，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线索，众人当即应下。

半小时后，钟静安搜完了一楼客厅、一间卧室和卫生间，只搜到了一张勉强有点用的塑封照片，正当他准备前往二楼时，一声尖叫打断了他。

“啊——”金小瑜惊叫一声，从一楼厨房仓皇跑出。

“厨厨厨厨房里有尸体！”

钟静安立即前往厨房，在二楼搜索的陈念鱼和覃长官二人也闻声而至。

钟静安一走进近厨房便观察到灶台和地板上有疑似发黑的血迹，他转头问躲在身后的金小瑜尸体在哪里，金小瑜战战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一旁的冰箱。钟静安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门——这冰箱分上下两层，样式很朴素，是纯金属打造的，并且应该纯粹是靠冰属性的灵力来冷藏食物的，但现在上层已经空无一物，钟静安接着打开下层冰箱门，一股腐烂的臭味措不及防地汹涌而来。

“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陈念鱼掏出纸巾捂着鼻子，一脸不悦，但奈不住好奇凑上前瞧，这一瞧，便令他大惊失色。

"Holy **!"陈念鱼清楚地看到，被抽出的抽屉里赫然躺着一截骨露蛆生的手臂。他霎时恶心欲吐，硬是没敢再看，和金小瑜一块儿退到了厨房外。

覃长官上衣口袋里长期备棉布口罩，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戴上，顺手递给钟静安一个。他和钟静安拉开了所有抽屉，无一例外装着人体组织。覃长官眉头紧锁，询问钟静安：“小钟，你怎么看？”钟静安看着眼前的碎尸，顿时联想到那张照片，他拿出那张照片向覃长官展示：“这是我找到的照片，上面应该是房子主人一家，依据目前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很可能遇害了。”

照片上印着一家三口，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一家三口坐在院中秋千长椅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左侧坐着一个人鱼，右侧坐着一个人类，不知道是哪个星的。他们的混血孩子则坐在中间，这孩子金发碧眼，看起来才五六岁。

覃长官深以为然，稍作思考后提出了一个疑问：“说起来有一点很可疑，二楼完全没有被入.侵的痕迹，我和小陈搜遍了每个角落只找到了一个传音海螺。”

“小陈，传音海螺！”覃长官朝厨房外的陈念鱼喊道。

陈念鱼走进来把传音海螺递给覃长官，可以不去看那冰箱。

场面震撼的厨房实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众人便去到客厅。覃长官用灵力放出储存在传音海螺里的声音，这是一阵男声，许是年代较久远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还夹杂着白噪音。

“嗞——”

“他们要杀我，我和我的丈夫···嗞——”

“请救救我的孩子他藏在···衣柜后面···嗞——”

听完传音海螺，众人百感交集，读取式传音海螺只可读取一次，读取完后音频就会消失，所以这一家人大概率没有得救。

“小陈，你是在二楼哪个地方找到的？”钟静安问。

“呃···二楼一个房间的床底。”陈念鱼想了想，答道。

“我们去找找那个衣柜，看···孩子的尸体在不在里面。”覃长官对这一家三口的遭遇很是同情，但他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起码现在没有。

“小陈，你和小瑜去找衣柜吧，我和小钟先去把他们安葬了。”

“好。”

待陈念鱼和金小瑜走后，覃长官和钟静安开始商量要如何安葬尸体。碎尸不好安葬，两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索性将整个冰箱给埋了。

有家归处是心安，钟静安和覃长官就在后院里找了个风水好的位置开了一方土作为穴，将冰箱作为棺放入穴中，再放了些逝者生前的衣物进去，最后盖土掩棺。钟静安用灵力造了块石碑立于土上，并刻字：浮光三千六百年六月六日立。

两人立好坟冢便回到客厅，陈念鱼和金小瑜正好下楼来，陈念鱼说在二楼他们翻窗进来的那间卧室里有个联通密室的衣柜，接着，带覃钟二人前去一看。那衣柜是木制的，看着虽小，内里却别有洞天。取出衣物、拿掉挡板之后，一个通往密室的小入口呈现了出来。

“这个小密室是相邻两个卧室之间的夹层，老实说，这个设计还挺不错。”陈念鱼道。

小密室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三个柜子，其中两个上着锁。钟静安缓缓打开那个未上锁的柜子——里面是装着一瓶所剩无几的矿泉水和一些带着包装的严重腐烂的食物。

“我们在密室里没找到尸骸，加上这个柜子里有残留的食物，我推测那小孩有可能逃过一劫。”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队友智商增益影响，陈念鱼的脑子越发灵光了。

覃长官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唉，但愿如此。”

俗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众人干脆花了一小时把满地狼藉给收拾了。众人收拾完后天已经黑了，虽说正值夏季，但浮光岛白昼较短，因此不过十七点夜幕便如约而至。

离下午的突发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小时，终端系统和监狱那边却无半点动静，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天色已晚，众人只能现在这座房子里将就一晚，明天早上再回种植区。

四人都没有进食，只能通过打牌消磨时间，一个时辰过后，倦意袭来，陈念鱼和金小瑜先行睡下，覃长官却心事重重，拉着钟静安出门散步去。

人鱼星的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不仅有自发光的小阳星，还有许多自发光的小恒星，现在小阳星运转到西半球，夜明星顺势散发光芒，虽然它的光芒微弱，却像月亮一样指引迷途。

两人沿着绿洲相伴而行，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两人走了许久，途中经过零零散散的几个房屋，但没有冒昧闯入，而是打算第二天上报一同海底监狱。期间覃长官好几次试图坦言，却如鲠在喉，到最后变成几句寒暄。钟静安何其心思细腻，他早已觉察到覃长官是有话想问，但现在内心纠结，只在边缘试探而不直奔主题。其实他也有些事想问，于是先声夺人：“老覃啊，方便告知我你的全名吗？”

“覃方乙。”只是一个名字，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的名字是摆在明面上的，很多人都知道。

钟静安又询问覃方乙的出生年月，覃方乙不疑有他，答：“黎明历四百年三月。”

东风已至，舆图已穷，眼下正是坦诚相见的好时机。

“老覃啊，候南院的花一直开得极好，这件事结束后来府上坐坐吧。”

候南院乃大皇子即前太子居所，钟静安这句话明显是自露身份，覃方乙也不再故作扭捏，几天来的相互试探就到此为止吧。

覃方乙开门见山道：“想不到许久不问世事的大皇子如今也会来凑这份热闹。”

这“热闹”可谓一语双关，引人遐思。钟静安其实一开始就对覃方乙的身份存疑，所以故意将自己的皇储身份透露给他，这几天也多有试探，但并未觉出任何端倪，或许是对方深藏不露。

钟静安从小内敛惯了，实属不善言辞，即便耳濡目染学会了许多客套话也懒得说。他非常不喜别人讲话盘曲九折、磨磨唧唧，即使他能人忍耐，却也非一无止境，现在他不愿再费心去猜覃方乙的心思，索性一语挑明：“老覃，你说话太绕，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让我陪你散步是有事要问吧？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覃方乙没想到钟静安会这么直接，他也不便再隐瞒下去，目光坚定地直视钟静安：“这，是一场比赛。”

“谁说不是呢。”钟静安轻笑道。

得到钟静安的肯定，覃方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我是背负着使命参赛的，不知道大皇子殿下为何突然对这场大赛感兴趣了。”

“深居简出久了，无聊得很，便想来见见世面。”

的确是个好理由。覃方乙想。

“那殿下可愿与我结伴？极夜星如今看上去序公俗良，实祸根深埋，民众有苦难言。我此番前来就是想为万千百谋一个希望。若赢得比赛，即是最好；若功亏一篑，烦请殿下与我一同求见吾神，将万民书呈上！”

覃方乙感情愈烈，竟屈膝跪拜：“望殿下成全小人一番苦心！”

钟静安连忙扶他起身，诚恳道：“你我如今同命相连，不必拘泥于凡俗礼节，今后你我二人私下便以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虽然钟静安看起来冷漠，但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容易心软。

“多谢殿下！殿下比我年长许多，私下我便也唤殿下静安兄如何？”覃方乙不胜感激。

“当然。”

心事了结后，覃方乙整个人总算轻快许多，心也平静下来。

今夜，无人失眠。

天道酬勤，越努力越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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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失落的人鱼星V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