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题诗 第4章 第 4 章

秦越今天出门出的匆忙，来公司了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休闲装，上身一件无帽夹层白色卫衣，下身也是灰白色的休闲裤，头发还有几根昨晚睡觉时压着翘了起来的。

走进电梯里，和一群打扮精致西装革履的人面面相觑，愣了一秒，淡定地摸出口罩戴上，若无其事。

果然工作的麻木效果就是好，一点都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正常下班时间。

但他还走不了，晚上有个会要开。

继承人哪是那么好当的？

倒是有点时间吃个饭，本想让助理去买回来，想了想，算了，还是自己去，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也有点闷。

而且很想抽根烟。

他不是烟枪，平常大半年都难得抽上一回，除非遇到特别烦的事，但也都有度。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烟的味道，而且吸烟和肺癌的相关性高达0.7-0.9，还没什么事值得他拿自己生命和健康冒险。

这点道理他一直想得通。

一般来说，他抽一次，不会超过3根，当然除了最狠那次。

那一次最狠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抽了整整3天。

那也是他第一次抽烟。

都说烟能让人快乐，3天后的秦越从烟雾缭绕的房间走出来，一脸颓丧，深刻认识到了这句话是骗人的。

后来想起，他都觉得自己没得肺癌真是命大。

从此发誓，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做这种蠢事。

秦越拿着手机就下楼来，去711转了一圈，买了包烟和一瓶水。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着抽。

抽完两根，莫名其妙感觉头疼好了不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秦越摸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18:15，还能再来一根。

正准备点烟，手机突然震动，顺手拿起来看，顶端弹出条消息，是好友申请。

在他这个位置，wx号什么的都不是秘密，只要在这个圈子里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

平常也各种找投资的，求合作的，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加他，一开始也烦不胜烦，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号，还专门区分了下公私号，但都没用，很快就会完全暴露。

后来索性就懒得管，好友申请什么的能不看就不看，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人或事找他，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先跟他助理打声招呼，助理再告诉他。

所以其实按一般情况，好友申请这种消息秦越完全点都不会点进去。

但是这回却愣住了，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不是因为其他，就因为消息弹出来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点开了对方的详细好友申请。

申请人：来念。

申请理由：无。

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烫着一般，手心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以为他们早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应该保持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的距离。

这不应该是默认的吗？

他像避什么一样避着她，头疼到要炸了都跑来公司上班，就是不想自己胡思乱想。

怎么都没想到，来念竟然会主动加他。

她如此坦然，大剌剌地杵到他眼前，像失忆了一样。

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想不通，来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

好一个无。

秦越要气笑了。

恨不得穿过手机去纠着她的领子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若无其事的？

你还能更心狠一点吗？

深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没有点通过，像没看见这条好友申请一样关上了手机。

然后多抽了几根烟。

……

回公司的时候，在大堂碰到他爸，周围还跟着人，秦越不太认识，应该是什么客户，不然他爸不至于笑得脸都僵了。

他正打算悄悄地走开，但是计划失败，还是被他爸逮着了，一招手让他过去。

秦越不得不去陪个笑脸。

这一男一女，穿着讲究，面容也很和气。

他爸给另两人介绍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秦越忍住没翻个白眼。

接着拍了他一下，道：“叫林叔林姨，这是你爸爸的同学，小时候还抱过你，好多年没回国了。”

小时候抱过他的人可多了，他那时候就是他爸他妈的一个社交工具罢了，秦越一概不记得，丝毫不慌地上去打了个招呼，远看还挺成熟有礼的，一点看不出来是哪儿不争气。

林姨看到他笑得更亲切，“哎呀，这是小越啊，怎么长得这么俊，真是男大十八变呐。”

“我记得你小时候刚生下来，你妈还因为太丑想把你扔掉，幸好没扔啊。”

秦越脸一黑：……

竟然还有这事？？？

审判地看向他爸。

他爸轻咳一声，和林叔两个人想憋笑没憋住，肆意地当着他面大笑起来，纷纷讨论起他路都走不稳，还穿尿不湿那个时候的糗事，听得秦越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安详地埋起来。

他们笑够了，林姨怀着和他妈一样八卦的眼神问他：“小越今年二十几了？”

秦越他爸和他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两个不同的答案。

秦越爸：“二十五。”

秦越：“十八。”

秦越爸：鄙视的眼神看向这个不要脸的儿子。

秦越叹口气。

果然下一秒林姨就十分热心地道：“二十五了啊，有女朋友了吗？姨给你介绍一个？喜欢啥样的？”

秦越招架无力，继续把不要脸贯彻到底：“林姨，我才十八，还早呢，你要不给我爸介绍吧，我回去劝我妈跟他离婚。你别看他这个年纪了，其实还挺吃香的，老男人靠得住……”

秦越爸爸没想到引火烧身，嘴角突然抽搐。

咬牙切齿地提醒这个逆子：“你给我闭嘴。”

秦越丝毫不怕，还挑了下眉：“哦。”

眼神一转，一不小心瞥见远处。

突然顿住。

不再嬉皮笑脸。

前台旁靠着一个人，穿着白色吊带，和修身的淡蓝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挽起，脸侧落下两缕。

脸上手臂上皮肤白得像在发光，任谁在人群中都能一眼瞧见。

她原本在跟前台人员沟通什么，突然抬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一不小心就和秦越对视上。

她一点都不惊讶，远远地看着他。

反倒是秦越先慌了神，败下阵来，偏开了头。

其他几人注意到他的异常，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但是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来念也早就收回了视线，因此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秦越刚刚在看什么。

接下来的谈话秦越就更心不在焉。

他面上笑着，比先前笑得更灿烂更有礼貌，好像开心得很的样子。

但是心里一团乱，乱到他根本不知道林姨问了什么，他爸又骂了他什么……灵魂早已下线，只有躯壳在这里人机地动作。

来念来这做什么？

不知道这是他们家公司吗？

她看到他了。

一点都不慌。

早就看到他了。

又想起那条好友申请。

来念来找他的？

这念头真是荒唐可笑。

但却是现下他能想到唯一的解释。

她到底什么意思？？

秦越不明白。

很不明白。

来念到底要做什么？

他要被折磨疯了，感觉喘不过气来。

灵魂又飘回了躯壳。

秦越像没看见她一样和这三人聊天，一次都没再往前台看。

但他却感受得到，有一束目光时不时落到他身上。

轻轻巧巧的，但却有着让他每一个动作、语气都失去秩序的力量。

来念是来找他的，想跟他聊什么？解释当年的事么？他不想聊。

秦越希望他爸能跟他们多聊一会儿，也让他看起来有事做，很忙的样子。

他不想面对来念，不知道怎么面对。

几年前他就捉摸不透她，如今更甚。

怕只怕，他一下就会被她看穿。

一碰着来念秦越智商立马骤降二五零，连晚上有个会要开的事都忘了，手机在兜里震动了好几次也被他忽略。

最后是助理急匆匆地跑下来找他，告诉他会议开始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他了，才回过神来。

回神后不经意地朝前台看了一眼，那儿已经没有人了。

秦越不知自己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浑浑噩噩走进电梯，调整好心情，跟小助理去会议室。

只是一进会议室，他又看见她了。

来念就坐在桌子对面，两侧各坐着一个人，低头翻着手上资料，认真得心无旁顾，显然她是对方核心。

秦越深吸一口气，走到会议桌另一头坐下，身后是磨砂玻璃，能看到楼外林立的大厦和遥远喧嚷的城市。

双方展开谈判架势。

他们要谈的，是秦家和林家合作的一个智能化社区的项目。

秦越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是来念代替林氏集团的人过来，她和林氏什么关系，这个项目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个项目，最初是林之堂主动来邀请他加入的。

智能化社区，简单说来就是要建设一个全新理念的智能科技服务社区，在这个社区里，每家每户都配置全自动公寓管家，只需手指一点就能完成做饭洗衣清洁等日常家务，商超饭店也使用零人工的销售模式，并且为老年人和小孩配备独特的智能公共基础设备，单独出行也能保障安全和便利。

当时这个项目方案一出，就在市场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关注，许多公司都有兴趣，愿意出让巨额利益免费提供技术支持，但是林氏一直没公开招投。

秦越当时分析过，这个项目林氏自己就有能力全部包揽，而且一家独干，也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

但没想到，林之堂会带着项目来主动找他，让他负责其中最核心的智能化技术实现，还能长期分到40%的利润。

秦越本质上还是个商人，利益驱动，没有放到嘴边的大肉不咬的道理。

但有些看上去太完美的馅饼，绝大可能有毒。

当时就质疑了一下，林之堂解释说，因为秦家的技术水平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领先的，由他们来负责会更完美。

秦越调查了一周，没发现什么问题，大着胆子答应了。

就算有问题，这点儿亏他不是吃不起。

直到今天，现在，谈判桌上看到来念，他才懂，这哪是冲着秦氏来的。

分明是冲着他秦越！

就是个陷阱！

他早就被来念算计了。

意识到这点后，秦越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积累的情绪终于全都压不住了。

“很好玩儿吗？”

一直没吭声的秦越突然发话。

语气严肃，让另外几个认认真真讨论项目本身的人都有些懵，不懂这话是怎么钻出来的。

秦越也不在意。

他只看着来念，和来念对视，眼睛里满是被戏弄的自嘲。

秦越站起身来，手撑着桌子上，向前倾斜身体，造成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

“来念。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