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水马龙,夕阳映黄了半边天空,与红色的汽车尾灯交相呼应。
身体有些不适,秦越下班便稍早了些,开车从公司出来,准备回家睡一觉,没想到被堵在半路。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车笛声,嘈嚷的喧闹声,秦越越发感觉头昏脑涨,往椅背上靠着,揉了下太阳穴。
不知还要堵多久,有点后悔,还不如在办公室睡了。
他正在考虑弃车走回公司,车控台上手机突然震动。
忍着头疼拿过来接听。
“什么事儿?”他直接道,想赶快挂断。
对面是他死党陈跃平,“你哪儿呢?林之业过生日,包了个会所玩儿,就在你公司这边,早点下班过来玩儿呗?”
秦越并不想去。
但是林之业是林氏家的小公子,最近正和他们公司有合作。
两周前就邀请过他,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答应了,但转头就忘了。
“行吧。”秦越叹了口气道,“位置发我。”
生着病还要应酬,秦越为自己感到不幸。
悦华庭不太远,他走几步路就能到。
便在前面路口转弯,找了个空点的地方停下,打电话叫助理过来把车开回去。
秦越到的时候,这群人明显已经玩了一会儿了。
会所有两层,他一眼扫去,A市各行各业的名流基本都在,还有不少模特和小明星。
秦越进来,遇到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便随意找位置坐下,要了一杯温开水,百无聊赖玩儿起手机。
林家这两年确实发展得比较好,拿到几块好地皮,和政府合作了三个大项目,赚得盆满钵满,大家都挺想分一杯羹。
而之所以能发展这么好,全是林之业的哥哥——林之堂的手笔。
秦越听说,林之堂之前跟家里不和,一直在国外创业,这两年跟家里关系缓和了,才回来帮着管理家中产业,初上任就掀起轩然大波,不念旧情,不讲章法,从同行手上抢走不少项目。
上一个行事风格这么凌厉的还是……
“来念?”
心脏狠狠一跳,秦越感觉被电了一下似的,水杯晃了一下,杯里的水撒了出来,落到他手上。
脑子里忽然一空,有那么一两秒他就那样呆住,像灵魂出窍。
直到服务生递给他餐巾纸,他才回过神来,淡声道了句:“多谢。”
他低着头,眼睫垂下,一遍一遍擦着手。
旁边两人的谈话不受控地进入耳朵。
“你说真的?她怎么突然回来了?来家重心不是早就转移到国外去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秦越感觉这个位置选得不太好,他打算换个位置,刚端起水杯准备走开,就被突然出现的陈跃平按住了。
他大惊小怪道:“哎,听说念姐回来了。你还记得吗?就是来家那个。”
秦越触碰屏幕的手指一顿,似是回忆了一下,发出两个简短的音节:“嗯?哦。”
陈跃平不知喝了多少,一股红酒味,秦越颇为嫌弃地把陈跃平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挪开,说了句:“离我远点。”
陈跃平丝毫不在意,又搭过来,继续道:“你肯定不记得了,以前你就跟她不太对付的样子。有一回,咱们在酒吧差点跟人打起来,念姐刚好过来,还帮我们处理了,明明你惹的事儿,你连个感谢都不说,正眼都不看人家,提上衣服就走,又不是人家惹你的。”
“虽然知道你们俩家以前是有点嫌隙吧……”
陈跃平说这些话的时候,秦越一直没吭声。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陈跃平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而他脑子里画面越来越清晰。
陈跃平说的那一天,在他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越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跟人打起来,只记得来念突然出现,他心里更多的是雀跃,只是她身边还有很多人,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侧,和她靠得极近,衣摆擦着衣摆,满脸笑意地跟她说话。
而来念看着他跟那个人解释:“认识的小孩,我去看看。”
所以他提着衣服就走。
他气来念前天还说只带他回过家,转眼就几天不见,再见就跟别的男人喝酒,还气自己那么生气。
他出去没多久,来念就追了上来。
她一脸愁苦地指着衣摆说:“刚不小心弄脏了,穿着难受,能帮买件衣服吗。”
秦越不理她,她就转过头道:“好吧,你走吧,你跟我又没什么关系,确实没必要管我。我还是找别人帮忙买吧。”
秦越见她真的要走,明知道是激将法,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气冲冲地甩下一句:“不准找别人。”
他像被人胁迫了,十分不情不愿地说:“你等着。”
来念真的就在原地等着。
秦越回来的时候,她就蹲在墙角,孤零零地,像听话的小猫,等着主人回来。
秦越再大的气都消了。
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把手提袋朝来念一伸,什么都不说。
来念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有没有仔细看,反正张口就是甜言蜜语:“是我喜欢的,你眼光怎么这么好?”
秦越克制着自己表情,酷酷地道:“随便买的,你去换吧,我走了。”
来念问:“我去哪里换?”
秦越怎么知道?
但是被依赖的感觉真好。
来念在外面那么强势,这种小事上却要依靠他。
他恍然觉得心里柔柔软软的,只有自己见过她这面,她只对自己这样。
秦越再酷都装不起来了。
他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来念,舔了下唇。
“你……你后面不是有个房间。”
来念恍然大悟地样:“哦!但是这门,没有锁啊。”
秦越眉心一皱。
没有锁,门怎么能没有锁?
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正想说,“重新找一……”
间。
来念就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在帮个忙,帮我看着下,我换完衣服再走。”
秦越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但是说服自己,来念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让她独自在没有锁的房间换衣服?
他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觉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没错,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没有锁的房间换衣服,不是因为别的!
于是他高冷地点了下头。
等来念进去,他就立刻用小狗护食般恶狠狠的眼神扫视周围五米内的雄性动物。
一只蚂蚁靠近都要被他踩死。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耳热,脑海里冒出些不该有的画面,秦越 越想克制冒出来的画面越多,到最后,他靠了一声,扇了自己一耳光,但症状依然没有缓解。
秦越感觉浑身不自在,想离得远点,又不敢离太远,身心都受折磨,只期盼来念快点换完出来。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来念叫了他一声。
秦越一震,嗯了一声,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慌得不行,一秒内构思了八百个逃跑的方案。
还没来得及具体实施,只听来念说:“好像有点小……拉链拉不上了。”
秦越如临大赦,疑惑地嗯了一声,立马道:“我重新去买。”
来念却叫住了他:“要不……你进来帮我拉下?”
秦越瞳孔放大,一瞬间安静如鸡,吞吞吐吐道:“不……不好吧……”
来念:“好吧,不方便就算了,那就这样吧,我回家再看。”
什么意思回家再看?
秦越脑子宕机。
以为来念是要就这样穿着拉不上拉链的衣服回家。
他立刻道:“不行!我帮你!”
来念:“嗯!”
杂货间内,来念贴靠着墙,一只手在胸前提着以防裙子下坠,另一只手摸着后背。
秦越进去后,来念就转过身来,露出一大片光滑洁白的后背。
“后面这个,帮帮忙吧。”
秦越心跳慌乱,眼神不敢乱瞟,上去小心翼翼地拉着拉链。
拉链卡得厉害,一直拉不上去,而眼前,是她洁白如腻的肌肤,流畅的背部线条,光线明明寐寐地洒在脊柱上。
指尖不小心碰到柔腻的肌肤,从上面刮过,留下短暂的温度。
指腹滚烫,他要被无名的热浪淹没。
秦越脑子里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什么破衣服,亏它卖得那么贵,拉链都坏的!
臭商家!骗少爷我!
明天就去把你搞破产!
破产!
来念突然向后伸手,虚虚实实地贴在他手背上,咳了一声道:“有点痒。”
秦越应激反应一般,飞速丢开手,后退一步,一退就碰到门,压了一下,嘭的一声,门关上了,伴随着咔哒一声。
秦越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去拉,拉不开。
门关得紧紧的。
不是说锁坏的吗?
秦越看向来念,来念看着别处,抿着唇。
秦越心里一个强烈的念头挥之不去:又是,故意的。
故意把衣服弄脏让他去买。
故意说锁坏了让他守在门外。
故意把他叫进来。
衣服拉链也是她故意弄坏的。
秦越被这念头激得越来越热,烧得他理智灰飞烟灭。
鱼尾裙紧贴身体,曲线分毫毕现,腰际处陷入进去,形成美妙的弧度,充满诱惑。
秦越感觉自己就要落入圈套了,而他拉不住自己。
无论内心如何警告自己,无论如何清楚明白地知道越美的东西越危险,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他着魔一般向前一步,手掌沿着腰际弧度伸开,突然从背后环住了她。
身体紧贴着,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
秦越问她:“你要干什么?”
来念不动了。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应该是嘲笑吧。
看,这个傻子,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来念当时覆住了他的手,拉到身前,十指相扣。
她回头,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有笑意。
红唇一张一合,呼吸洒在他脸侧,像叹息一般,“你真难钓啊。”
接下来的画面就混乱不堪……
秦越狠狠闭上眼,呼吸有些急促,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念头甩出去。
他早就应该把这些东西从脑海中清理出去才对,这样就不会猝不及防地回忆起。
而回忆又有什么用?只会徒增恨意。
偏偏陈跃平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继续道:“告诉你个秘密,以前我还喜欢过她。”
秦越一顿,慢悠悠地抬眼,扫向他。
陈跃平神经完全被酒精麻痹住了,以为秦越是被这秘密吸引,更加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个更大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秦越唇角勾出一个虚假的弧度,牙齿紧咬着,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说。
陈跃平像炫耀什么宝藏一般,伸出一根手指,隔着遥远的距离,在虚空中点了点,“那个,那个,那个,都喜欢过。”
秦越不知是感到可笑还是什么,他哼了一声,从上颚发出来,很短促的一声。
然后扯了扯衣领,最上面那颗扣子爆开。
本来决定今天不喝酒,他头痛,喝了酒更好不了,但现在他从旁边盘子里端过一杯。
“但是你可别乱说,人家都结婚了,都过去了。”
“就是可惜啊,遗憾,你懂吗。”
陈跃平似乎真的喝太多,他抱着酒瓶,像透过酒瓶看向青春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伤感地说:“谈都没谈到过,真后悔啊,你说要是当初告白我是不是起码能有机会谈一谈。”
秦越这下假笑都从嘴角消失了,将杯中酒饮尽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跃平。
“是吗?”
“你要是敢告白,我保证你活不到今天。”
陈跃平一下清醒了几分,一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你是怕来念打死我?那应该不会,念姐虽然看着厉害,但毕竟是个女人,怎么着……”
秦越伸手扣住他的脑袋,哥俩好地环过他脖颈,将他拉得跟自己极近,手臂用力,陈跃平略微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是,是我。”他轻声道。
秦越毫不怀疑,以当年他把来念当自己命宝贝的状态来看,陈跃平要是敢跟来念告白,他就能半夜拿刀去他家剁了他。
而陈跃平根本不明白正是自己的胆小救了当年小小的他一命。
还在疑惑秦越这话什么意思。
是你什么?
有你什么事儿?
陈跃平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难不成他也偷偷摸摸喜欢来念?
他看了看秦越那一张男女不近的脸。
又觉得,不能吧。
秦越喜欢来念,这是八辈子都不可能的事。
那时候秦越还是一臭小孩儿,整天脑子里转的都是怎么把他爸气死。
有女生给他送情书,他还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几个去酒吧找乐子,秦越从来不参与,要么就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哪个女的敢近他身,他能立马把人摔个狗吃屎。
就到现在,也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男人女人。
一看就是孤独终老的命啊。
退一步想,就算他要喜欢谁,怎么想也不应该是来念这样的。
来念那么强势,秦越又天性中二不服管,他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罪受?
以陈跃平对秦越的了解,以当初秦越的情商,他只会喜欢那种天天星星眼看他,疯狂夸老公好帅,把我帅晕了,我要永远追随你 的女生。
陈跃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猜测离了大谱。
要是秦越知道,估计会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些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