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沈清和在自己家住一阵,再住一阵外公家中过去了。
接近年关,一家人坐在正德堂中,等待二房一家的到来。外面飘着雪花,淅淅沥沥的,从屋子里往外看,树枝上也结住了冰凌,一闪一闪的,将近傍晚的时色,天色也是昏昏沉沉的。
老太太先着急了:“怎么还不到?不是说了今天午时就能到的吗?”
“母亲,媳妇已经派人去接了,想必是大雪阻隔了二弟一家的行程,母亲先别急,再等一等,很快就到了。”孙氏回道。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说,也先不说什么了,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老大媳妇,清如和清宁怎么不在?你没派人去告诉她们吗?亲二叔回家,怎么还待在程家。”
孙氏被问到了这话也不着急,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么大的把柄怎么会留人口舌,她一早就谴人去程家问过了,对老太太的责问,只平稳的说道:“媳妇派人去问过了,大姑娘和三姑娘近日偶感风寒,不便前来了。”
老太太被堵了这么一句,也很气闷,她就是这么一问,老大媳妇这是什么意思,翅膀长硬了,甩脸色给她看么?当下也落了脸色,只道:“老大媳妇,我知道清如和清宁不是你生的,不求你当亲生的看待,但也别慢待了她们,你如果对她们好一点,她们能一直待在外家?”
沈清和看着平时祖母对她母亲挺好的,但人啊,一到关键时候就能分出亲疏远近来了,就算祖母平时再怎么抱怨她两个姐姐,说着一些对母亲满意的话,就看看现在,就知道了,儿媳妇和孙女,就算是不讨喜的孙女,也是打心底里觉得孙女更亲近一些。
她平时可没少见祖母说着一些不满两个姐姐的话,现在急了,就把她心底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她祖母这个人啊,最是欺软怕硬,这时候要是她父亲在,祖母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要她说,其实祖母的心机还算浅薄,这可能和她的出生有关系,否则,听她娘说,她祖父的先头太太大梁氏一个聪敏至极的人儿,不会选老太太嫁过来了。
“母亲要是不信媳妇我说的话,可以喊金嬷嬷过来问一问,当日我是让金嬷嬷去的程家。”孙氏根本不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金嬷嬷和常嬷嬷都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自是知道大儿媳妇不会拿这话糊弄她,她本来就觉得气闷,现在儿媳妇又让她下不来台,这股气不好向大儿媳妇发,一股脑儿的朝着住在外家不回来的沈清如和沈清宁去了。
老太太勉强对孙氏说道:“你一向做事稳妥,这事是我错怪你了,但你也好歹上点心,清如和清宁也是大姑娘了,一直住在程家也不是个事儿。”
其实这段时间老太太已经和她娘提过好多次了,但她娘一直没怎么理会,现在祖母怎么又提起来了,说起这些事,沈清和就觉得烦躁得很,每次见到那两个姐姐,她们身上的恶意她可是感受的很明显,她才不想让她们回来,一回来就要生出许多事。
话说她三婶虽然一直不讨喜,但她察言观色却是一流的,此时见婆婆和大嫂之间气氛僵硬,也赶紧出来打圆场:“如姐儿和宁姐儿毕竟是住在自己亲外家,母亲别担心了,今天可是二叔一家回来的好日子,大侄子现在应该都是翩翩少年郎了,走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岔开,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含笑道:“是啊,瑞哥儿如今都是快要议亲的年纪了,当年走的时候还拉着我说舍不得祖母呢。”
李氏接着奉承道:“等明年瑞哥儿成了亲,早日给母亲生个曾孙就好了,也不枉费母亲的一片心。”
老太太仿佛想到了将来一个个胖娃娃朝她笑的情形,也乐了,“那就借你吉言了,不过你也要多上点心,老三现在还没个后呢,春兰和芳草现在怎么还没动静,都是不中用的!”
李氏这段时间与老太太的关系逐渐融洽了一些,不然今天怎么会开口去奉承,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她头上来了,便勉强开口道:“媳妇平时也盯着她们补身子呢,她们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我也没办法儿啊。”
老太太仍觉不满足,可见是平日里积的多了,尽日可谓是不吐不快:“你也要多上点心,开枝散叶也是你为人媳妇的本分,她们年纪比你小,你多让着点她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最要紧。”
李氏简直有苦说不出,那春兰仗着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又正值二八年华,年轻鲜亮的妙人儿,连三爷沈钦也多宠了几分,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不过就让春兰每天到上房多立了会规矩,连老太太都来帮腔了,看来这春兰心思可真大了,不要怪她不能容人。
想到这些,李氏更加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只说道:“都怪媳妇没管好屋里人,这春兰和芳草两人闹得这些事儿居然传到母亲这里来了,实在太不像话了,媳妇回去会让她们好好学学规矩的。”说话的时候加重了“规矩”两字的语气。
老太太就是再不喜欢儿媳妇,也没有抬举妾侍来打儿媳妇脸面的道理,对三儿媳妇的话不置可否,她也只是这么一提,让李氏心里有数,好好管管房里的事,私底下怎样闹没关系,但现在整个府里都风言风语了,而且,这个春兰再怎么说也是她房里出来的人,居然也闹成这样,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下让人踩,也是惯得她,此刻说来仍觉得闹心,只淡淡的说道:“你也不用春兰是我这里出来的,该怎样讲规矩就怎样,也怪我,早早地把身契方良了,平白的多了这些闹心事,她现在就是你们房里的人了,老三媳妇,你才是我们永安侯府正经娶回来的媳妇,不会委屈了你的。还有老三,这个春兰这么上不得台面,你也别热乎着了。”
话说到这里,沈钦自然是明白母亲的意思了,这春兰最近恃宠而骄了,是该冷着一些了,都敢不把李氏放在眼里了,李氏即使现在不能生了,那也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更别说,李氏还是母亲的亲侄女,还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就算是看在三个孩子面上,他也不会不给李氏面子,此时自然点头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李氏看达成了她的目的,也不多说什么了,这春兰既是从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又成了良妾,不在一开始把她的气焰打下来了,以后还不得怎样猖狂呢,要是让她得了势,她和三个女儿都讨不了什么好。
沈清和听着这些话,不由得有些感叹,这春兰就像祖母,三婶和三叔三方博弈之间的棋子,也是因为她得志便猖狂,不把她三婶看在眼里,她三婶就算再怎么不着调,那也是富贵里走出来的,否则就算是老太太的侄女,也嫁不到侯府里来,一双眼睛早就历练出来了,后宅里的手段也不是没有的,此时,你看,轻飘飘的,老太太和三叔就厌了春兰,就算是以后生了儿子,也不会交给她养了。
这些后宅手段她这些年其实也没见过几桩,她父亲和母亲之间恩爱和谐,两个哥哥还小,二叔一家又不在,外公家里也就最近有些矛盾,母亲的好友长信侯一家更是出了名的和谐,说来好笑,她迄今为止也只观摩了一下她三婶的手段,不过,以她看,母亲以后肯定会和她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