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回去后和李氏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吵,第二天到老太太正德堂请安的时候一双眼睛还是红肿的,泛着血丝。
沈清和一家来的时候还挺早的,今天是她一周岁的日子,大家才齐聚正德堂,老太太年纪大了,贪睡,平时就让家人每月的十五、三十到正德堂请安即可,但每当有大日子众人还是要在正德堂给老太太请安的,这是体面。
沈清和被沈铭抱着,孙氏站在沈铭右边稍后的位置迈入了正德堂,常嬷嬷看见了他们,连忙出来迎接:“侯爷,太太,快进来坐,老太太正在梳洗,还请稍候。”
“嬷嬷,母亲这些日子的失眠可有好些了?我给母亲带了一些安眠香过来,望她老人家能睡个好觉。”孙氏关切地问道。
常嬷嬷见孙氏关心老太太,笑着说:“太太有心了,前天清湄小姐给老太太做了安眠的香包,老太太放在枕边,这两日休息得好些了。”
孙氏点点头:“还是清湄懂事,难怪母亲最疼她,要我说,我们府里这么多姑娘还是清湄最孝顺了。”说着便让翡翠把安眠香递给常嬷嬷。
常嬷嬷双手接过匣子,听到孙氏夸赞沈清湄,很是高兴,五姑娘沈清湄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她一出生,三爷夫妻俩还年少,头一回做父母的,磕磕绊绊的,加上这是头一个得老太太心的嫡出孙女,就抱过来养了。她看着她从一点点大长到如今孝顺懂事的模样,就如同看自家孩子,她在府里最疼的就是五姑娘了。
此时不由得夸道:“不是老奴多嘴,清湄小姐对老太太的心那是真真的,老太太稍微有哪里不舒服的,清湄小姐那一定是头一个发现的,有的时候,要不是清湄小姐说出来,老太太不讲,我们这些老太太身边的人都发现不!”
孙氏一边往她的座位上走,一边答道:“还是母亲教的好,清湄从小在母亲面前,耳濡目染的,才有这么伶俐,要我说啊,母亲教孩子那是真有本事的,嬷嬷你看,我们府上三位老爷在外面可不是响当当的名声么!”
常嬷嬷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老太太在家做姑娘时就有自己的一套了,我们这些人啊,在老太太还小的时候,就被管的服服帖帖了,后来,老太太生了三位爷,启蒙读书,习武射箭,这些可都是老太太一把抓的!”
“好你个刁钻的,如今做了嬷嬷,倒编排起我来了!”人未到,声音先至,说这话的自然就是老太太小梁氏了。
看见老太太进来,等她坐下后,沈铭一家三口先请了安,只听老太太发话道:“你们今儿来得倒早,刚刚在说些什么啊?”
“回老太太的话,老奴正和太太说老太太教导有方呢,几位爷都有出息,清湄小姐又孝顺懂事,对了,太太听说您失眠,还给您带了安眠香过来。”常嬷嬷回话道。
老太太拂了拂衣袖,说道:“有心了,这人老了啊,就是会有些小毛病,你们也别太当回事了,我一个老人家,有常嬷嬷她们照顾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铭也坐了下来,说道:“儿子孝顺母亲这是应该的,母亲的身体何等重要,怎么能不当回事儿呢?”
老太太笑着点点他道:“这么大的人了,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好听,娘知道你孝顺,但娘身体自己清楚,你也别担心了,我自己有数,怎么不见瑜儿和柏儿?今天可是阿泉的好日子,怎么没有过来给我请安?”
“他们去岳父府上了,待会应该会和岳父岳母他们一块来。母亲还是要保重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们说。”
老太太无奈地说道:“知道了,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会和你说的,再不济,你媳妇也孝顺,我和她说也是一样的,你们放心好了。我都有几天没见着瑜儿和柏儿了,这府里啊,就这么两个男丁,现在走了,就剩了一连串的女娃娃,诶,还是孙子太少了啊。”
这句话说完后,只见老侯爷一马当先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形态不一的三房一家。沈钦走在前面,面含忧态,眼底发青;李氏一边走一边哭,不断用手绢擦拭着眼泪,时不时抽噎一下;沈清湄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面色温婉,看不出什么;沈清仪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由她做出来却让人觉得娇憨异常;还小的沈清玥被奶娘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好奇又兴奋。
沈清和看着这一家子走过来,不同的性格就表现在各自的脸上,相由心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看来,马上一定会很热闹的,毕竟,这架势,要说没什么事也不大可能啊。
请晚安后,老侯爷坐到了上座,三房众人向沈铭和孙氏问好后也各自归了座位,李氏首先向老太太哭诉道:“母亲,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下去了,三爷,夫君他,他……”抽泣了几下又继续说道:“夫君居然选好了一个贵妾了,这是要剜我的心啊,母亲,你给我做主啊。”
老侯爷看着觉得不像话,把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掷,“碰”的一声,发出很大的声响,怒道:“像什么话,李氏你怎么这么善妒,你不能开枝散叶,老三纳个妾怎么了,你是嫡妻,生了孩子也是叫你母亲,有什么不满的你对我说,妾是我叫老三纳的!”
老太太斟酌了一下,劝道:“侯爷莫气,别气坏了身子,孩子们都看着呢。”说完又看向李氏:“你也太不懂事了些,你不能生,纳个妾回来又不会碍着你什么,就算是贵妾也是不能扶正的,都是一样叫你一声母亲的,你也贤惠一些,大家面上也好看一些。”
其实李氏知道,一开始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是很喜欢她的,三个儿媳里面最看重的也是她。她生头一个女儿的时候老太太面色是带着喜意的,到第二个女儿就淡了许多,生小女儿伤了身子后更是没个好脸色,她也是讨好了许久才有个好脸色,如今又一招打回原形,这一年里,老太太明里暗里的示意了许多回,如今更是不耐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还有三个女儿,如果她倒下了,她的女儿可怎么办?夫君还是会续娶的,到时候女儿们的婚嫁就捏在继母手里了,她是不能倒下的,纳妾就纳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就继续哭道:“不是媳妇不愿意夫君纳妾,妾身只是担心湄儿仪儿她们,也不知道那女子品性如何,将来生了儿子会不会恃宠而骄,欺负了湄儿和仪儿她们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夫君到底看中了哪家人家的姑娘,连个口风都没有漏给我,我实在是着急啊!母亲,这纳妾本来应该是当家主母张罗的,这实在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老太太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问道:“侯爷,你到底看中了谁家的闺女,人怎么样,你到底给句准话啊!老三媳妇也是一片慈母心,她也是为湄儿她们几个考虑,你就别怪她了。”
老侯爷顿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我就没想到?我也没挑什么大户人家,毕竟这身份上也不能越过了李氏去,就是一小官人家的庶女,性情温婉柔顺,琴棋书画样样使得,诗词皆通,同老三挺搭得来的。”
老太太被他说得心中一哽,一股气就冒上来了,这形容,当年她的嫡姐,大梁氏就是这样子的。梁太师当年嫡出的有三女一子,嫡长女梁贵妃,嫡次女现在的平西伯老夫人,嫡幼女就是大梁氏,大梁氏没有两个姐姐的锋芒,生的温婉平顺,才华横溢,老侯爷当年一见倾心,再见非娶不可,成婚后更是琴瑟和鸣,直到大梁氏死了这么多年都念着她。
现在居然给儿子找了个这样的妾,膈应的到底是谁呢,听着就来气,老太太当即就说道:“侯爷,你也知道,我们给老三纳妾回来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的,我们最好还是找个好生养的,最好一举得男,了却我们一桩心事。”
李氏一听公公的话,心里就暗喜,她能得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喜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她还不清楚,一准要联想到大梁氏,果然听到老太太要找另外的,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她夫君沈钦怎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么,要是真按着老侯爷说得纳了这么个妾回来,他心里哪还会有她的样子,一准心里眼里都是那个狐媚子,最好还是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捏在她手心里,将来女儿们也好有个依靠。看着老侯爷犹豫不决地想着,就毫不犹豫地添了一把火:“这事我也想清楚了,父亲,我想着,还是要打听一下那姑娘有几个兄弟的,那姑娘家男丁多不多,最好要找个身子骨健壮的,好生养,不知道父亲看的那位姑娘家情况如何?”
老侯爷被说服了,当即点点头道:“你们说的对,那姑娘母亲就生了她一个,从小体弱,如珠如宝长大,还真不大合适,还是你们看着办吧,我一个大老爷们老是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像个什么样。”说完就悻悻的。
一场闹剧就这么化解了,沈清和一家三口看得津津有味的,三婶李氏在今天看来她还是很聪明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以退为进,为儿女,为自己,这几乎是古代后宅女子的悲哀,难道她将来也要这样吗?不能,不论在何时,掌握主动权很重要,在今天这件事里,其实主动权从来不在三婶李氏手里,而在她的丈夫手里,但三叔沈钦今天一句话也没说,这其实就是一种默认的态度,难道还有比这更伤一个深爱你的妻子的心吗?
如果沈钦坚持不纳妾,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闹剧,为人丈夫,保护尊重妻子这是应当的,保护妻子不受伤害,这种伤害应该也要包括他自己带来的;尊重妻子,尊重她的整个人生,没有轻蔑,没有贬低,没有动摇。这样的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丈夫,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找到,如果年纪还小,就慢慢改变一下他,实在不行,只能不嫁人了,做姑子去,想来她父母兄弟还是养得起她的。
说来扯远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清和已经坐在一张铺了大红绒布的桌子上,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父亲正在鼓励她去抓:“阿泉,去选两样自己喜欢的,喜欢什么就选什么。”
而她的大哥沈清瑜则指着不远处的一张金算盘说道:“阿泉,看到那个闪着光的没?那可是我给你准备的,选那个。”
沈清柏就比他含蓄多了,只将平时最爱的一管狼毫笔放在了妹妹面前,说道:“妹妹,抓这个。”
沈铭和孙氏含笑看着两个儿子各自放上了自己的东西,看着女儿爬过去,面上一片真实的笑意。
沈清和知道,在古代,抓周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抓到什么代表着你将来会有什么出息,她选择还是慎之又慎的。她将来一定是要读书的,读书学习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就把二哥的笔抓了吧。
沈清柏看见妹妹抓了自己的笔,更是高兴,而他身边的沈清瑜就不怎么乐意了,他还听说小孩子就喜欢亮晶晶的,枉他特意用金子打了一张算盘,阿泉居然没要,居然选了弟弟的那只狼毫笔。
沈清和看了看,许多都是女孩子用的针线,筷子,珠花类的,居然还有芹菜和稻草,实在非她所愿,想来想去,还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了一本书。于是,在众人眼中,沈清和此次抓周还是不错的,抓到了书代表着会读书,文人;笔墨代表着能写能画,寓意都不错。
此次抓周就在一片贺喜声中圆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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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