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那只虎妖。”
云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又看见了那日沾了满手的血。虎妖的血和人一样,是鲜红的。
血从她那两把毫无光泽的弯刀上沿下,先是染红了她的手,后又染红了她那身扮乞丐用的破烂衣服。
“那时我受了重伤,灵器也被映月封住,形同普通刀剑。虎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向他挥刀。”
“要是我当时的动作再慢一点,但凡犹豫一下,我这双手……”云曈手指晃动,轻笑了一声,声音很冷,“就要变成一对吞心鸟的翅膀了。”
映月嗜好折磨,她的坐骑与她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残忍。那只虎妖的爱好,是将人与各类妖兽“结合”。
将狼的四肢折去,替换成人的四肢;挖掉人的眼睛,硬生生塞进一双妖瞳……还有最简单粗暴的,是直接斩断人的□□,腰部以下,缝补了蛇妖的下肢。
无上宫那间刑房里,全是诸如此类的尸体。
当年蜉蝣城突然失踪的那些人,都在里面。
人、妖、魔,哪怕是最普通的凡物野兽,都逃不过虎妖扭曲的癖好。
云曈点到为止,只说到自己的手,未与许微竹解释刑房里那些尸体。
她不想让许微竹知道这些血腥残忍的恶心事,想要掩饰几分事实。尽管如此,她的表情也已难看到了极点,根本掩饰不住她对虎妖的杀意和恨意。
“我此生最恨,便是当年几刀就了结了那虎妖的性命,让他死得太快太舒服了!”
时至今日,云曈仍不甘心,恨得咬紧了牙,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他应当受千刀万剐,割骨离肉之刑!”
若能再回到当初,她会在风衍第一次错坐到虎妖身上时杀了他。她要斩断虎妖的头,剥去他的皮,一截一截砍断他的骨头拿去喂狗……她要将这世上最残忍恐怖的刑罚还给他。
“虎妖的血流了我满身,也是这时,小风找到了我……”
“云曈?”风衍来到刑房,却被眼前这幅血腥的画面震住,一时赫然,又惊又疑地小声叫出云曈的名字。
安静了一下,才从显出原形的虎妖身后钻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没死呢……”女人有气没力地念了一声。
云曈费力地从虎妖身上拔出两把弯刀,捂住伤口,有些踉跄地向风衍走去。
风衍立刻过来接她,可才走近就又愣住,不敢置信地盯着云曈,双手僵住,不知该往何处放。
方才没有看出来,只以为她身上是虎妖的血。走近了才能看见云曈身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锋利碎片,碎刃泛着光,勾挂着摇摇欲坠的血珠。没被碎刃刺进的其他地方也划下了细密的血线,风衍几乎找不到她身上有一处是完好的。
她这一身红,自己的血占了大部分。
难得的一次,风衍没对她的伤嘲讽,反而带了怒意,“它对你做了什么?”
“怎么?你不会心疼我了吧?”云曈轻笑,一身伤都还在打趣,“就是在刑板上碾了一圈,看着吓人,就是皮肉伤而已,没几日就好了。”
话未说完,她就干脆地运作灵力逼出了身上的碎刃。碎刃落地,云曈脸色却不见好,反而愈发苍白了些。
“心疼个屁。”风衍皱着眉看她近乎自虐的方法,想打断又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办法,纠结着,把自己的脸都愁得紧皱起来。
表情已经如此明显,他还不肯认输,一边飞快地扶住云曈,一边嘴还硬得不得了:“我管你死活,我只是怕你不在她会伤心罢了。”
“她本就心软,种的灵草没了都会眼睛红。她那么喜欢你,若你死,她定会不眠不休地哭上几夜。我是不想她难过。”
“是是是。”云曈点头,也不拆穿他,只提醒道:“再说下去,待会又碰一次那个老妖怪,我们俩可就连根头发都留不下来了。”
“你放心。”风衍扶着她往外走,“我们秋水阁虽然不像你们青山宗那么英勇善战,但若比起幻术,没人比得过我们。”
风衍道:“之前撞上老妖怪是事发突然,现在我已在路上步好了阵,老妖怪不会发现我们的动静的。”
*
“他的幻术确实厉害。”云曈声音轻缓,好似又回到当初,又亲历了一次被人搀扶着离开蜉蝣山的故事,“出蜉蝣山的一路,都无人觉察到我们。下山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小玉。”
话止于此,云曈闭了闭眼,却仍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
自幼时在铁笼中认识小风小玉起,她与风衍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她与小玉关系亲密,与小风却是见面三句讽,从不好好说话。
她跟风衍关系最融洽的时候,就是在无上宫的那段时间。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蜉蝣山后,她和风衍都变了。
“我们找到小玉时,她是一个人。她告诉我们,那些和她一起下山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云曈又开口,声音却越来越轻,几欲吹散。
云曈重伤,几人只能在蜉蝣城里暂休一夜,先解决云曈的伤再行下步。
风衍懒散地靠在屏风外,扬声与在屋里的两人说话,“云曈,我已传密令唤我师父。你就没什么法子叫你师父来吗?要是寒崖仙君来了,这些都不必担心了。”
“没有!”风衍已问过几遍,云曈答得快没力气了,有些气虚地最后一次大声回道。
风衍很遗憾,在外面叹气道:“你这寒崖仙君的弟子当得实不称职,若是我,必定一天三句,绝不让师父没我的消息。”
云曈还没来得及念他,一道清脆的女声就抛向了风衍——“这便是你每日给我发好几条密令的原因吗?”
“师姐,你莫要说我了。”听见钟玉的声音,风衍的语气变好不少,笑道,“你这两日都不理我的密令,叫我好生伤心。”
钟玉也低着头笑了,声音清亮:“谁让你整日发些有的没的,我懒得回你。”
两人一来二回的,像是忘了床上还有一个病人。
这两人的话实在腻歪,云曈忍受不了,在伤口包扎好后立刻摆手让两人出去。
伤口很痛,她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云曈平静地闻着身上苦涩的药草香,眼神却停在了床下带着泥土的脚印上。
这是小玉刚刚站过的位置。
小玉很爱干净,很少会留下这样的痕迹。而比这个脚印还要奇怪的,是泥土上的妖气。
这抹妖气很淡,淡得像是不经意间擦身而过时意外留下的,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若是寻常,云曈也不会把这当一回事。这是蜉蝣城,妖怪遍地都是,一点妖气没什么可稀奇的。
可这个妖气,很熟悉。
当天夜里,云曈就敲响了风衍和钟玉的房门。夜色深重,她身上刚敷好药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她已没有耐心再去处理。
“它们追上来了。”
三人匆忙离开,上了路,云曈才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给他们。
“小玉身上有无上宫里妖怪的味道,它们一定是跟踪了小玉,发现了我们……”云曈在解释,风衍本来打着哈欠,听见小玉两个字一下清醒了。
他骂了一句,有些懊悔,“我一直和师姐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现。”
许是半夜被叫醒的缘故,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小玉很安静,有些反应迟缓地跟在云曈后面。
云曈的话让风衍经常回头看小玉,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牵着。
走了两步,风衍又有些疑惑,低头问小玉:“师姐,你冷吗?你的手好冰。”
小玉摇头,风衍已将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小玉身上。
“不冷。”小玉抬起了头,表情有些苍白,声音也微哑,“就是起得突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闻言云曈也看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小玉的脸,露出了和风衍一般的表情,“真的不冷吗?你的脸也好凉。”
摸了脸,云曈就顺手摸了一把小玉肩上的斗篷,然后,她就瞪向了风衍,“你这什么破衣服,跟水一样凉,碰得小玉脸都不舒服了。”
风衍也摸了一下,眉皱更紧,“该死……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昨天买的匆忙,也没注意。”
“换我的吧。”云曈撤下风衍的斗篷,把自己围了一圈薄毛领的斗篷披给了小玉。
披的时候小玉要推回去,云曈直接按住了她的手,“你争不过我的。放心,我不冷。”
把小玉包得严严实实的云曈才放心,眉松了一分,可一扭头,又看见风衍看过来的视线。少年把自己手臂上的斗篷往她的方向递了递,示意她去拿。
面对风衍,云曈连婉拒的话都懒得说了。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风衍便很快收回了手。
尽管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玉的手却仍是冰冷的,风衍一直捂在掌心里也没有捂暖,不由又担心地问了一句:“师姐,是不是还是很冷?”
“我真的不冷……”小玉摇头,又一次解释,“我就是……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被吓到了。
云曈想了想,道:“小玉,我师尊的安神符很好用,放在身边有驱邪静心的作用,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风衍毫不客气地接道:“多带几个来。备用。”
云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讨打。”
临到蜉蝣城出口时,三人被一群妖怪堵住了。
风衍挡在小玉面前,侧头看了眼云曈,压着声音问:“你打得过吗?”
“以前没问题,现在——”云曈一手捂在腹部上,一手握着芍药,自己也有些不甘心,“悬。”
若是普通武器伤的还好,可偏偏是那蛇妖,蛇妖留下的伤口上覆着妖毒,留在她的体内,压了她的灵力。不止如此,她的灵器也被封了。解灵器封印,需要大量灵力。
以她现在的情况,强行催动大量灵力,只会令体内的妖毒躁动。稍有不慎,便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到时候,死的就不止眼前的妖怪了。她可能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包括小玉和风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风衍咬着牙齿,声音压得低低的。
“还能怎么样?”云曈轻笑,两只手都放在了腰侧的两把弯刀,“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云曈握紧刀,“我数三声,你和小玉先走。我殿后。”
“一”
“二”
“三——”
话音未止,风衍和小玉立刻跑。
云曈亦往后退,只是步伐稍慢。一群妖怪向前扑来,云曈一边退,一边举起了手里的弯刀。封印使两把弯刀失去了光泽,犹如普通刀剑。但就算如此,弯刀也足够锋利。
一刀划破妖怪脖颈,妖血险些溅在身上,云曈不顾身上的伤,硬是扭身躲过了。
她现在这身白衣可是小玉昨日刚给她买的,她不想弄脏了。
虽费了些功夫,但云曈也很快从妖群里脱身而出。
可当她找到他们时,只看见了刺眼的血。
少女的长剑刺入少年身体,云曈赶来时,少女正用力地拔出长剑。
就一瞬,少年的衣服就被鲜血浸染了,可他始终没有动手,不顾自己的伤口,还带着些许期待地向面前握着剑的少女伸出手,轻声唤她:“师姐……”
但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复,他等来的,是再一次挥起的长剑。
下一刻,还挂着血珠的长剑被一把银色弯刀拦住。弯刀如蛇一般扭曲的形状将长剑卡住,不能再前。
“小玉!”云曈猛地一推,震开长剑。
她盯着少女苍白的脸,试图在她身上找到这场意外的原因。可小玉面无表情,表情麻木得近乎呆滞,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样。
长剑又刺过来,云曈下意识挥出弯刀,可她的速度太快,弯刀直冲上前,将要贴上少女的胸口。锋利的刀尖在前,手根本收不回,紧急关头,云曈只能用力丢开手里的弯刀。
这一动作使她来不及躲避,长剑划破了她的手臂,最后被云曈用力握住,停在她的胸口前。
掌心鲜血淋漓,云曈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眼前少女,凶狠地想要唤回她的意识,“钟玉!!你看着我!”
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少女的回应。
长剑当啷落地,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风衍和云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我……”小玉声音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踉跄着往后退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小玉,你先过来……”云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轻,不愿惊吓到小玉。
可女孩只是越退越远。
风衍捂着伤,脸色苍白,还笑着安抚小玉:“师姐……别怕,不是你做的。这是妖怪动的手脚,等我们找出来原因,就没事了。”
“妖怪……”女孩反复呢喃了几遍,像是终于冷静下来,停下了一直后退的脚步。
云曈凝固着的呼吸终于顺畅,等了女孩片刻,确定她没事才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向小玉伸出了手,“来吧……没事的,我们回去,很快就好了。”
“不对……不对!别过来!!”小玉忽然摇头,一声比一声尖,再一次快步拉来和云曈他们的距离。
云曈想要上前,却被女孩的表情震住,身体不自主地开始颤抖。
她从来没见过,小玉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此绝望,如此痛苦。如同地狱一般。
“我杀了好多人……那些和我一起下来的人都被我杀了……”
女孩哽咽着往后退,如同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画面。
“我以为那是我的梦……可那不是。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么多血,那么多血都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满脸都是泪,哽咽颤抖地诉说出自己的痛苦和恐惧,无助地向他们寻求答案。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每一件事都完全出乎云曈的意料,每一句话都令她心如刀绞,每一个动作都令她感到崩溃。
小玉在向她求助,她却只能说出几句无用的废话。
她说:“是妖怪!是妖怪做的!是妖怪在搞鬼!小玉,你别害怕,你过来……让我们来帮你。你过来,好不好?”
风衍似乎也在说话,可她一句都没听,也一句都听不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心悸得厉害,却不敢表露出一点不对劲。
如果不带小玉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让他们痛苦一辈子的事。
她只有一个想法。
要离开这里!
要马上带小玉离开这里!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可当云曈看见女孩身后陆陆续续走出的身影时,她清晰地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她绝对不能承受的东西。
“又是个天生灵脉。”
“你莫急,等我将你制好,我的孩儿们就有两个玩伴了。”
是那只虎妖的声音。
而从小玉身后走出来的,是几只体型偏小的虎妖。
她早该想到的,这世上能有几个天生灵脉。如此凑巧,如此符合。
虎妖数量多,还都拥簇在小玉周围,云曈不愿伤她,又顾及身后受伤的风衍,弯刀使得束手束脚。等她解决掉一直挡在前面的几只虎妖时,小玉已经不见了。
云曈立刻想去追,却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风衍。
“不要管我……快去找她。”风衍脸色差得可怕,声音虚弱。
云曈甚至都没回他的话,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去。
蜉蝣城外靠近出城阵的这一块有着和蜉蝣山里相似的风景。杂乱且茂密的野草树枝,在她疾行而去时划破她的衣裙和脸颊。身上不久前才处理好的伤口因承受不住她剧烈的动作而崩裂开,云曈闻到了微淡的血腥气。
她越走越远,血腥气也越来越重,重得让人觉得无法忍受。
不只是她身上的味道了。
她放慢脚步,甚至连呼吸都压住,唯恐会惊到前面的女孩。
天上无月,微风吹动漆黑的水面,漾起一阵阵涟漪。
女孩站在寒水边际,小腿以下已被水面盖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看起来太单薄太脆弱了,云曈看着她,只觉得周围的轻风都能吹倒她。
“小玉……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云曈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恐慌,放轻声音,放慢语速,可尾音的颤抖依然暴露了她的情绪,令前面那个身影转了过来。
钟玉站在水里望着云曈,脸上有些孩子样的茫然。她向云曈伸出手,如同此前数次历练时碰见搞不懂的事情一样,下意识地寻求云曈的帮助。
“小云……”女孩整个人都已转过来,看着云曈,手仍向前伸着,笑容却异常绝望,“我还是人吗?”
云曈震住,瞳孔一瞬缩小。她想说话,嘴唇却在发抖,喉咙闷哑,令她难以吐出一个字。
灵力放大了她的五感,长期的修炼让云曈就算是在这样昏暗的地方,也能清晰地看见女孩手上的血,能清楚地看见女孩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进来时发现了周围埋伏的虎妖,她曾以为此处浓郁的血腥味来自虎妖。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是小玉的血。
是从她的伤口上流出来的。
不止是血,还有那股重得无法压制,强烈得如同破开了妖魄一般浓重的妖气。
这一次,小玉不需要云曈的回答。因为这一次,她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小云,我的灵脉没有了……”小玉歪头笑了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凄然地说出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妖。”
血来自于她,妖气也来自于她。
这一刻,云曈心中产生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杀意无法遏止地从她身上泄出,云曈攥紧了拳,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滔天的愤怒让她的表情和眼神都变得凶狠无比。
人与妖的“结合”,只“结合”于躯体吗?
她要杀了它们!她要杀了它们!!
杀意与恨意已到极致,明明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云曈却还是放轻自己的声音,慢慢向前靠近小玉,始终让她看见自己最温柔的一面。
“小玉,让我来帮你吧。”云曈向小玉伸手,柔声道,“你不是一直我什么都能做到吗?相信我吧,我们一起回去,让我来解决这一切……让我来帮你……”
“你帮不了我了——”女孩厉声打断她,满脸泪水,浑身是血,声音哽咽且颤抖,“我杀了好多人……我杀了好多人……”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让云曈的心都要碎了。
云曈已走进水里,深夜的寒水冰得刺入骨髓。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毫不迟疑,“那是妖怪控制了你,不是你做的。小玉,你看着我,没事的,那不是你做的……”
“不能回去了。”
女孩怆然一笑,忽然道:“对不起。”
她道:“云曈,杀了我吧。”
云曈还未有动作,下一刻,女孩伸出掌心,厉声唤道:“牡丹!”
银色弯刀应声而出,浮在空中,周围泛起点点莹光。
她在解灵器的封印。
灵器与普通武器区别最明显的一点不在于灵器能灌输灵力,也不在于灵器通灵性。灵器最特别的一点,在于它能破开妖魄和魔心。
云曈心口一颤,立刻伸手召回灵器。
两股力量拉扯,令灵器封印解得越来越快。
小玉此刻展露出来的力量令云曈不安到恐惧,云曈汇聚起全部灵力,再想不起来尚未处理完的隐患,不管不顾,用尽全力。
银色弯刀在空中悬转,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不知该偏向何方。
灵力越用越多,体内一股锥心刺骨的妖气忽地暴起,在云曈体内四处肆虐,勾得云曈妖气横生,灵力出现一瞬间的混乱。
就是这一刻,这一瞬间的混乱让妖异的银色弯刀在两个主人间做出了选择。
银色弯刀急速而去,深深地刺入女孩的心口。
云曈离她那么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
她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却只摸到她冰冷的身体,怎么都捂不住她的血,不能让她身体变暖一分。灌输过去的灵力就像是进了一个破口的洞,进去了,很快就又出来了,一点用也没有。
“别费力了……”小玉满是血的手拉住她,“灵脉破了,多少灵力都没有用的。”
在死亡来临之际,小玉忽然不再恐惧了,她只是无力地拉住云曈的手,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用了你的灵器。
“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别这样……”云曈紧拥住她,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我不想你走……我不要你走……”
而女孩留在她最后的几个字,还是对不起。
风衍到时,看到是一片血色。
虎妖的尸体碎了一地,残肢和血肉混在一块,分辨不清。
而那个高挑的身影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握着一把滴血的银色弯刀。周围满是血色,独她一身洁白,如此突兀。白裙黑发的女人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风衍走过去,才看见她慢慢转过来。
原来她也不是一身洁白,在她手臂和腹部以下,有一大摊刺眼的红。
云曈双眼猩红,眉间一团黑气,整个人似癫如狂,语气却格外冷静,冷静到毫无生息。
她说:“小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