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陈枪 第7章 学堂春秋

桂香染黄窗纸的时节，筌生拽着纶川迈进学堂掉漆的木门槛。爬山虎在土墙上织出碧绿的网，将"学海无涯"的匾额遮去大半。先生戒尺敲桌的脆响惊飞檐下麻雀，粉笔灰簌簌落在纶川紧攥的《千字文》上，洇开一团团潮湿的汗渍。

筌生总在纶川打盹时戳他后腰，被先生瞪了也不收敛。散学后，纶川闷头走在田埂上，衣兜里忽然滚进一颗烤栗子——是筌生用弹弓打落的。"别气了，"他嬉皮笑脸地剥开焦壳，"明日帮你抄《论语》，连朱批都仿得一模一样！"

秋雨缠绵的午后，两人挤在学堂屋檐下躲雨。筌生折了根枯枝，在泥地上勾画竹屋的梁架："正厅要容得下爹打家具，东厢给你藏书......"纶川蹲下身，指尖沿着水洼划出雕花窗的轮廓："窗下该有丛芭蕉，雨打叶声正好伴读。"

雨丝斜斜掠过，将地上的草图晕成模糊的水痕。筌生突然攥住纶川沾泥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下"永"字的八种笔法："记住了，永字藏着书道的筋骨。"温热的气息扫过耳际，纶川慌乱抽手，却见对方眼底映着雨光，亮得灼人。

暮色渐浓时，周宏抱着油纸伞寻来。这个总考头名的少年抿着唇，将伞柄塞进筌生手中："雨要入夜，莫误了温书。"纶川盯着伞面洇开的墨梅，忽然想起周父说过，周宏的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

"一起走？"筌生把伞往中间偏了偏。纶川退后半步，踩进水洼："我淋惯了。"他转身冲进雨幕，却听见身后脚步踏碎水花——筌生抛了伞追上来，布鞋拍打泥水的声响比雨声更喧嚣。

那夜的油灯下，纶川的《论语》批注里多出个歪扭的竹屋涂鸦。筌生趴在对面酣睡，砚台边晾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誊着"永"字，第八个的捺脚突然飞出去，勾成只振翅的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