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日,天正蓝,风正轻。
呼啦——
电控门开了,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进学校里,周围全是学生在往里走。
魏琛背着黑色书包,骑着自行车,驾轻就熟地游走在教学楼的路上。道路两旁的樟树郁郁葱葱,清爽的风把他的白色T恤吹得鼓起来,下面刚好露出一截精瘦的腰。
骑到自行车棚,魏琛一条长腿放下地,止住车轮,车便立刻停住了。
他锁好车,走出荫蔽的车棚,灿烂的朝阳洒在他脸上,眼镜反射出亮光,把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往日冷峻的眉眼此时竟柔和了几分。
他连续请了两个星期的假,返校后,班主任赵东明还特地来慰问一番,问他是否需要补课,作业里有没有问题,最后特别顺便地询问了一下沈晴的病情。
魏琛有些无语,只能说一切都没问题,他妈妈也已经出院了,谢谢老师关心。
回到教室,同桌叶蓁蓁和程煦已经“恭候多时”。
程煦大大咧咧地坐在魏琛的位置上,正在听叶蓁蓁给他讲题,见魏琛来了,立刻把屁股从椅子上挪走,一下子蹿到了后排。
魏琛看他一张脸绿得像刷了油漆的黄瓜似的,不免疑惑。
叶蓁蓁凑到他跟前小声“告密”:“他和三班打球赛输了一场,觉得无地自容啦。”
身后,程煦独自坐在角落里学习,像一匹不肯服输的孤狼。
魏琛真觉得这时候应该适当地下点雪,刮点风,才对得起这位“天才少年”。
“谁是叶蓁蓁?”
江逾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教室前门里,没穿校服,和周围的清一色穿着蓝白运动服的人比较起来很突兀。
魏琛的眼神和他隔空撞在一起,一瞬间产生了被一只鸟撞进怀里的奇异感。
“我是。”叶蓁蓁颇为惊讶地看着江逾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领新校服。”
江逾白的校服在那晚被弄得破破烂烂,根本没法再穿。
“哦好,”叶蓁蓁从桌子里拿了钥匙,“那你跟我来吧。”
刚要走,却被程煦出言阻拦:“马上就要上课了啊。”
他不耐烦地对江逾白说:“喂,你拿了钥匙自己去吧,应该不会连路都不认识吧?”
江逾白没话说,冷冷看他,就像看他班里那些讨厌的人一样。
旁观的魏琛觉得程煦多少有点毛病,凭什么把气撒在江逾白身上。
叶蓁蓁暗戳戳地瞪程煦一眼,用一双大眼睛问他:“你要干嘛啊?”
程煦暗同样暗戳戳地提醒:“笨蛋,你小心点他!”
魏琛无语,直接拿走了叶蓁蓁的钥匙。
程煦简直不敢相信,脱口而出:“魏琛你干嘛?你没搞错吧!”
魏琛不太想理他,“我看是你搞错了。”他随手指出程煦的一道错题,说:“这题选C,你改错了。”
程煦惊了:“靠!”心想魏琛怎么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啊。
“冷漠无情”的魏琛走出教室,经过江逾白,漫不经心地边走边说:“愣着干嘛,想领校服就快点跟过来。”
魏琛给江逾白拿了一套校服,尺码合适,江逾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都记得啊?”
“你多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魏琛锁好门,往回走。江逾白抱着一叠衣服跟上去,脑袋刚好挨在魏琛眼睛的水平线上。
说起那晚,魏琛想到郑昊。那晚之后这个人就失踪了,从报案到今天过去了半个月,那么一个大活人竟然至今下落不明。
魏琛说:“郑昊的事情还没过去,你回家要小心。”
江逾白不以为意:“我叔叔在,他们不敢乱来。”
魏琛下楼的脚步停住了。
江逾白站在下面回头看他:“你怎么不走?”
楼外的枫树随风沙沙地响,魏琛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压下情绪。
之后两个人没再说话,江逾白的耳边充满了塑料包装纸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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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的试卷发回到位置上,江逾白偏科严重,靠记性的语文、英语和历史成绩都非常不错,甚至在班里排得上前三。可是他的数学和物理却拿不出手,它们需要强逻辑和强计算能力,江逾白在这方面差点。
他在纸上算出总分,然后对着数字发愁——这个分数根本不可能和魏琛上同一所大学。
除非高考当天魏琛脑子坏掉了。
江逾白把下巴搁在桌面上,不经意间看见前面有人捏着试卷走过来找学习委员讲题。
啊……对呀!
江逾白将好几张试卷统统折起来,端端正正地放进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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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魏琛照常去便利店打工,叶蓁蓁要买文具就跟着一起来了。江逾白早已坐在里面,看见魏琛和女孩进来的时面色一变。
叶蓁蓁看到江逾白,轻咦一声。
魏琛往里面看过去,看见江逾白正坐在左边的玻璃墙前面,橘黄色的夕阳恰好落在他稚嫩的脸上。
买了文具,叶蓁蓁临走前问:“你们是朋友?”
“你说谁?”魏琛看着电脑屏。
叶蓁蓁笑了:“还能有谁。”
汽车喇叭在店门口响了响,叶蓁蓁上车走了。
江逾白坐在高脚凳上学习,外面的秋雨渐渐大了起来,面前的玻璃好似变成了水,不尽地向下淌,还有许多别致的花纹。
突然有人伸手放下一杯东西,江逾白抬头就看见了魏琛。
“干什么?”江逾白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
魏琛说:“有个姐姐要请你喝咖啡。”
江逾白一脸不解:“可这明明是牛奶。”
“我换的。”
“为什么要换?”说着,江逾白已经拿起来喝了一口。
魏琛往旁边走,“我不当中间人,下次你看见叶蓁蓁直接去问她。”
江逾白了然,又喝了一口热牛奶,说:“牛奶是你请我喝的。”
“慢慢喝。”
魏琛去了仓库,江逾白继续拿笔学习。牛奶的热气向上氤氲,在冰凉的玻璃上摊开一片乳白的水雾。
江毅撑着黑伞,立在萧瑟的风雨里,小小的水雾当然挡不住他的视线。几秒后,江逾白在他的眼皮底下又喝了一口魏琛端来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