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时光 第6章 第 6 章

暑假还没一周，李大班长的电话来了：“吴祎卉，咱们去踏青吧？”

“大夏天的，太阳当头照，踏的什么青啊？”

“你说，大夏天，满地满树的有青没有？有没有？”

“这个……有啊。”

“恭喜你，答对了。有就可以踏呀。谁说夏天不能踏青的？踏啊。现在高一，我们要是不去踏呢，高二学习紧张了，高考进入一年倒计时期了，肯定没空的。高三呢，很多人考得好，也有人考得不好，聚起来也难。所以，也就高一这个暑假，我呢，昨天晚上给这个高一定义了个新名词叫：最暑假。”

“醉暑假？你意思是这暑假能让你美得像喝醉了一样？”

“什么啊，最，最大最小的最，意思就是最爽的暑假，最后一个能自己支配的暑假，最……”

“好好好，最暑假。那就去踏青，我响应一个，算我一个！”

李嘉琨，有着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他沉稳而不失幽默。戴着一副大大镜片宽黑边的近视眼镜，习惯在眼镜腿上插一支圆珠笔，形成一个立体图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一方面体现了自己脑力劳动者的身份，再一方面也让自己平时最讨厌的立体几何随时存在在离大脑最近的地方。

夏天，本来是在家睡觉养精神，背单词的好时间。但是，高一六班的一群人就被李嘉琨邀三喝四的聚集了起来。李嘉琨选择了一片离城市不远的小山谷，惟一的缺点是去那里玩，是要外宿的。所以，这次敢跟着大班长出游的人并不多。

这样的旅行，吴祎卉是没有问题的。她的父母给她的教育方式就是放手管理。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关系，实在无暇像一般的父母一样，衣食住行样样关注到。所以，独生女儿的吴祎卉，很小的时候开始，一个人在家就不会饿死自己，甚至于就能为上夜班归来的父母准备好宵夜。听说女儿要和一帮同学去山谷里夏踏青，而且可能外宿一到两夜。她的妈妈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只是说：“爬山小心安全，晚上在旅馆，几个女孩子一定锁好门。尽可能和同去的男生住附近房间，有什么事情要喊他们。”

不同的是林淑颖，她几乎是哭着打电话来搬吴袆卉这个救兵：“……反正我妈非要看见你也去，说互相有照应。你到时候早点出门，先到我家来，让我妈看见你也去才行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来，你妈妈担心也是应该的。”

约了林淑颖，吴袆卉她们两个就有点晚了。赶到长途汽车站，大家都已经到了。李嘉琨拿出班头的样子说：“我来点个名啊，”“林淑颖！”

“到！”

“张妤！”

“到！”

“郑剑虹！”

“到！”

“吴祎卉！”

“没到！”

哈哈哈，大家一起爆笑。沈翔，站在吴袆卉的背后，啼笑皆非的看着她，这丫头……

“是不是不在教室里，小吴同志，你就想挑战下我班长的权威啊？”

“岂敢岂敢。我只是怕有人不专心听讲，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嘛。”

“你啊，算了，我还是先谢过你的好心烂肚肠吧。”

“什么话啊，什么话啊，大家评评理，这算不算官大压人啦。”吴袆卉装腔作势地喊叫着。

“呵呵。我哪儿敢呀。继续继续，不开玩笑了。陈力沛！”

“到！”

沈翔又习惯的皱了下眉。这家伙，都不知道怎么考进来的，成绩倒数，还那么自信，这次怎么又来了啊。

“沈翔！”

正走神的沈翔没听见……

“沈翔！”

“噢，到！”

“我说，还真叫小吴同志说对了，真是有人需要提请注意啊。点名都能听不见呀。”

“嘿嘿，不好意思，早晨起太早，犯困了。”

前面的吴袆卉突然转过头来，朝着说话的沈翔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沈翔无可奈何的耷拉下脑袋，这丫头，这一轮，算你狠。

“王赟！”

“到！”

“安建东！”

“到！”

“好嘞，九个哥儿们，五男四女，大家伙互相盯着点，别丢了、散了，出发！”

夏天的山谷，因为刚下过雨而显得很清新。

九个人的疯笑和打闹声穿过了整个山谷。中午时分，太阳有些火辣辣起来。他们找了块树荫，坐下来，开始他们的午餐。

朋友们没有约定，但各自带了些食品。王赟手里抓着三根大号的用红色塑料纸包裹的圆柱形的火腿肠，朝坐在旁边的张妤递过去：“你不是喜欢吃肉吗？拿一根？”张妤依言顺从地从王赟手中拿过一根大号的火腿肠，一边嘀咕着：“怎么剥开啊？”……王赟忙不迭地放下手中另外的两根和一个水壶，开始用力的揪起张妤手中那根火腿肠的金属小项圈，但是这个火腿肠顽强而毫不言败，斗争了许久……王赟仍然拿着个小金属环毫无办法。突然，他大喝一声：“老子还不信了，弄不开个你？！”随着这声大喝，其余八个人的眼睛和王赟的牙齿一起迅速地在这个小金属环上聚集。

张妤揪揪王赟的汗衫下摆，低声说：“不至于吧？”与此同时，金属环与王赟的牙齿之间的斗争，终于以王赟牙齿的大获全胜而宣告终结。

王赟得意的把剥开的火腿肠递给了张妤。同时，得意的拍拍自己的两只手，喊着：“这儿还有两根，哪个哥儿们有兴趣吃？本人练就搞定它的绝招了。”

“啧，算了吧，除了张妤，谁对你那沾满口水的火腿肠有兴趣啊？就算真的要上牙啃，我也自己来。”安建东不屑一顾的回答着，顺势扔出了一个金属盒装的午餐肉。

“哈哈哈。”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

张妤红了脸，王赟则自顾自的解释着：“你们少狗咬吕洞宾啊……”

林淑颖浅浅笑着……是的呢，正像哥哥所说的，大部分的人，都会在高中的这个年龄段里情窦初开。果然呢，一年的黑板报和圈子里的聚会成就了有朦胧好感的他们。那么，第二对会是谁呢？自己会真的喜欢谁吗？他……想着想着，林淑颖没来由地转脸过去，眼光搜寻着飘向坐在围成一圈的对面的那个他——沈翔。现在，他正为王赟和张妤的尴尬表情在笑，留给自己的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侧影。

似乎有感应似的，笑容渐收的他转脸过来拿起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水后，没来由的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被注意，林淑颖羞赫的低下了头，心脏迅速狂跳了起来，在这种狂跳中，还夹杂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是喜悦是满足或是其它什么。

吴祎卉茫然的含着一块苹果，仿佛脑中风一般，忘记了咀嚼和吞咽的两个简单而连续的动作。她很奇怪大家在笑什么。安建东的话有那么可笑吗？不觉得啊。可是，空气里的气氛明显不对，这种气氛……要怎么形容呢……对了，暧昧。就是这两个词。吴祎卉可不是个能把疑问藏在心里的人，她抬起手肘，轻轻戳了戳旁边的沈翔，含着她的苹果含混不清的问：“这都在笑什么呢？有那么可笑吗？”刚刚咽下一口水的沈翔，被这么突然的一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心里暗暗骂着，这丫头表面和内在一样笨哦。这种事，我要怎么给她解释？他愣了几秒钟，然后只能说道：“我也不知道。”

吴祎卉撇撇嘴回道：“我分明看见你也笑了。才不会不知道。哼，就是不想说嘛。早知道不问了。”

“你要问什么啊？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啊。你知道的呀，我多听话啊。”坐在吴祎卉另一侧的陈力沛迫不及待的插嘴。

“我问你了吗？多事。”吴祎卉本来没听到沈翔的话就很不爽，再被旁边的陈力沛一接话，正好气全撒在了同桌的身上。

沈翔隔着吴祎卉，看着陈力沛尴尬地搔搔脑袋，他抿抿嘴，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心里那么得意。

午餐肉的罐头，那枚小小的开罐钥匙在安建东自己的手里被拧断了。在王赟带着十二分明显的报复腔调的大笑中，安建东气愤的把被他开残了的罐头朝旁边的李嘉琨手里一塞：“笑什么啊？不笑就不会开坏的。来班长试下，看看能不能搞定。”

李嘉琨琢磨来琢磨去，弄了半天也只能握着那个断了脑袋的钥匙让罐头上的铁皮圈朝前继续前进了几毫米，这对大家吃到里面的肉几乎是毫无帮助。

沈翔一直伸头看着李嘉琨在身边开罐头，心里像有七八只猫在抓一样难受。终于，他忍无可忍地说：“拿过来，我试试。”

接过罐头的沈翔，仔细地把缠绕在半截钥匙上的铁皮先一点点的转开，然后他拉住翘起的那截铁皮，上上下下的折动，终于铁皮不负九双眼睛的众望，断了。沈翔得意的笑笑，重新把半截钥匙穿了上去，慢慢的转动钥匙，残余的铁皮虽然不合作的摇晃着，但是还是跟着沈翔的手势一点点的离开了罐头主体……终于，那一圈铁皮在沈翔仔细的转动中到了头。

“搞定咯！”李嘉琨大叫着，沈翔得意的抬头，朝自己的发小看过去……就在这时，那截半固定在钥匙上的铁皮突然弹开了，迅速的划过了开罐头人的掌心……

“哇！出血了，好多噢。”听见李嘉琨的大叫，很多只脑袋都伸到了沈翔的手掌边。沈翔茫然的看着自己出血的右手心，大脑一时间短路，也没觉得疼，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旁边的吴祎卉突然扔掉啃了一半的青苹果，二话没说的扑了上来，用自己的左右手牢牢的把沈翔的手掌夹在了中间，沈翔感觉得到，她在非常用力的摁住自己那个还在出血的伤口，她的表情镇定而且认真：“谁有手绢或者毛巾啊？借我用用。要大点的。”

沈翔的思维慢慢连续了起来，开罐头，开小差，手伤，吴祎卉现在这是在……对了，止血。好冷静的女孩，连男生都还在乱喊乱叫的时候，她就能想到这么多。

沈翔的手慢慢开始疼了，也慢慢开始感受到来自吴祎卉手心的温度，这温度开始慢慢的从沈翔受伤的右手向全身传递……这温度开始慢慢的拨动沈翔心中从未有人拨动过的，属于少男少女的那根最为纤细、最怕受伤也最敏感的神经……这温度开始慢慢的让沈翔的心变得温柔似水……

沈翔的右手，随着自己心情的变化，开始颤抖。用力握住他的手的吴祎卉明显感觉到了这种颤抖。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捏得很重？是不是很痛啊？是不是该死的铁皮上有锈啊？”

沈翔呆呆的瞅着眼前的吴祎卉，那尚未停止的心动，逐渐开始变成震撼全身的巨颤。

“喂，吴祎卉，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啊？”李嘉琨看着正细心的用一块大手绢为沈翔包扎的吴祎卉，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我爸我妈是医生呀，小时候就见得多了。”吴祎卉不以为然的随口扔出一句话来。

第一次脱离父母的管束，他们决定在山谷边上最近的小旅社住下来。四个女生一间，五个男生一间。

夏天到山谷里避暑的人很多，这家小小的旅店，条件并不好，但客房的出租率还是相当的高。最后，他们在三楼的一头一尾包下了两个四人间。

玩了一晚上的争上游。时间过了午夜以后，男生们决定回房睡觉了。

一个多小时后，郑剑虹在黑暗中问道：“你们睡着了吗？我怎么听见门上有像猫爪抓的声音啊？”

“你不要吓我，行不行？”林淑颖出声了。

“……可是，我也听见了。听！还响呢。”张妤接口。

“你们听见什么了啊？”吴祎卉迷迷糊糊的被同屋的三个女孩吵清醒了。

“嘘！你听。”郑剑虹悄悄的说。

吴祎卉在黑暗中拼命地竖起耳朵，终于，她也听见了门口有声音。她有些害怕了，妈妈说有状况要喊男生来着，但是他们在走廊的那一头呢。

突然，她又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像是……对了，安建东的笑声……哼哼，她突然明白了，这群夜猫子，肯定是来吓她们的。她决定告诉她们三个……

“祎卉，你确定吗？”林淑颖的声音有点抖。

“我支持祎卉的那一招！就算不是他们，是小偷，也会被我们吓死的。”郑剑虹悄悄说着。

决定了之后，四个女生迅速穿好衣服，按照吴祎卉的安排，从床上拿起各自的毛巾被披在头上，把大半个脸都盖住。然后一个抄起门背后的扫帚，一个抄起拖把，第三个拿起搪瓷盆，吴祎卉迅速的拉开大门，四个大姑娘就这么在黑暗的半夜子时以后，大声叫喊着从房间里双脚跳着跳到了只有昏黄灯光的走廊上……

果然，吴祎卉并没有听错，制造那些“恐怖声音”的人，正是那些跟她们一起来夏踏青的男同伴。

被突如其来开门和披着毛巾被抄着家伙的四个尖叫着的女孩彻底吓坏了的男生在楼道里夺路狂奔起来。

吴祎卉她们得理不让人的在楼道里大叫：“追啊！杀啊！”

那个时候的酒店里，都有搪瓷盆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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