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时光 第29章 圣诞礼物

吴祎卉耸耸肩，摇摇手：“那好吧，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沈翔抬手看看表，只有五点四十分。没想到等人的时间是如此难耐。还有二十分钟。他的眼睛不断地看着门口。

突然，他坐直了身体，不要再等二十分钟了，推门进来的不是祎卉吗？她正伸着脖子张望，室内的灯光很昏暗，沈翔扬扬手，祎卉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你早来了？”

“也没，我也是刚到。”不知为什么沈翔没有讲出自己已经坐了二十分钟的事实，他也不想一下子给她太多压力。

吴祎卉坐了下来，看看对面的他，很普通的一件宽大而随意的橄榄绿色的鸡心领毛衣，里面穿了件白色套头的半高领棉毛衫，还是他以前的风格：干净整洁。他的脸在昏暗闪烁的烛光下，更显得轮廓分明。看着他，吴祎卉知道，其实那些牵挂，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这样明暗不定的光线，吴祎卉的胆子变得大了，她自由自在的打量着他，是啊，一切的起始原本都是漫不经心的，但无心的插柳，确实会成荫呢。

沈翔注意到祎卉瞅着他的目光，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为了掩饰窘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点了一根。

祎卉张大了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了？”

“不记得了。”沈翔迟疑着说，真的能如实地告诉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吸烟，那是来上大学前，那天他在林淑颖那里听到关于陈力沛和祎卉的事，真的可以告诉她，为她而吸烟、为她而选择F大、为她而做了许多事情吗？会有这个机会吗？

“那你现在抽烟有瘾吗？”

“应该有一点，不太严重。比方说空了就会想抽一根。”

祎卉撇撇嘴，张嘴想说，又想起寝室里刘蓓说的话：“这么大的女孩，别口没遮拦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人要含蓄和温柔稳重一点，才更像女孩儿样。”于是，她又闭上了嘴，本来她想把他好好骂一顿的，这次终于让她给忍住了。

沈翔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把撇着嘴的祎卉圈在里面……她又撇嘴了，就像每一次对他有不满意的时候一样。

但是，没过几秒，有半句话还是在祎卉没意识的时候溜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么没品味。”

“没品味？是说我抽烟的事？那你倒做了一些什么有品味的事？说来听听。”

祎卉抬起头来愤愤的反击着沈翔带有抢白的口气：“想你！……们。”祎卉从心里出了口长气，差点就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了。幸好补救及时，要不成了自己在追求他了，女孩追男孩，这是多丢人的事呢。

祎卉喝了一口饮料，又接着说：“抽烟真的没什么好，我爸说会伤身体还费钱。再说，烟抽多了，牙也黄了手也黄了，身上还一股怪味儿，多讨厌。”

“你这么讨厌别人抽烟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让我别抽了？”沈翔心里暗暗想，你说啊，只要你说，我既然能为你抽，就能为你不抽。

“那怎么行？我只不过是提出我对烟的看法，又哪有权干涉人家，让人家不抽烟呢。”祎卉顽皮的反问。在昔日的朋友面前，在他面前，应该不用每时每刻的去装大人吧？

圣诞节，对于大一的吴祎卉她们而言，从来都只是书上抽象的概念。但是，在F大的校园里，一进入12月，圣诞的气氛就越来越重了。

“吴祎卉，信。”班长把一个比平常要大一些的信封扔在了桌上。吴祎卉稍微移动了下本来靠在后排桌上的身体，显然信封下面的校名和落款熟悉的字体都在告诉她，这是李嘉琨每周会准时到达的信。

祎卉顺手撕开了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嘉琨的信里，多了一张印着他们学校校园风景的贺卡，祎卉打开了贺卡，无非是写满了祝福。她还是比较重视那张夹在卡里的信纸。照例，信纸上，该写收信人抬头的地方是三个描得黑乎乎，滚滚圆的黑点，看起来很像省略号。这种“三点式”称呼，在李嘉琨写给她的第一封信中就延续到现在。

第一次，祎卉还好奇的回信去追问过他，但是李嘉琨说这个称呼一定要她自己去感觉，到底是省略掉了哪几个字。祎卉很了解李大班长的搞笑天性，她才没兴趣充当搞笑剧的主角来和他玩这种游戏。所以，她后来再看见这个特殊的称呼，就根本不多想，反正说是省略号，那就省略掉这一行好了。继续看下去——

不可否认，虽然以前高中时从未听到李嘉琨的作文被当作范文来读，但是，他写信功底确实很好。那些雷同的、相差无几的校园生活和学习，到了他的笔下就一下子生动了起来：“……今年圣诞，我给自己送了份大礼。你猜怎么着？以前那个让你们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具有非凡领导才能的大班长，（写到这里，我的目的肯定是达到了，你现在正在不屑的撇嘴了吧？你现在正在嗤之以鼻吧？你现在肯定在心里骂我是自大狂吧？）”握着信纸的吴祎卉一边看着这段话，一边经历了从鼻子里哼出声、撇撇嘴和突然笑起来的几秒钟，李嘉琨说得还真是一点没错，几千里之外，他居然能像坐在对面一样，把人看了个彻底，吴祎卉继续看下去……

“在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煅烧，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练之后，顺利的闯入本系学生会。担任了一个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职务。（猜猜看，答案在本期内找）”

吴祎卉忍不住再次撇撇嘴，这次的幅度比上次的还要大。她二话没说的就把那信纸翻了过来，眼睛朝着信纸的四个边缘搜索过去，就他，这点伎俩，来考验谁啊。果不出所料，吴祎卉在信纸反面的下边缘里找到了那个职务：宣传部副部长……宣传部？他？行吗？除了会画一堆的米老鼠、唐老鸭和其它漫画人物，好像也没这方面的其它什么特长了嘛。瞧瞧，这家伙还能说点什么？祎卉再次把信纸翻了回来。

“（我猜，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答案找出来了吧。）我们学校的宣传部啊，除了要负责出黑板报、海报和墙报以外，还要负责对外和其它专业、系和学校之间的信息互动。他们可算选对人了，本人绝对是很适合的。我们学校能大一就进学生会当部长的可是凤毛麟角。所以，最近我心情大好啊。

惟一让我心情不爽的是，我那个顶头上司，宣传部正部长，那位大三的女生，绝对就是一个词哦，空前绝后。你有所不知，她的面颊是夏日沸腾燃烧的红暖阳，她的皮肤是一抹秋风中飘零而下的黄，最惊人的是说话声音如同春夜的惊雷，对待新人伙伴的小失误时就是冬天树上树上挂着的冰凌子，真受不了，能集一年四季于一身的这么个人，却自己什么责任都不肯承担，什么事都要找辅导员或者我们系团委书记汇报请示，动不动就去找各层领导谈心。听我们学生会副主席有次开玩笑的问她，三年有没有写满一百份思想小结。她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人家说，没有。只有八十九份……”

祎卉再次轻笑起来，李嘉琨，不是我小看你，以你的能力，这学姐，搞定她，让她倒过来服你管，不就是小菜一碟嘛。

沈翔看着从邮局取回来的，小小的那个印着中国邮政的纸盒，那个写着北大地址的邮包。他有点好奇，林淑颖寄了什么过来？她写在包裹单上的是物品。什么物品？书吗？好像轻了点。

他拿了把刀片，划开了封条，里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和一副同样颜色的两指手套。这个明显是手工编织的物品，是什么？他拿出了盒底下的那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几行字，是熟悉的林淑颖的笔迹：“想不出要送什么圣诞礼物，看寝室里有个女孩在编织，跟她学着织了一套。送给你戴吧，圣诞快乐。淑颖。”

沈翔放下纸条，再次拎起围巾瞧瞧，果然是林淑颖的个性，干什么都要力求做到最好。这条围巾，实在是看不出仅仅是学习中的作品。

“呀！是温暖牌吧？”沈翔背后伸出一只手，抢走了那条围巾，说话和抢围巾的是他们屋的老八，年龄最小个子也最小的朱杰。不要看他只有1米68，不过这个长着一对大眼睛的湖北男孩是相当的聪明，几乎没有什么习题是可以难倒他的。进F大，他压根就不是考来的，而是通过奥数竞赛的二等奖保送进来的。就是这样，他还很不满足的抱怨，要不是那次奥数竞赛交卷前五分钟改掉了一个题，他现在就是在清华了。

“乱讲。一个同学而已。”沈翔有点尴尬，他不是很习惯和人家谈论这类的话题。

“一个同学？同学有那么多，怎么可能亲手织围巾送啊，那能送得过来啊。”

“这个同学关系比较好啦。”沈翔继续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解释下去。

“呵呵。那就是要么处于好朋友和情侣的夹层过渡段中正暧昧呢，要么就是她有意思，你这大帅哥还浑然不知中。”朱杰把围巾扔回给他，翻看自己收到的一堆贺卡去了。

沈翔笑笑，好朋友和情侣的夹层过渡段？林淑颖有意思？前者……没那个可能。后者……沈翔想起林淑颖，想起她看着自己时会突然闪亮的眼神，有这个可能吗？不知道，也不想想那么多。总之，她，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这个关系不会改变的。就像……已经进化成猩猩的类人猿再也变不了人一样。想到这里，连沈翔自己都惭愧了，这，叫什么比喻嘛，要是被老爸听见了，一定会说：中文功底哦，每况愈下哦!他顺手把围巾围在脖子上，还不错，挺暖和的。

拉开寝室门，他决定就戴着这围巾去外面逛一逛，买张贺卡回赠给林淑颖。另外，主要还要去看看能买个什么小礼物送给吴祎卉当圣诞礼物。

吴祎卉揉着迷糊的眼睛，看着站在楼前的沈翔，他这个人，是不是不吵醒人家星期天的午睡就难受啊？不过，他来找自己，总归还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什么事啊？”

“给你的。”沈翔扬扬手里的一个白色半透明的马夹袋，吴祎卉只能够依稀辨认出里面是个长方体的扁盒子，但究竟是什么，确实无法想象。他，总不见得也学会了李嘉琨的那一招吧，尽让人猜一些低智商的谜。

“给我的，什么呀？”吴祎卉逐步从睡梦中回了过来。

“圣诞礼物呀。找个空教室，我给你看。”

吴祎卉迷迷糊糊的跟着沈翔出了校门，到文科楼找了间教室。她看着沈翔拿出了那个盒子，在看见盒子的一瞬间，她知道那是什么了——是一副立体的国际象棋。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她迫不及待打算和他对弈一局了。

沈翔盯着眼前吴祎卉，她的下巴尖了很多。她，学习很辛苦吗？没好好吃饭吗？“祎卉，”沈翔徐徐开了口，“你又瘦了吧。”

吴祎卉正忙着琢磨怎么解救自己的马呢，听言，头也没抬的说：“没有吧。那天和冷园逛街时刚称过，体重一点没变。而且，让人高兴的是，我现在1米69了。比高中毕业体检的时候，又长了1公分呢。”

“那时候的体重，是夏天，而且身高不同了，”沈翔笑了笑，把声音放得很轻，用近乎于耳语的方式说，“你，是不是不乖？不好好吃饭啊？”

听到沈翔突然变得温柔的语调，听着沈翔那个脱口而出的“乖”字，吴祎卉的心脏开始不自控的狂跳起来。这人，从到了F大开始，怎么一下子变柔软了？作为回应，吴祎卉决定突破一次小脚老太太的底限，她抬起头了，很柔和的看着对面的沈翔：“我好好吃饭的呀。”

“那就是太刻苦读书了。”

“我会刻苦读书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那你怎么瘦的？”

“我，那个叫衣带渐宽终不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