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食堂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掌门将他的珍藏秘酒分了下去,结果自己才喝半碗就醉倒在饭桌上。“魏十六你没成年喝什么酒!”十五夺过他老弟手中的酒盏,怀远在旁边乖乖吃饭,“别把师弟师妹给带坏了。”“知道啦,你再不回去就没糖醋排骨喽。”十六拖着腔道。瞥见老姐已经走远,十六弯腰从桌下拿出一瓷瓶,小心用袖子掩着。“小师弟,真不尝尝吗,这可是九师兄亲酿的。”“师兄,我们都没经验的,万一喝了坏事儿咋办,明早还要练心法呢。”何易劝道。“正是因为没经验才要试试呢,也不多喝,就一小杯而已啦。”察觉道远处魏十五投过来的眼神,他马上扒拉了两口菜,看到老姐开始和她的小姐妹们有说有笑,便开始大胆起来,给每人都倒了半碗酒,连林川的都没落下。酒味扑鼻,怀远只觉得呛人,“这玩意儿真的好喝吗?”“反正师兄是对我打过保票的。”魏十六端起酒盏,却也犹豫起来,要抿不抿挣扎半天。“不好喝,苦的。”林川轻飘飘来了句。怀远才发现她碗里已经空了。
三人像是都受到了刺激,纷纷举了杯盏一口闷下,“你们不怕呛吗?”话音未落,十六已经咳出了眼泪,怀远只觉得嘴里有些辛辣,咽下后喉头又升出一股暖意,何易倒是一脸轻松,还补了句:“蛮好喝的。”十六听闻后,忙把酒瓶往他那推了推,自己趴在桌上,脸颊一片通红,显然是没缓过来,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帮我挡着点,被老姐看见就完蛋了。”林川坐在对面敲着碗筷等下一道菜上来,她瞥着怀远问:“你居然没事。”“怎么,你希望我有什么事?”怀远一脸平静,其实心里砰砰直跳,“小远还要尝尝吗?”何歪着头看他,怀远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算了算了,我觉得不咋好喝哈哈。小易你也别喝太多,缓不过来就糟了。”何易笑着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半碗。因为那碗酒,怀远半天没食欲,环顾四周后小声问着魏十六:“师兄,要不我们先把你悄悄带回去。”十六摇着头,欲哭无泪道:“为啥就我一个人酒量那么差啊。”四周喧闹不断,怀远却没看到大师兄的身影。“过除夕大师兄也不来吗?”怀远问道,“大师兄啊,”魏十六勉强撑起身来,“三年没见了吧,大师兄性子孤僻,不爱见人,身体也不好,去年除夕也没来的。”“他是不是腿部有残疾。”何易问,“这我不清楚,怎么,你们见过他?”二人交代了藏书楼的事,林川却一言不发。“奇怪,明明三年前他还能走动的,难不成病情加重了?”十六的表情凝重起来,“这事你们先不要随便和其他同门说。二师姐比试失利,大师兄又病重了,唉,大年三十还是别找不痛快了。”说罢他又趴倒了。
临近午夜,残席散去,魏十六先踉踉跄跄地溜走了,大部分弟子在外面逗留,想找个好位置观赏远处的烟花。林川朝藏书楼望去,阁楼门窗紧闭,高处漆黑一片。“怕黑的话我们可以陪你。”怀远想开个玩笑逗逗表情僵硬的林川,她却阴沉地说:“确实怕黑,我先回去了。”怀远还没反应过来,林川就转身走了。“唉不是,你不看烟花了吗?”“小川姐跟我们一块看烟火吧,一年一次,很难得。”何易跟上去,“只能燃一次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因为只有一次,所以才珍贵啊。”“就是,等会让小易现场给你燃一个。”何易捅捅他,小声道:“我手上又没有专门的火药,拿什么燃啊。”“开玩笑开玩笑的。”怀远咧嘴笑着。
三人一路乱逛,远处的天空中不断映出彩色烟火,没有月亮,点点星光也变得暗淡。炸裂的声响从屋前屋后传来,还真有弟子用灵力和符箓造出小型烟火逗那群年龄小的孩子玩。京城的烟火肯定比这里的绚丽多了,吃个年夜饭,老爹老妈应该吵不了几场架,这个时间,也都已经睡着了吧。
不知不觉逛到练武场,烟火也差不多放完了。天空渐渐暗下来,房檐下灯火亮起,三人原路返回。
“有点遗憾,烟火太远了。”怀远道。
“挺好的,起码不吵。”林川抚了抚腰间的竹笛。“新年快乐。”
“啊?什么?”怀远一愣。
“你们不用这个祝福语吗?”林川疑惑地问。
“用的,新年快乐。”他笑道,“就是之前家人朋友之间也不咋会刻意说。”
“愿来如此。”
回到学舍后,两人也该告别了。看着门楣上的大红对联,怀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暖意,也是,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年了。
“小易啊,新年快乐。”怀远笑道。
“嗯,新年快乐。”何易弯起眼朝他招招手,消失在拐角处。
怀远难得做一次梦,梦见儿时院前,除夕夜飘着雪,他把何易跟林川拉进来,三人一块堆雪人。这梦还是不要跟他俩讲了,省的被嘲笑说自己幼稚。
事实证明,新年初是快乐不了一点。
大年初一没聚餐,初二没串门,初三倒是有聚会——集体测试。
与剑修比试不同,这次考核的是弟子们的整体修行水平,只不过考试内容还是简单粗暴的比试罢了,索性这次不必分出胜负,只要充分展现自己的灵场就行。
“咱们的师兄师姐是不是大部分都是练气期啊。”怀远感受着擂台上的灵场波动,偏头问一旁的魏十六。“有几个已经筑基的,大部分都像二师姐那样出去游历了,也有留下来的,十三师兄就是,不知道他到筑基中期没。”三师兄陆祈上场了,和他比试的正是十三师兄。“三师兄还是练气期吗,可我明显感觉他的气场更稳定啊。”怀远不解,“三师兄都修炼多少年了,只是灵根没十三师兄的好,很难进阶筑基而已。”铃声响起,比试结束,三师兄仍是练气晚期,十三师兄到达筑基中期。
等了大半天,上台后半盏茶功夫不到就结束了,三个新生都是练气初期。
“忙活一大年,就这点修为啊。”怀远倚在木桩上,冲着天空发呆。
“没关系的,慢慢来嘛。”何易安慰道。
“照这个进度,我好像不能在十八岁之前筑基了。”林川愁眉苦脸道。
“往后推几岁也不碍事的吧。”何易温和地说到。
“那样就没意义了。”
“你要是怕模样衰老,就好好研习药修,多练点驻颜丹吧。”怀远觉得自己这次的建议够靠谱了,可林川还是白了他一眼:“你当那些灵草漫山遍野地长啊。”
灵草、修炼、筑基、灵根,无数修真者在这里蹉跎岁月,最悲催的莫过于修道半生,却无用武之地。
“其实,我觉得像三师兄那样就很好,”何易说道,“学识渊博,修为高深,听说在药学方面连海桐师父都经常向他请教呢,你们说这是真的吗?”
两个药修弟子面面相觑,怀远挠挠头道:“光顾着上课听学了,这点倒是不清楚。”师父成为徒弟的徒弟,蛮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