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边的桑树叶 第4章 第 4 章 聂家姐弟

聂琼的别墅里没有一丝灯光，五台屏幕开在那亮得略显阴森，现在是夜晚，又是一个夜晚，过了几天，三天？还是四天？柏卿元没交到徐道延手上，先前和他算是谈崩了。聂琼估摸着对方已经放弃他这步棋了，没有药，等时间到了他就得死。

他的右耳曾植入一种定位器，和徐箖同款。那是他第一次去徐家时被强行植入的，那年他6岁。

6岁的他知道自己有个比自己大7岁的姐姐，今年聂琼18，他姐姐应该是25了，或者26……

他不知道姐姐的生日，他对姐姐一无所知，但他感觉得到亲人的存在。

小时候他总觉得他有个姐姐，在父母私下的言语中他得知了徐家的存在，6岁大的小孩拿了家里的钱，叫了车，骗了出租车司机，让车开往了徐家祖宅。

6岁的孩子在面对当时34岁的徐道延时，丝毫没有畏惧。

“我找我姐姐，她叫聂桑桑，今年13岁。”稚嫩的话语震惊了徐道延和当时在场的佣人。

“你叫什么名字？”

“聂琼。”

那次，就是那次，聂琼被徐道延带人在右耳植入定位器，冰冷的手术台上传来的是比这还冰冷的徐道延的声音，“你姐姐也有这个，既然你是她的弟弟，那你是不是也该有一个？”

昏迷的聂琼被送回了聂家，躺在床上醒来的聂琼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用纱布缠起来的右耳。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门，轻轻走到楼梯边上，看清徐道延的脸后不禁打了个寒颤。徐道延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从容不迫地喝着茶，对面坐着的则是与他相反的焦急的聂家父母。

“徐家主，小琼是我们的独子，我们只剩下小琼了，小琼现在大了、已经开始记事了，他这样已经不符合徐家收人的标准了！”

聂母想要理争，聂父手心搓着汗，心里比谁都急。

“规矩是人定的，我也是人。云家小丫头进徐家的时候比聂琼现在还要大点。我之所以会在这里跟你们聊，是因为你们是徐箖的‘亲生父母’，这是借她给你们的面子。”

聂琼在二楼偷听，但声音总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脑子还乱乱的。

“徐箖！徐箖我们不要了，求您了，不要带走聂琼！我们只有他了，求您了！”

聂父开口了，这一开口把他的夫人都镇住了。

“不要了？”徐道延有些惊讶，但又似乎早有预料，“当初带走徐箖的时候，你们都没这么大的争议，现在徐箖在徐家一个人寂寞，我想给她带个弟弟过去玩，怎么，不行？”

“不！不，徐家主！我们把名下的那两块地给您，徐箖也给您，您就把聂琼让给我们吧，我们不能没有聂琼，没了聂琼我们聂家就无后了！徐家主您行行好，放过聂琼吧，他不行的！您留聂琼一条命！求您了！”

聂琼分不清是爸爸在说话还是妈妈在说话，他只听清一个名字———徐箖。

徐道延的脸色阴沉，没谈多久就离开了聂家，没有带走聂琼，也没破坏聂家的一花一木，他上了那辆停在聂家门口的黑色豪车，聂琼的目光紧随着他，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盯着那辆豪车，车门打开时，他看见豪车后座里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儿！

姐姐！一定是姐姐！姐姐想来看我，但爸爸妈妈不喜欢姐姐，所以不让姐姐进来，姐姐！

聂琼踮起脚，将窗户开了条缝，他想开口，但一瞬间嗓子干得生疼，“姐……”他的声音沙哑，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疼痛，“姐姐……我……”在这！

聂琼看车子还没发动，拼了命似的找水，偌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一点水，聂琼又看了眼黑车，突然想起什么，跑向椅子上，在上面的书包里拿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隔夜水。水很凉，但他的嗓子很热，心也很热，随意喝了几口他又冲去落地窗前。这次太急，摔了个跤，下巴磕红了，这孩子也管不着痛，死盯着黑车，隐隐约约能看到女孩的身影。

他有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偏执的想法，他的姐姐需要他，他需要他的姐姐。

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我们相认，父母、时间，这都不会是阻止我们相认的理由，哪怕是生命。

车里，徐道延温声细语地问徐箖，“我没有带走他，你失望了吗？”

“没有。”徐箖坚定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我所愿来到我的身边，事情要看得开些，不能老抓着一件事不放。你也是。”徐箖长得娇，被徐道延养得更娇，但也只是长得娇，“我前天不就是打碎了你个古董花瓶吗？明明是你自己要放那么高的，它掉地上能怪谁？”

“好好好，不怪你，你真的没有不开心？你差一点点就可以和弟弟在一起了哦。”

“没关系，我现在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也可以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们都不会因为对方不在身边而孤单的，他有爸爸妈妈陪着，我有您。”

徐道延被他的养女逗笑了，吩咐着司机开车回家。偷看这里的聂琼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比一阵凉。

这时他的房门被大动作打开，“你不在床上做什么呢！我说你个兔崽子好端端去徐家干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你还有个姐姐！我告诉你小兔崽子，今天你给我在这里不准出去，还要姐姐？我看你就是要一顿抽！”

聂爸爸拽着聂琼的手臂把他拎起，甩在了床上，聂琼的头更痛了，一个声音一直在响，似虫鸣又似金属相互擦过，好响、好吵、好难受。

聂琼看向门口，聂妈妈靠在门槛上冷眼盯着聂琼，聂琼一脸不可置信，他还没见过母亲如此阴冷的表情。

“本来还以为不会再和徐家有来往，还想借着送出那个祸端在徐家捞点好处。还好留住个儿子，不然两个人都走……那个满家送了一对双胞胎出去，现在待遇和我们也没差多少，希望徐家不会再来第二次。”

聂琼这时候耳朵听个一清二楚，他眼里恩恩爱爱的父母确实恩恩爱爱，但不包括他和姐姐。

要是姐姐能带我一起走，那该有多好啊。

车上，徐道延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和孩子说话，“听说你最近的心理课没去上，逃课了？能在若蒲面前逃走，你也是有一套的。”

小徐箖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课……太无聊了，没什么好听的。”

徐道延瞧她那拽得紧的小手，不禁发笑，“那你要是能在其他课程上的成绩超过你的兄弟姐妹，成为第一，我就给你取消心理课程，怎么样？”

徐箖的小眼神一下发出了光，一副“真的可以吗”的样子盯着徐道延看。

“这可是唯独和你的约定，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可都没有哦。”

“好！我会拿到第一的！”

“那如果下次没拿到第一就逃课，我只能惩罚若蒲了。”

徐箖的心咯噔了一下，若蒲是她的私人管家，年龄比她没大多少，工作尽心尽力，算是徐箖为数不多的能交谈的人。

“好。”

……

徐道延给了这群帮他寻找徐箖的小屁孩每人一剂毒药，这毒没有准确的解药，只有徐家定时给的缓解剂。但聂琼绝不是没有准备的人，缓解剂他也有，那是他每次省出来的，每次药效发作，他都会把缓解剂放在身边，人在地下室忍着，能忍多久是多久，每次用都是一点点，能省一点是一点。

正常量的一剂，他能分成四次来用，他曾在地下室尝试自己做，但缺少的不仅仅是药材，精力、财力、小白鼠，他什么都没有。

平时省着用就是为了防止徐道延突然断药，就像小时候会偷藏零食，就是因为父亲老是不让他吃饭，偷藏起来，饿醒就吃，要这样才能活得再久点，再久点，他就能等到姐姐再来看他，他就能等到走出这个家亲自去看姐姐的时候，再久点……

现在他把柏卿元交了出去，他也定期需要缓解剂，没有缓解剂，他还能活下去吗？

算了，这不是聂琼该担心的。他们把柏卿元带走，说明柏卿元对他们有用，那他们自然会请最好的医师保住柏卿元的命，肯定会尽最大的力帮他解毒，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见到姐姐，真是让人羡慕……

从让人羡慕的北莫来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像是披着一层金纱，只是活着就能让这群一辈子逃不出西令的人艳羡。

他们这群离不开西令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北莫的人来西令的理由，是什么让他们来这个肮脏又无可救药的地方。

如果可以，聂琼想找到姐姐后带她去南周，等有条件点了，他也要带姐姐去北莫生活，但他可能会不太适应在北莫的生活。

聂琼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解他的毒。那里也有很多药，但那个人不治活人，他的药，不卖给和徐家有关的人。传闻徐箖去那求过药，但那人连门都没给她开。

现在再把所有的信息一捋，徐箖应该是为了云祈笙求药，徐道延指定不舍得对徐箖用毒，但他和徐箖身边的云祈笙可是非亲非故。

徐箖发现云祈笙中了毒后向那人求药，希望那人能救救云祈笙，结果人家不领情，不高兴救。

这虽然只是聂琼的猜测，但云祈笙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而死的。

聂琼按下墙壁上的一处机关，一台大控制台被放了下来，上面有很多按钮和拉闸，他又把视线放在屏幕上，他这无疑是在郊区的森林里也布置了能夺人命的机关。

他能活多久？徐道延要他死，他绝对活不过今晚，那过了今晚呢？等药没了之后呢？他也要学着姐姐的样子去和一个该死的木头求药了吗？

要不把人找出来，把他家炸了吧……

聂琼起身就是去拿吧台下的第二个电脑，登入西令内网，再查查神医、徐箖求药等信息，一下子跳出来的就是一个姓氏———司徒。

2033年3月20日，不知名山脚。

车里的季尚涟拿着手机通话，后座的柏卿元被绑得紧紧的，嘴也给弄上了。

“小少爷，你那搞好了没，搞好了我可就把人放进去了昂。”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再等等，司徒向来多疑，还得等。”

季尚涟明显有些不满，“还等？我这都等多久了！你说你，怎么偏要趟徐箖的那滩浑水呢？你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徐箖的计划不也没用了吗？”

“季尚涟，闭嘴。”

得了，小少爷叫名字了，生气了呗，“好好好，我继续等。你再快点儿呗，一点儿就行。”

沈安气着把电话给挂了，季尚涟看他的小少爷，脸上多点无奈，抬头间瞄到车内的反光镜，他愣住了。

落千卿？怎么是他？

季尚涟猛然回头，看错了，是他看错了，一颗突然被吊起的心警惕的放了下去。

刚刚是怎么了？季尚涟不信邪的再看向反光镜，反光镜里的柏卿元有些无措、无法理解，他的表情、他的神态都像及了那个人。

那个坟头草都十米高的家伙……

昨几天还没啥感觉，怎么今天就这么像了？把这人塞进司徒家，沈安要做什么？都是朋友一场，沈安不会要灭了司徒家吧，这也不至于啊，当初那不应该是场误会吗？人也不是司徒杀的，沈安这家伙，越来越疯了，得好好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