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姒,季向晚从天水镇找你至此,枉她对你姐妹情深。”九歌衣袍翻飞,在月光的映照下,清冷如薄雪。
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那就是对为季向晚感到不值。
季姒心跳骤停一瞬,身子轻颤仰头看向九歌,即使看不清她的脸却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颤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迅速稳定心神,扯住喻深的袖口慌张小声的开口求他:“杀了她。”
喻深侧头看向她,他知道季姒在害怕,可九歌的实力就摆在面前,如何能像她说得那样轻松就能做到的。
见喻深不为所动,季姒仍旧不罢休开始小声啜泣起来:“杀了她,我求你杀了她。”
季姒从未求过他任何事,就算是要他帮季向晚退婚,季姒也未曾说过求他。
他清楚季姒不是会轻易说出求人的话。
“季姒,代价呢?”
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对喻深这样的人来说,他不做亏本的买卖。
代价,她给的代价还不够多吗?
季姒松了手,摘下幂篱她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没有任何伤怀的情绪。
“和风城城主,这个代价够不够。”季姒双眸狠厉,宛如毒蝎在压迫着喻深,由不得他不同意。
更何况这个代价足够大。
喻深腾跃而起手中折扇分出许多影子,他足尖轻踏一柄,其余的全数绕在他的身边将他包围在一处。
“姑娘你的命薄啊。”喻深温和的语气中藏着利刃,刀刀夺人心魄。
九歌嗤笑一声:“你的命更薄。”
绿色身影如墨竹在夜空中来回摇晃,九歌则一味的闪躲,手中无剑只能处于下风。
不过只需一次,一击便可以击退喻深。
“遁形,起。”
九歌向前侧身一跃,将喻深与天狐困在一处,而她平稳落地。
喻深不会是天狐的对手。
“我原先并不以为你是季姒,只是筝先生你不该会踏云飞步”九歌缓步上前走近季姒的身边。
季姒向后撤去一步,眼中还余留着惊恐。
只是靠踏云飞步吗?她不该知道的,季姒惑然问道:“可季姒也不该会。”
“但季向晚会啊。”九歌轻哼一声。
原本只是个不成熟的猜测,只是没曾想过竟然是真的。
事情还是走向她设想过的最差的情况。
季姒才名在外,世人皆赞叹的才女,温婉贤淑。可内里却不是个小女子,而是有着蓬勃野心的人。
“天水镇的木偶是事先准备好的吧,你们算的太准了。”九歌淡淡道来。
不知该说是谁算的准,是季姒还是喻深。
刘远深一个敏感卑微的书生被一位人尽皆知的闺秀相上,自然是喜不自胜。
因此对季姒自然言听计从,不过季姒不需要言什么,只需要让所有人隐晦地知道她与别人有意即可。
她善良仁慈,在天水镇乐善好施,可后来一旦不这样做,她就成了天水镇里不吉利的东西。
只有不缺钱的孙胖子能道出个所以然。
“至于**花,是喻深教你的吧。”九歌心有定论,却还是向她问道。
季姒垂眸不语,九歌了然不强迫她。
喻深识得天狐,必然也识得**花。
“人心呐,是你最能算计的。”九歌漠然叹息,她对季姒的城府感到可怖。
她将所有能想到的都算了进去。
刘远深的书生情痴,天水镇人的劣性,季向晚不爱诗书的性子。
只是算漏了九歌与若玉的突然到来。
“你不可以告诉向晚。”季姒这次是真的红了眼眶,眼中盈盈泪水却不曾滴落。
她还有一点没有算到,那便是季向晚对她的姐妹情。
姊妹情深似雨。
这句话她说不出口,只是那时诓骗季向晚的话。
“你做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九歌讥讽道。
季姒收握成拳指尖狠狠陷进掌心,收起眼中的泪水附上阴毒的目光,勾起一抹浅笑:“因为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她手指轻抬,愕然间地崩动荡,九歌在晃动中稳定身子,一阵破裂声穿耳而出。
周遭声音轰鸣,面前所处的石板裂开口子。
咻的一声,寒气侵体,玉光乍现。
修长透玉般的长蛇破地托起季姒,身后困住的用符纸筑起的石墙裂开口子,喻深染血而出,天狐略显倦怠。
喻深的衣裳被天狐抓出许多划痕,面露难色还在强忍着痛处。
他乘扇与季姒并肩,两人俯视九歌。
“是玉蛇。”天狐抬起前肢发出兽音,它与玉蛇锋芒显露。
玉蛇盘旋着蛇身,在月光下如同剔透不染尘的玉石,它不紧不慢的吐着蛇信子,对战天狐丝毫不慌乱。
同为圣兽的玉蛇出自极寒之地,它的主人不该是季姒。
九歌上前踏出一步,扔出一道惊雷符,雷光还未落到玉蛇的身边,就被它蛇尾一抬化为灰烬。
“符纸对玉蛇是没有用的。”天狐跃到九歌身前,替她挡住盛气凌人的玉蛇。
玉蛇才刚出来,而天狐已与喻深鏖战过一阵,不能再让天狐涉险。
“你必须死。”季姒看出九歌眼中想要逃离的心思,抢先一步领着玉蛇俯身向她攻去。
天狐仰头长吼挡住玉蛇,季姒旋即跳到天狐的后面直冲向九歌,喻深见状急忙上前相助。
惊雷炸响,这次不是惊雷符,而是被撕裂的夜空。
雷鸣盘旋在和风城的上空,天乌压压的黑的可怕,不过多时九歌的脸上沾染上雨滴。
喻深与季姒合击九歌,她一面应对季姒的踏云飞步,一面躲开喻深的画竹扇。
来回交战九歌不出手,只是避开她们的攻击。
彼时天狐与玉蛇来回撕咬,雨如碎石落在身上锥得人负重。
九歌行动中带雨,速度随之慢下来,而季姒与喻深虽也相对减慢,可季姒的踏云飞步丝毫不减。
她的手上有一柄利刃,出手之快让人看不清,每一次的出手都直击人要害。
这样的人,面若观音心若猛虎。
刀光映出九歌银灰色的双眸毫不慌乱。
一味的躲闪并不是办法,季姒再次出手,九歌细细观察过季姒的弱点。
出手快,收手慢。
她的每一次出招都蓄了狠力。
因此这是她唯一的弱点。
九歌必须要在收手的那一刻比她快,否则便要丧命于此。
九歌弯腰躲过喻深的扇子,扇面上积了许多雨水,紧接着无数画竹扇飞向九歌。
来不及了。
她纵容其中一把扇子划过她的右手臂膀,顷刻间九歌见血染红衣裳,无暇分心顾及那点痛。
找到你了,季姒。
九歌抬手扣住正欲收回手的季姒,她面色讶异,试图挣开九歌的手。
不容她反抗,九歌借力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在身前,被划伤的手臂因用力涌出更多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开。
淡淡血腥味蔓延在喻家书院。
喻深的扇子化作幻影尽数消失,只有他手上的那一把是真的,其余皆是分身。
“要杀我,先杀了她。”九歌的手上的匕首抵着她的喉咙。
只在一瞬间喻深便将扇子收了起来,原本可以将她绞杀的扇子都被他召回。
三人在雨中僵持不下,九歌扬声向天狐喊道:“回来。”
天狐变回原型跳到九歌的身边,不再与玉蛇纠缠,而玉蛇却没有到季姒的身边,而是回到了地底。
季姒虽被刀架在脖子上,可她毫无惧色,反而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不敢杀我。”
她笃定了这一点,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刺进她的身体,九歌也不会杀了她。
“你爱护我的妹妹,却要杀了最爱的姐姐。”季姒说道此处展开一抹邪笑,雨夜下像是嗜人的鬼魅。
就连落在身上的雨水都变得凉薄几分,如同薄刃划开一点点的口子。
九歌心下惊颤,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但她的面上却看不出变化,面纱早在打斗之时被季姒挑落。
季姒说得很对,可她如此算计是为了什么。
雨水哗啦啦的滴落,地上的积水荡出层层波澜。
层层涟漪,如同命运打不开的结,成了一圈圈的环扣。
“你能掌握自己的命吗?”季姒鼻尖一酸,眼角的泪和雨水合在一起。
她说话声音变得柔和,此刻才真的像是和风城里的那位季姒。
季姒抬手仰头试图去摸月,但今日的月被乌云藏匿。
“我能。”九歌答道,顺势叩下她的手。
九歌惊叹于季姒临危不乱时的淡定,更惊叹她试图玩弄人心的本事。
喻深原本要上前的身子一怔,他看懂了季姒的心思。
只要在她垂手之际,与她相护配合便能从九歌的怀中脱身。
可没曾想九歌却早已看破季姒的招数。
“喻深杀了我吧,不影响我们的交易。”季姒眼中神色再次变化几轮,喻深身上的伤口刺疼,听到季姒的话时越发悲痛。
“交易,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吗?”喻深抬眸眼含祈求悲悯,他不愿相信在季姒的心中她们只有交易。
雨越下越大,季姒在九歌的怀中不动,听到喻深的回答后嗤笑起来。
“你觉得呢?”她媚眼如丝,面上竟笑起来。
此刻季姒手肘顶向九歌的腹部,后脚踢向九歌的脚踝,九歌吃痛松了手,但季姒的脖子上也挂了血。
她们的距离太近了。
她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赌九歌的匕首不会刺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