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是空口白牙无人信,就算现在让纪原吐出来,他定也是不听的。可能还觉得自己故意不让他吃点好的。
纪原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正所谓,抓到现行才叫偷吃,若是不曾被逮住,那便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事后,他还能仔细为自己辨上一辨。况且,白宸向来不是个能将事情轻轻揭过的事情,不成不成,绝不能承认。想到这,纪原悄悄运转灵力,试图彻底让自己逃离现场。
他到底和白宸实力相差了一些,这点儿相差在这儿就是生死之间,只是他到底占了先手,领先几步。
纪原撑着一言不发,以力御风,将浑身气息巧妙融入风中,试图振翅离开,从这一刻起他即是风,风即是他,无论谁都难以发现藏匿在风中的他。
只是面前的另一位实在对他太过于熟悉,完全没有忽略风中送来的一丝气息,虽然微弱到若有似无,但也已经足够他做些什么。下一瞬,数道风刃从五爪飞出,从各个方向精准锁住了那气团逃窜的方向,陡然加速,精准地攻向一个方位,仿佛在虚空之中扎到了什么。
片片鲜艳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犹如一场金红色的雨,一点点落入双眸。
粟溪看着飞舞的羽毛,实在太过耀眼灿烂,让他忍不住伸手去够,好似自己也能离这点灿烂近一点,再近一点。
“哎呦——烫——”他瞬间把手收了回来,但为时已晚,他的手上立刻起了一串燎泡,短短几瞬,那泡还在不断变大。
那股滚烫的感觉不仅停留在皮肤,似乎还往你的皮肉里钻,整片皮肤都又痛又痒,叫人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纪原抽空看了一眼粟溪,心里头还有些得意,“嘿,人族小子,你纪爷爷的羽毛是那么好碰的吗?小心火毒入体,将你烧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攻击他的风刃又凌厉了不少,几乎是立刻将他从风团中逼了出来,连消带打将他死死困在了地上,若是他敢起身一步,就又从他身上削下一片羽毛来。白宸果然是极了解他的,若是攻击他皮肉,就算舍下半条命来,纪原也得拼上一拼,但现在可是他的羽毛,他鲜亮的羽毛!纪原倒是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又遭受一次重创。
他的模样和此前比起来倒是大不相同。身上羽毛七零八落,好似一只落水又被拔毛的秃毛鸡。
只是他的尾羽依然骄傲地挺立着,一如他最后的自尊心。
粟溪仰头望着这簌簌落下的羽毛,不由得发出一句赞叹,这骨头汤效果出类拔萃啊。那之前他看到的小道消息明空孔雀一族秃尾巴一事竟然是真的吗?难不成上面写的那些特别说明还都是真的?
纪原喘着粗气落到地上,勉强给自己找点借口,并不是纪爷爷打不过这白小子,只是我身为长辈总得谦让一二,否则说出去多埋汰不是。不过他这样强撑着一点脸皮,兀自高昂着头,倒是显得越发埋汰了。
粟溪无暇欣赏他此时的风景。他的手越来越痛,手上的泡肉眼可见地越长越大,他甚至怀疑,下一秒,它会不会破裂开来,溅出一股股……想到这,他就有些后怕,背过身不愿看。
纪原羽毛上的火毒其实也挺好处理,直接用灵力祛除就行,若是他们平时玩闹,最多就是觉得他的羽毛有些扎手,旁的也没什么。但在粟溪身上就成了天大的事。
看他这个反应,白宸也少不得小心些。先用爪子在他的泡上戳一个小洞,用灵力引导火毒排出,再敷上一点清凉解毒的草药,包好等着伤口慢慢恢复。他爪子不小,上药却轻柔,不一会儿就给粟溪的手包好了。
粟溪感受了一下,虽然干活是不能了,但也没了火灼之感,倒是舒服了不少。他不能干活,冤有头债有主,他做的吃食可不是让白吃的,多少得让他出点血。
这种鸡,粟溪可有的是办法对付,要脸面又爱现,还拉不下脸和他吵吵闹闹,俗称又菜又爱挑事还想要脸。
他直接往地上一趟,未语泪先流,“纪仙人,我不过是一介蝼蚁,你若想要尽管把我的命拿去便是,何时需要如此麻烦故意折腾我一遭呢?”
此话一出纪原可不依了,“你说清楚,人族,某何时要你性命了。不过是你体弱,连某的一根羽毛都拾不起,可不是某的过错。”
粟溪只是躺着,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他勉力一笑,似乎整个人都要消散在空中一般,“没事。溪无碍。若是今天因我之过,让你们起了嫌隙,溪万死莫辞。今日就当是我的过错吧,还望白山人与纪仙人能够一如往昔。”
“不是,你什么意思?是某不讲道理?”纪原急得原地跳脚,你尽可以打败他,但绝对不能看不起他,“这汤和肉是你纪爷爷吃的,你身上这伤也算纪爷爷的,你就说,要你纪爷爷我赔什么,我赔得起。”
粟溪勉力起身,又支撑不住,身子”无力地垂落下去,“也无甚。不过我本是要给白山人做工的,眼下双手成了这样,这工也只能让纪仙人代劳了。”他一边哭一边给白宸使了使眼色。他心里头也有些打鼓,若是白宸不帮忙怎么办,他这几点眼泪不是白掉了?
白宸闭口不言,似乎谁也不站,爪上却早已掐好了诀。
“嗨,不过这一点小事,也值当你在这唧唧歪歪半天,不过随手功夫,某应下便是。”话音刚落,一道灵力画地为牢,冲入纪原体内。
结契成功。
等到结契已成,纪原才发现这里头有些门道,“这契约怎么回事,怎么是我当你这小人类的手下?还有这契为何没有年限?好么,白宸你小子跟着坑我是吧,你们两个一狼一人族,竟然狼狈为奸。我……”
他一翅膀扇动飞沙走石,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集猛虎之势向粟溪冲来,还未几步,竟在粟溪身前戛然而止,颓然倒地四散。
粟溪手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人一骨碌从地上起来,随便在石头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吩咐,“那个,小纪,让东家教教你,去把剩下这肉处理一下放到锅里煮第二锅,下午要卖的吃食底汤让你喝干了,得补上不是。”
纪原目眦欲裂,但他还真不能反抗掌柜给他吩咐的任务,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河边走去。刚刚他其实听见了他们商量的事情,不用白宸再教,他也悟出了如何用除尘术让肉类变美味的法子。
他心中也明了,这算是独门方子,不能叫他轻易偷学了去,得定个契约让他们都安心才是,可谁成想,把自己整个都赔了进去。
可笑他在这里当牛做马,后头在哪儿欢声笑语,怎么不让他咬碎一口牙呢?
粟溪看着地上一地的羽毛实在是心痒得很,撺掇着白宸,“你看这羽毛落了一地,不拿来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不如做根鸡毛掸子,或者给你家弟妹填个羽毛枕头,冬天多舒服不是?”
若是旁的也罢了,说到垫子褥子,白宸也还真是有点心动,此前怎么没想到纪原的羽毛还能有这妙用呢?不过他到底不懂这些细致活儿,不知道如何去弄,干脆一股脑把所有羽毛通通都塞到了储物袋里头。
另一头,纪小工还在勤勤恳恳干活。他到底记性不错,一身灵力也使得不错,骨头剁得大小均匀,也按照要求处理焯水后再煮。粟溪看了一眼锅里,点点头,吩咐了另一样活,“把这些肉切成薄片,串在细签子上,都切了串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纪原登时就要撂挑子不干起义,“人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粟溪慢腾腾往后挪了一步,探身出来检查纪原之前做的,“你看看你这活儿做的,藕片厚薄也不匀,萝卜就更不行了。白山人可是挥手就都成了,啧啧啧,唉……算了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
纪原牛脾气上来可不愿来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且等着,定让你满意。”他灵力运转如飞,片片食材自空中落下,乖巧地落在签子上,不过几息,旁边串好的签子已经垒了老高。
果然,这灵力是提高效率的第一生产力,他若是能够多支使一些廉价劳动力加入这生产大军,定然能在极短时间内生产出足够供应整座城池的美味食物,让大家的喉舌被他所控制,这财富不就源源不断了?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在他脑海中的美好幻想,当务之急是把今天这一锅麻辣拌卖出去。
粟溪没有拆纱布,就用刚刚受伤过的手拿着锅铲,站在了大锅后头。白宸在他身后放了一个小法术,保证后面有风一直源源不断往前吹。大块的牛油在热锅里头划开,飘起了一股幽幽的肉味,和之前闻到的大不一样,但实在勾人得很。底料一炒,还不是客似云来吗?
万事俱备。
只听一声滋啦——
葱姜蒜在锅里爆开奇香,好似一张巨网将附近都牢牢笼罩着。这香味——实在不讲武德。
昨晚上写着写着睡着了,早上抓紧把剩下的补上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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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秃毛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