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陈景筠。”
跟随着工作人员进入房间的的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迎接着各种各样审视的眼光,陈景筠也没有胆怯,反而更加挺直了背,从容自信地目视前方。
王向华扫了眼手中的演员简历,“陈景筠,25岁......”
苏月及时凑到王向华耳边轻声说:“王导,他就是上次我看直播,你让我联系的那个小演员。”
“是他啊。”王向华想起来了,他一天下来要面试好几十个演员,要不是苏月提醒,他真忘了是他主动抛出的橄榄枝了。
这孩子形象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戏好不好。
简短地询问了解了一些个人情况,王向华便说:“咱们也就不浪费这时间了,直接试一段看看。”
“这是剧本当中的一场戏。”王向华递给了陈景筠一页纸,“给你两分钟准备时间,到时间咱们就直接开始了,行吧?”
“好,没问题。”
电影名叫做《东北往事》,陈景筠参与试镜的角色叫许松青,试戏的片段是许松青和另一主角陈牧冬的一场车站分别戏。
许松青和陈牧冬从小一起长大,自有记忆以来,他们形影不离,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有共同的理想追求,是彼此的至交好友。
1968年,许松青和陈牧冬响应号召,参与到知青下乡插队运动的热潮中来。他们同为上海人,在选择下乡插队落户的地点时,陈牧冬选择了留在了上海市郊农场。而许松青却胸怀一腔革命热情,自愿报名前往当时贫困艰苦的黑龙江大兴安岭开荒支边。
对当时的上海知青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下乡到离家不远,且生活有保障,条件不太艰苦的市郊农场,当然也不乏一些有志之士自愿下乡到遥远的边疆或贫困的地区进行开荒建设的,许松青就是其中之一。
故事开篇就是陈牧冬难掩不舍,在火车站送别将要前往黑龙江支边的许松青。
“小吴,你帮着搭一下戏,演陈牧冬。”
被点了名的叫小吴的工作人员一脸懵,“啊?”
“啊什么啊,”王向华开玩笑说,“这可是你今生唯一一次能饰演陈牧冬的机会啊,还不抓紧体验一番。”
“好咧,王导。”
众人都会心一笑,现场气氛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王向华帮助陈景筠进入角色,“你可以想象下,在当时那个年代,两人分隔两地,一南一北,相距千里。此一别,再相见可就难了。”
闭眼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后,陈景筠道:“导演,我准备好了。”
“好,那就开始吧。”
这时坐在王向华旁边的苏月对着他握起拳头示意了下,无声说了句:“加油。”
以为是善意的鼓励,陈景筠对苏月笑了笑,表示感谢。
对着帮忙搭戏的小吴,陈景筠道:“麻烦了。”
“好说好说。”
和煦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了房间,落在陈景筠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陈景筠:“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怪冷的,别送了。”
“照顾好自己,到了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地址。”小吴不是专业的演员,只是机械地念着台词。
陈景筠在进入了角色情绪后,有着强烈的信念感。
“行,我一到准给你写信。”他眼中流露出分别的忧伤,“这一去,也不知道我们要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会的,我相信很快会见面的。”小吴眨巴着眼睛,努力想挤出一滴眼泪,“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
“我为了自身利益选择留在上海,当了逃兵。”
陈景筠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下乡到黑龙江是我自己的选择,建设祖国,开荒支边,是我辈义不容辞的义务责任。你留在上海挺好的,东北这么冷,你身体本就不太好,去了万一给冻坏了怎么办?”
小吴:“你的身子难道是铁打的,冻不坏?”
陈景筠哈哈一笑:“那可不,我身体好得很,你从小到大见我生过几次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那也要注意爱惜身体,有的人小病不生,一生就大病。”
陈景筠朝着小吴额头弹了个脑瓜蹦,“你能不能盼点我好。”
按剧本,这里陈牧冬要拥抱告别许松青了,可小吴却不知是不熟悉剧本,还是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抱一个男人,迟迟没动作。
陈景筠见状,改被动为主动,抱住了小吴。
“来,拥抱一下,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小赵一时呆愣在原地 ,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然后就见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开始涨红,说出的话也不利索了,“好…好。”
“好,卡。”
小吴如获特赦令,赶紧跑到一边给自己的脸扇风降温,不禁在心中鄙夷自己,不就被男人抱一下,你脸红个茶壶泡泡啊!
王向华点头表示满意,“很有灵气的表演,很不错。”
苏月一时被陈景筠带入戏中,不可自拔。在导演喊卡后,用力拍掌到手都红了,兴奋开心难以言表,有种自己看好的潜力股终于被人挖掘发现了的自豪感。
“感谢带来的精彩表演,你的试镜结束了,回去等通知吧。”
等了夸奖的陈景筠很开心,“好,导演再见。”
*
说是等通知,却是一个月了都没有消息。陈景筠本来也没有期望自己真能选上,试镜完几天后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这几天,他的大学同学来北京出差,找他喝酒聊天。陈景筠最近也没通告,在家待久了也闲得发慌,便约了他常去的酒吧见面。
晚上八点,朝阳区某爵士酒吧。
陈景筠到的时候,正有乐队在演出,伴随着轻缓舒扬的音乐,三两好友喝酒谈天,惬意沉醉其中。
“嘿!这儿!”段飞先是看见了陈景筠,朝着他伸手招呼。
陈景筠走过去刚坐下,段飞就热情寒暄:“还以为你大明星不会出来见我呢,看来还是顾念同学情谊啊。”
陈景筠轻哂,“少挖苦我。”
段飞是陈景筠大学同寝室的室友,也是他交好的朋友之一,毕业后进入一家美妆公司做品牌宣传设计。虽然两人大学毕业各自忙碌没怎么见面,但偶尔也会聊天分享近况。
陈景筠:“喝什么?我请。”
段飞不客气道:“一杯莫吉托,谢谢。”
陈景筠走向吧台,和调酒师点头致意微笑,“一杯莫吉托,一杯长岛冰茶。”
调酒师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景筠返回座位时,就见段飞鬼鬼祟祟地朝着一个靠里较隐蔽的卡座不停张望。
“看什么呢?”顺着目光,陈景筠也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只看到片黑色的衣角。
段飞压低声音:“他刚才从我这走过,我就觉得很眼熟,像哪个明星,但我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陈景筠不以为意,来这边酒吧喝酒聊天的基本都是影视行业从业人员,来聊项目,结交人脉,明星出没见怪不怪了。
好歹自己也是个小明星呢,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生物。
“别看了。”陈景筠提醒道,“你这样盯着人家怪变态的。”
段飞只好作罢,忽略脑子里呼之欲出的答案。
难得的好友见面聊天的机会,陈景筠开始叙旧聊天,“最近工作咋样?”
“老样子咯,还在原来的公司。”
“那你这次来北京出差,是为了什么事?”
这时,服务员将酒端了上来,“请慢用。”
段飞道:“我们公司最近新签了一个代言人,我负责带团队来进行一些宣传物料的拍摄,做推广宣传使用。”
陈景筠端起酒杯,浅喝了一口,无意道:“哪个明星?”
段飞:“叫赵予怀的。”
蓦地,陈景筠喝酒的动作停止了,随即他放下酒杯,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笑意,“你老板眼光有待提高啊,这么就找他做代言人了?”
“他怎么了?”段飞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恩怨,大学也没听陈景筠提起过,“你们有恩怨啊?”
陈景筠耸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哦,我知道了。”段飞一副我懂你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嫉妒他吧?”
陈景筠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我?嫉妒他?”
“诶,你别不好意思,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嘛,咱们之间有什么就说什么,兄弟我不会笑话你的哈。”
段飞自以为是地剖析陈景筠的内心,“你在娱乐圈也混了几年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看着同龄小生代言广告接到手软,肯定心有不忿,理解理解。”
“我......”陈景筠刚想反驳,段飞又安慰道:“公司找他代言无非就是看中了他的流量人气,能心甘情愿地让女粉丝掏腰包冲销量。要是那一天你也火了,我指定跟老板推荐让你来当代言人。”
段飞碰了碰陈景筠的酒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可别到时候不认账啊,记得看在兄弟我的面子上,给个友情价。”
陈景筠懒得跟他计较,顺势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酒喝到一半,陈景筠去了洗手间。
方便完出来的时候,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赵予怀此时正站在镜子面前,看到陈景筠出来,他倒没显得有多意外,只是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便继续面对镜子调整自己的发型了。
“呦,大明星,巧啊,你也来这喝酒?”陈景筠走近洗手台,身子倚靠在台面上,双手插兜笑看着赵予怀。
“你能来,我不能来?”
陈景筠笑着问:“来找朋友喝酒?”
“和投资人谈项目。”赵予怀整理完后,转过身面对着陈景筠,“好心提醒你一下,以后在这种地方,说话小心点。毕竟是影视行业人员频繁出没的地方,在背后蛐蛐别人,说坏话,容易被抓包。”
陈景筠反应过来,原来是和段飞的吐槽被他给听去了。
“好歹你今天得罪的是我,我就不跟你多计较了。可万一哪天要是得罪了某个圈内大佬,封杀了你都有可能。”
赵予怀一副前辈关心后辈的模样,拍了拍陈景筠的肩,道:“谨言慎行呐。”
陈景筠将赵予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再一甩,“多谢提醒,”
赵予怀也不生气,宽容大气道:“不客气。”
临走前,赵予怀还不忘嘱咐道:“你出来手还没洗呢,别又忘了洗手啊。”
“你!”
这个“又”字陈景筠听出来了明显是对他的嘲讽。因为小时候被赵予怀告状说他上厕所不洗手让他在女神面前丢了脸,他借口说自己不是不爱干净,是忘记了洗手。
他也知道自己拙劣的借口没什么信服力,女神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从那以后,陈景筠痛改前非,上厕所必洗手!
就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让赵予怀借机对他嘲讽一番,过不去了是吧!
等水流冲洗干净手上的洗手液泡沫后,陈景筠关水,擦手,转身离开。
段飞见他厕所上了这么久,不满道:“你掉坑里了啊?上这么久。”
陈景筠坐下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遇到个老朋友,叙旧了几句。”
“谁啊?”段飞问。
陈景筠眼神像是锐利的剑,直直射向最里面卡座坐着的那人。
顺着目光,段飞也看了过去,“你一直看他干嘛,还叫我别盯着人家看,我看你更像变态。”
陈景筠往那边抬了抬下巴,“我的老朋友,也是你家代言人。”
“啊?”段飞一脸懵,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道:“赵予怀啊?”
靠,难怪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