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骷髅先生 第4章 教堂上

“艾登！”

呼唤声把艾登带离了久远的梦境，德文西尔亚麻色的长发在他耳边轻轻略过，艾登睁开眼睛，视线朦胧但并不全黑。

艾登被德文西尔抱起来，没有体温的躯体却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暖，艾登看着眼前模糊的剪影，心中被搅起的情绪还未消散。

艾登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住眼前的人，而他也这么干了。

德文西尔看见艾登睡眼惺忪，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抱住了他，软软的…小可爱

艾登在他肩膀上趴了一会儿，德文西尔觉得他似乎在抖，艾登似乎哭了

“艾登？”

艾登没有理会他，过了很久，德文西尔只觉得艾登把他肩膀都哭湿了，艾登终于抬起脸，从德文西尔的肩上放开他

“虽然痛心的时候给你能够依偎的肩膀是我的职责，但我真的不是很防水亲爱的”

“你感觉错了，我才没哭”艾登眼圈哭得有点肿，棕色的眼眸瞪着德文西尔，德文西尔只能无奈摆手

“做噩梦了吗？虽然你在现在的时代已经成年了，但在我这里你确实很小，所以，没事的艾登！”

“不是！”艾登又气又脑，德文西尔却一脸认真仿佛真的在安慰他。

艾登看着眼前德文西尔嘴角温和的笑和那双沉静的眼眸，就像沉入了永恒乡一样，似乎随时可以冲破胸口的怨恨与恐惧都与现实隔过了一条温柔的河，让艾登感受到，那确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莉蒂娅从暗处的侧门走出，艾登才惊觉他与德文西尔相拥在教堂的彩色大玻璃下面，只是玻璃已经碎裂，月光像澄澈清冽的水一样倾泻在珐琅混彩的地上

“...嗯，我感受到了，混乱，血腥，悲伤，他醒的时候似乎在被某种野兽追赶，哄哄他哟，那似乎是一段回忆”莉蒂娅漫不经心说完把提在手中睁着眼不太聪明大眼睛猫扔到了一边

艾登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德文西尔却笨拙地用手擦起了艾登眼角的泪“放心吧，他们已经变成几只可怜的炸毛猫了”

“为什么是猫？”

德文西尔有些想笑，莉蒂娅走到祈祷的长木椅上坐下，似乎心情很好，但表面看还是很冷漠，也许是因为隔着白纱？“因为我只会变猫”

德文西尔把艾登放在了教堂一角的钢琴凳上，艾登看上去依然兴致不高，德文西尔背对月色，模糊的冷光让他的轮廓在艾登眼中更加鲜明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应该能算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艾登”德文西尔站在他面前，莉蒂娅似乎也来了兴致，停下撸猫的手向这边投来目光

艾登靠在钢琴的一侧，随手拨动出几个音符，半圆穹顶上夜莺站在古老的构架上歌唱，似乎过了很久，少年低叹“我不明白，我无法改变，你不是说你知道我的一切吗？”

“很遗憾，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而伤心，但我不知道细节，准确的来说，莉蒂娅或许比我更清楚，亲爱的”德文西尔向着莉蒂娅看去，莉蒂娅艳红的嘴角微微勾起

“嗯，你的猜测应该没错亲爱的，我会占卜，会洞察人心，会魔法，是的很不幸，我可能是现今世界上最老的，不算活着，虽然很不想这样说，的…女巫”

艾登似乎并没有那么惊奇，他只是又打量了莉蒂娅几眼“出入很大,所以，这个教堂又是什么地方？”

莉蒂娅摊手“我可不是这里的主人”

德文西尔微一欠身“亲爱的，在几百年前我的资产可不只有那一栋房子”

“是吗？德文西尔”

“当然”

尽管时间已去，很久很久，繁华的新世界已经把这些古老的构造永远磨灭，但它们仍会在午夜时分，在美丽的蓝色月光下等着那些尘封的事物重新活过

当月亮悬挂高天的时候天已不再下雨，古老残缺的幽灵在残破的铁门后感受到了山间的教堂中，有他的爱人在等他

艾登有些慵懒地按着琴键，德文西尔走到破碎得只剩窗框的花窗边，月色下探进窗来盛开的桂花枝散发着阵阵清香，漫不经心的琴声在午夜中悠扬。

金色的小花被德文西尔细细编就，精致漂亮的花冠戴在了艾登的头顶“艾登，我无法回到你的过去，但我想在未来你伤心的时候都可以尽力去了解你的感受，我不会在意它是否狼狈，当然，如果那太不堪，是你不愿意再提的，也不用强求，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

“风会合着夏夜的花香与我的爱，永远拉你远离”

艾登的眼睛很干净，德文西尔第一次见到时就知道，他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他知道

艾登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开口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轻了些“谢谢你德文西尔，你的花很漂亮，我今天本来也有花的”

“是什么？”

“是向日葵，比夕阳的暖黄更加温暖的明黄色！只是…它早已破败不堪”

“不，没事的，只要明天的太阳光照常漫过天际，就一定还会有热烈的夕阳”

德文西尔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只小小的金黄的桂花，正认真找着花冠上的缝隙。艾登只觉得心口似乎没有那么地冰冷了，有一种奇怪的冲动。

艾登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此澄澈，德文西尔停下了动作看着艾登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

艾登拢起德文西尔的头发迫使他弯下腰，亲上了他的唇，冷的，但是艾登的心依然在这刹那的触碰中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德文西尔的头发软软的，他温柔地迎合着艾登的生疏。

如果德文西尔的日记没有在早上写完的话，他的心最有可能跳动的时刻就可以发生改变了。

晚风轻轻吹过教堂，两人分开，艾登低低轻喘，眼前似乎又倒映出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我不知道要如何诉说，也许现在与过去相差太大，过去就会变得虚幻离奇吧，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傻子舍弃不了他的妈妈罢了，还挺幼稚…”

艾登慢慢回忆着，那些他以前从不敢多想的东西，野兽湿热的鼻息仿佛再一次倾泻在他的脚踝，混乱的呼吸与悲伤的情绪搅乱了很多

脱离了梦境记忆不再清晰，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比他还高的花田中找到妈妈的，但他记得，记得猎}枪的声音居然会那么大，她洁白柔弱的裙摆在野狼略过的一刹那被高高扬起，那应该还带着温柔的草香与柴火的干燥气息，是他回不去的童年

可是他太怕了，简直怕到了丧失理智，艾登那个时候只想逃，逃离那里，逃出那片花田，逃过那个夜晚。他根本不会考虑为他挡住狼群的那个人是否会葬身狼腹，他只知道，她让他快跑，跑向她的后方，跑向温暖的家。

直到他的父亲找到他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抱着他回家的时候在想什么，艾登只记得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再没见过他的妈妈，家门前的煤油灯似乎也再没有了以前的温柔。

记忆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他就算在梦中也只能记起那明媚如花的笑容一星半点，但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却几十年间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中。

他的父亲没再对他说什么，那时候他还小，只知道妈妈没有回来，那一夜的床边还有妈妈的味道，黑十字耳坠放在床头，今夜那个漂亮的女人应该吃着丈夫香甜的蛋糕，戴着孩子精心编就的花冠，沐浴在人生又一个温暖的黑夜里的

艾登把花环挂在了床头，仿佛知道那枕被间的味道他一生都再也无法闻见了，他沉醉得很深，在半夜梦醒时分时却再也没有人拥他入怀。

于是那天在幽暗的夜中，他走出了温暖的家，忘记了野狼的凶残，在蓝色的月光下，旷野里，寂静翩跹。

艾登来到了那里，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够找回来，是因为那股血腥味，那股恐怖的血腥味，他见到了那片洁白裙摆的碎屑，它们把她吃得很干净，洁白纤长的骷髅遗骸在月光下静静泛着光。

艾登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前一晚还是一个会怕黑的小孩子，但是他对于那堆散乱的白骨只有那种眼中会冒出来光的冲动。

那一夜花田上有萤火虫慢慢飞过，稚嫩的孩童抱着雪白的骷髅一夜好眠

艾登不知道第一次见到德文西尔时的激动源自于哪里，原来，那是跨越死亡的，多年以前的最后一次温柔的低吻，但又好像，不止于此。

即使她已经没有了温度，没有了香，没有了人的气息

“然后呢？”莉蒂娅好奇地凑近

“然后呀，丧心病狂的我偷走了她的头颅，变成了…这个！”艾登指着自己耳朵上挂的黑十字耳坠“不是我妈那对，她的被我爸收走了，因为是人骨烧的骨瓷，所以成色特殊怕吓到人，所以改变了原来的颜色，也为了…纪念她吧。”

“嗯…你是个好孩子”莉蒂娅憋了半天没憋出来怎么安慰艾登.

艾登还好,似乎说出来以后反而放松很多，毕竟这里没人会因为他私藏了头骨而说他是神经病“亲爱的小姐，也许我爸爸到现在也不会多想她的头骨是不是真的被野狼叼走了，不用在意它了，我只是今晚有些触景生情”

莉蒂娅“……好”

德文西尔看着莉蒂娅，她眼中似有光亮转动，神情在月光渡边的白纱下有些落寞

“你是否记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莉蒂娅走到窗边，拿出了她的金剪刀细细对月欣赏“不，我没事”

莉蒂娅:我谢谢你们了让我当个前排电灯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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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教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