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骷髅先生 第2章 月光下

德文西尔笑着看他不置可否，艾登也不和他多说，血盆中摸到那颗刚好掉在他身上的眼球，甩甩血，吧唧亲了一口眼珠子，直接按回了德文西尔的眼眶，有些无语“变回去”

“？”

“变回一开始见面那种”

“好”说着德文西尔变回了那个扎着辫子的温和模样

“那是…死后的样子吗？好美！”

“也不全是，后面还要…更烂点”

“真的好美，可以局部保持那种状态吗？就露一点点骨头”德文西尔第一次听到这么露骨的要求，但最后还是照着做了，把眼睛掉过的那边保留了额头上的骨骼外露，还有几根缺损的肋骨和破掉的旧式礼服一起露着。

“嗯，更完美了！”艾登评价，德文西尔把艾登抱了出来，艾登大大方方冲洗了一下才发现好像没拿衣服，正想厚颜无耻□□地跑出去拿衣服时被一直回避目光的德文西尔拦下了“外面有人mister”

“有鬼吧”

德文西尔沉默，于是艾登穿上了德文西尔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浴室里的一件白色衬衫，艾登只随便扣了底下的几颗扣子，袖子卷了好几道，衣摆脱到了膝盖，金色微卷的短发垂在领子上乱乱的，随意中透着温和的脆弱，艾登发现德文西尔好像偷偷看了他好多眼。

但他没有多管，毕竟这座到了午夜就更加鬼气森森的房子和德文西尔一样让艾登着迷

艾登走出浴室，奇怪的是外面却不是他原来的那间房间，而是一条古老破败的长廊，冷蓝的月色透过残缺不全的玻璃铺洒在狭窄漫长的瓷砖上，碎玻璃铺过一路，犹如点点碎裂的月牙，夜风呼啸着从一片黑暗的那头吹来，洁白的衣角在风中浮动，领子下少年优雅的颈侧被月光照得森白而平添一抹圣洁。

那吹来的风似乎还带起了头顶什么邪恶的存在，艾登抬头，一滴冰凉的血滴在了他的脸上，数不清的猩红眼珠子高低错落用一根根血管神经吊满了长廊，月光印在眼白上，星星点点，随着夜风轻轻飘摇，犹如千万颗圣洁的小灯。

艾登张开双臂，夜风拥抱着他，鼻尖是淡淡的血腥。

他向前跑去，在鬼宅之中放声笑着，从未注意过那个优雅的鬼魅已经不在身边

午夜犹如无尽的忧遗，艾登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美丽的她。

不知跑出去多远，艾登已经停了下来，眼前有一位绝美的小姐，穿着一身白裙，洁白的纱幔盖住了她的面容，只有那红玫瑰色的嘴唇在她过于苍白的脸上妖异地笑着，犹如一座浑身瓷白的雕像，更像一位死去已久的初嫁少女。

她抱着一束洁白的山玫瑰，站在一片狼藉的长廊中与美好的月光下，目光呆滞的看了艾登一眼，漆金长剪刀毫不留情地剪着自己的手腕，对比惨烈的血红瞬间浸染了小臂与裙摆，她把花换到另一只手，松松的用纤长的小指勾住那把剪刀举到花束之上。

粘稠的血液流到剪刀上，掩盖了月光下耀眼反射的金，一滴一滴汇聚在锋利的尖端向下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上肆意淌出热烈的鲜红纹路。

她用大大的眼睛望着艾登，艾登则看着她手中逐渐从苍白走向鲜红的玫瑰，眼睛中似乎有破碎的光亮

她把被鲜血染红的白玫瑰递给他，艾登伸出双手接住，指尖传来痛感，细密的刺扎进了皮肉，温热的鲜血合着花上的血一起滴落，在地上迅速砸出了小水洼。

“谢谢你的花，像月亮一样醉人”

她没有回话，把举着剪刀的手放下，拉起艾登向长廊的另一头跑去。

轻盈的白纱在夜色下颠簸，穿过铺了满地的月光，穿过一根根圆柱，白纱与艾登的心一起在阶梯的旋转口荡漾。她拉着艾登穿过月下的长廊，走过楼梯，来到了艾登初进门时那条半圆形的回廊，回廊的构造与白天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幽远的花藤攀附着典雅洁白的顶，淡紫色的小花在其间开放。

月光在这里似乎变得温柔而寂静，圆顶的亭中德文西尔正在悠闲地喝着茶，辫子在腰间微微荡漾，绿色的眼眸中目光温婉流转。

艾登在已经拉好的凳子上坐好，带着未干血迹的玫瑰花铺张地被丢在小圆桌的一角，她撩开白纱为德文西尔添上茶。

青花瓷被温温的淡绿色掩映“艾登，你喜欢夜晚吗？”

艾登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用小勺慢慢搅着茶杯中的液体“嗯，夜晚的这里比白天更让我向往，德文西尔，这是它更真实的样子吗？”

“某种角度下来说，是的”

“德文西尔，我感受到了忧伤，似乎已经很久远了，不可挽回”

“是吗？尽管孤寂蓝色的月亮千万次升起，还是不能掩盖这个地方的遗憾吗？”

月亮下沉，挂上山顶，她坐上被绿藤爬满的秋千，在月下哼着轻柔的曲子，艾登望向她，远处的山风拂过，轻纱漫舞“德文西尔，她是谁”

“她是我的老朋友，莉蒂娅”

山风浅淡，却吹入了艾登的心中，在空寂的回廊中茫然绕着“德文西尔，我喜欢这里的”

“嗯，我知道”

“我会和你待多久呢？”

“亲爱的，如果你不主动离开的话，我想是永远”

“你知道我吗？我的…一切”

“嗯，我知道”

艾登觉得德文西尔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解脱，与世界的解脱，或者是与自己的妥协，他不被很多人接受，但德文西尔在他眼中又有与其他诡异的东西不同的地方。

是什么呢？像是没有阳光时的温暖春风，像死亡之中跨越来的爱意，似乎，有一点似曾相识

“德文西尔，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而不是单单一个姓氏”

“嗯…艾登，虽然很奇怪，但这就是名字了。”

德文西尔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典雅的礼服边缘有烧焦的痕迹，风穿过他暴露在外的肋骨，死亡似乎已经带走了他多数的情感，早已腐烂的心此刻却似乎感到了疲惫。

“这样吗”

月亮渐渐隐于山后，他们静静坐着，白从另一头铺开，德文西尔却似乎变得透明了“该走了，艾登”

德文西尔冰冷的手盖在艾登头顶，艾登有些气愤地抬起头看向他，“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第一束阳光划过了远方的地平线却没有停留在德文西尔的身上，他笑得就像热烈的红玫瑰，在黎明的废墟中带来无边的温柔

艾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德文西尔的不同与那道名叫死亡的分界线，但也悄悄幸运着

他死了

当黎明到来之后，艾登穿过漆黑的大门，向着活人的世界离开

……

亲爱的日记本你好，时隔百年再次写你，我对你脆弱泛黄的纸张表示深深的哀思，我不是有意要再让你承担这记录的麻烦，只是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着的意义在这世上，所以也不必做任何记录，但今夜我却再次找到了那个能陪我很长时间的人，他叫艾登。

是踏入这所房子的无数人中第一个对我笑的人，是第一个真心为这所破败不堪房子的美而开心的人。

我喜欢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现太过意外，我打开门时，他让我百余年间再一次喜欢上了阳光下的风，我无法形容我见到他时的感受，如果说这么长时间我的心什么时候最有可能开始重新跳动，那么我想，就是那一刻了。

虽然到我这个年纪说动心有些惭愧，但那个小鬼要了我的命了，我爱着他，我还是爱他，我很期待，莉蒂娅也许偷偷笑过我，但我想陪他跳舞，想给他弹琴，甚至想拉他一起掀我的棺材，我想和他一起，度过未来的无数漫漫长夜，无论他是否能想起从前，我想让他爱着我

德文西尔

主啊，请用你圣洁的光辉驱散这世间一切的邪恶，身在阳光之中的人必将有真诚的心。

复古的学院围墙高筑，图书馆里艾登走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历史似乎有所偏袒，它并不会记下所有人的一生。

艾登找了一个早上，没有在任何书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无从了解德文西尔，他真的是个死了很久的无关之人吗？德文西尔似乎了解他的一切，但艾登却没有办法知道他，是因为那栋房子吗？那房子总是有一种幽怨的感觉。

兰泽雅见到艾登的时候，他拉着帽子在图书馆宽大的长条形木椅一角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他放下书坐在艾登边上，挂着一脸微笑看着艾登的睡颜。

艾登似乎有所觉，抬起头看了眼兰泽雅，黑十字耳坠轻晃

“兰泽雅”

兰泽雅在艾登小屁孩时就和他认识了，能一路相伴还考了同一所大学实属天神降临人间奇迹，也算是艾登真正意义上的唯一朋友，沉迷于研究中世纪炼金术，头发长年不洗，长了就潦草扎起来，没有喜欢恐怖灵异事件的艾登如此另人害怕，却也是比较偏执。

这两怪异的人走在一起，让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长此以往，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因为一致的被排挤变得更紧密了。

“别睡，快给我讲讲你昨晚发消息讲的那个什么鬼屋幽灵”兰泽雅戳戳艾登，艾登有些无语“你这样称呼他，我听着好掉价啊兰泽雅”

“别嘛，那我怎么叫他啊”

“怎么叫他…”记忆之中的德文西尔绿色的眼眸温暖含情，温文尔雅，指骨洁白纤细

“就叫…白骷髅先生吧”艾登莞尔一笑

“好~就这样叫，搞不懂你的修词癖，那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了吗？”

“嗯…已死之人，幽灵一样的存在吧，但是我能碰到他，他似乎只在黑夜出现，并且无法离开那栋房子”

“这样啊，艾登，其实挺让人难以相信的，如果不是了解你，外加那所房子以前真的有过从里面逃出来吓傻了的人，我还真要带你去看医生了，上学期也没见你住出这么个鬼东西来”

“有可能，是我没告诉过你呢？”

艾登深深看了兰泽雅一眼，兰泽雅摆手屈服“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这些搞神秘学的，非要这么敏感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说他很帅吗？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艾登似乎有些失神，沉默良久德文西尔似乎不能用一个帅字来概括，他身上的气质很复杂，似乎还有很多没能说出口的故事与绵长无尽的温柔尾调“…我不了解他，一夜的邂逅似乎有些太短，但他给我的感觉，绝对无人可替代”

“嗯，如果想了解他，就去问他吧”兰泽雅很欣慰，对于自己重口味的朋友，虽然找个幽灵男朋友很难让人接受，但对艾登来说无疑是个好选择，况且他们双方似乎也乐在其中。

德文西尔有艾登找寻的温暖，他们共处的时间还长，去和他度过更多夜莺歌喉般婉转美好的时光。

午后安静的图书馆有一种时间的韵味，恬静的翠绿色植株旁少年的心中有一段夜晚无尽的回忆，白色昏黄的天幕之中，兰泽雅告别艾登，艾登单薄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兰泽雅觉得他似乎不再那样偏执与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