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主倒是救了你一命。”
婢女拽住蒋思嫣的头发,将她扯得一个踉跄。
蒋思嫣咬牙,喉咙中发出气音:“你们不会得逞的,天子脚下,敢做这等事。”
“萧蓉不在,百花宴将至,温玉宁翊祝余又如何分神管你们蒋家的事?”婢女嗤笑,“再说了,你们南国妖人隐藏在这牡丹城中,居心叵测,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也会杀了你蒋家。”
蒋思嫣浑身颤抖:“即便我们是南国人,我蒋家对奕徳忠心耿耿,皇上定不会不辨是非判我们的罪。”
“你错了,会的,你还年轻,自然不知道……那几个人有多讨厌南国,见之,必杀。”
“就因为身上有这些纹路,就要被称为妖人,就该死吗?”蒋思嫣眼中满是血丝,她恶狠狠盯着婢女,“你们斩风门,背叛奕徳,更该死。”
“区区一个奕徳,来日必被我门踩在脚下。”婢女一把掐住蒋思嫣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好了,你该死了,在下面等着吧,明日便是你那个小妹妹,后天你爹也会来陪你了……”
蒋思嫣面色胀红,眼中载满恨意:“我在地狱……一直等着你……”
破空声掠近,婢女身形一顿,手中松了力气,她费力转头,看到了背后靠近的人。
“你……你……”
婢女嘴角流下血液,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蒋思嫣大口大口喘气,双手撑在梳妆台上,她盯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女子,从身形来看十分年轻,却不想已经有此武力。
“斩风门。”翊世夷垂眼盯着婢女的尸体,“以叛国罪论处,杀。”
蒋思嫣放松下来,虽心怀感激,却还带着一丝警惕开口:“你是谁?”
翊世夷取下面具,抬头看向她,蒋思嫣惊得哑了声音,她向后诺诺挪了几步,好一会儿才开口:“长……公主……”说完扑通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直至额头都出了血。
“长公主,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翊世夷拉起蒋思嫣,等她穿好衣服,又扶着她坐下后才问:“蒋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思嫣抬手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翊世夷一眼,下定决心,才缓缓道来:“我们蒋家祖上,是南国人,当年在南国我们也算大家,可惜先祖遭人暗算,蒋家被围剿,也只有我爷爷携家眷逃了出来,爷爷被一路追杀,最终逃到奕徳,慢慢安定了下来。”
“既然是南国人,就没被发现?”
蒋思嫣眼中浮现惊恐之色,即便是将死,她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她双手交叉捏着手臂,蜷缩起身子。
“南国之人身上的,是诅咒,是蛊。”
“什么?”翊世夷皱起眉头。
“这个消息蒋家一直悄然守护,现如今蒋家也没了,今日我全盘托出,只愿公主能……保下我妹妹一条命。”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救下她。”
蒋思嫣得到翊世夷的保证,带泪笑着点头,继续道:“在南国,曾出现一个神仙,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仅十八岁,就入了羽化镜。但这境界一入,他再不得精进,蹉跎半生后,终于求得法子,那是一场噩梦……由他,和他创立的黔门,从黔城开始,在南国人身上下蛊,他偷了人们的命、缘,导致被种蛊的南国人,都只能活到四十岁,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蛊会在人体内繁殖,一代传一代,就是为了给他们源源不断地造神。”
翊世夷道:“即便他们再厉害,也做不到在所有南国人身上种下蛊。”
“蓬莱仙!”
“蓬莱仙?”
“南国有漫山遍野的蓬莱仙草,正是那些蛊虫寄宿的好地方,因此这蛊又叫仙凡蛊,况且,当异类变得多了,不是异类的那些人就变成了异类,他们都被杀死!”
“这蛊,偌大南国,没一个人能解?”
“没有,蓬莱仙蛊种下,除了身上出现的紫纹,其他什么都没有,再厉害的蛊师也是无从下手,现如今,仙蛊都已失去踪迹,南国人却还背负凡蛊,不得善终。”
“竟是如此。”翊世夷叹气,这般说来不知多少南国人受了无妄之灾,只因身上的紫纹,便被无数外乡人判下了死刑,终生不敢踏出南国,只能等死。
“蒋家有两件秘宝,其一便是我们能在牡丹城安定下来的原因,有了那个东西,凡蛊平日会被压制,我们身上的紫纹不会出现,只有动用内力时才会出现。其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如今那两样东西在父亲手里,如何用也只有他知道。”
敲门声轻轻响起,翊世夷点头,就要离开,最后告诉蒋思嫣:“我会去救出蒋大人。”
“还有一事。”蒋思嫣叫住她,行了大礼,“今日所说,还望长公主,莫要告诉陛下、娘娘。”
翊世夷沉默几瞬,应下了。
“豆绿不知做了什么,他们都向北方去了,现在只有两个人守在那儿。”赵粉握剑,“公主,接下来怎么做?”
“杀。”
翊世夷褪下婢女衣裙,抽出腰间的软剑,和赵粉一起冲向守门的二人,那二人慎是警惕,亦是快速出剑挡了她们的一击。
“什么人?”他们咬牙问道。
翊世夷冷漠的双眼透过面具盯着面前的人,剑气杀生,那人一眼就看出这两位姑娘年龄不过十来岁,却不想已有这样的修为,一时之间大为震撼,早就乱了分寸。
“斩风门,死。”
翊世夷生死剑诀一出,直接宣判了眼前之人死刑,两个蜕灵镜,并不是她们的对手,想来斩风门并未把蒋家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上。
赵粉那边抽出细剑,震掉了上面的血液,突然回头看向跟着过来的人。
“住手。”翊世夷叫停了赵粉的动作。
蒋思嫣怯怯看了眼赵粉,却也还是走了过来,跨过二人的尸体推开门:“我来带路。”
翊世夷朝赵粉点头,跟了上去,赵粉撇嘴,提起两具尸体随便丢进了一个房间,又如法炮制去除了地上的血痕,环抱双臂守在门口。
蒋思嫣一直带着翊世夷走进深处,这一路的家具都已被处理干净,到了最里面,有烛火的光在摇曳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木架子,有一个人被绑在上面,周围是各种渗人的刑具。
“爹。”蒋思嫣哽咽地靠近那人,手指甚至不敢触碰,又朝一处看去,哭泣唤道:“小岐。”
墙角蜷缩着一个孩童,身上泛着青紫色,闭目像是已经死了一样,蒋思嫣去将她抱起来,不断呼唤她。
翊世夷走近,抬手探了探孩童的鼻息。
“还活着。”
她说着又拿着刚刚顺来的钥匙,解开蒋疏钰身上的锁链,蒋疏钰摔在地上,重重喘气。
“还能走吗?”翊世夷蹲下问他。
“能。”蒋疏钰咬牙应道,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蒋思嫣面上满是担忧,又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翊世夷却已经率先离开。
“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先走吧。”
听了这话,后面二人只能快速跟上,出门之后不用翊世夷吩咐,赵粉步下轻功一动就拉着二人飞走,翊世夷回首,推倒烛台,才离开。
背后浓烟滚滚,大火侵蚀整间屋子,开始蔓延蒋府。
赵粉带着二人入了马车,翊世夷落下,轻轻一抽马鞭,马车开始向前走,她驶入寂静处,七弯八拐,再进入闹市时已经进了马车内,赶马之人已然换成豆绿。
马车一路驶向温府,到地之后俨然能看到等候在门口的温暮月,她瞧见马车的一瞬间松了口气,安排人接应大家入了府。
“今日府内都是我的人,你且放心罢。”温暮月走在翊世夷身旁,又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得令吩咐众人先离开。
翊世夷抬了抬下巴,指向躺在床上的蒋家三人:“你看看他们。”
温暮月依次为三人把脉,轻轻蹙眉,执笔写下药方,交给管家后才开口:“他们两个中毒已深,经脉错乱,真气外泄,已经是必死的命,我最多能争取三日,那个孩子只是中了毒,营养不良,倒是可以一救。”
“如此,甚好。”蒋疏钰怔怔开口,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和嫣儿早已知自己活不了,能救下小岐,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翊世夷走出屋子,看向温暮月:“他们就先交给你了,那边还有事,我明日再来。”
温暮月轻轻搭了下她的脉,见她没事方才稍微放下心来:“你要小心。”
换回衣服换回马车,翊世夷才回到宫中,沐浴之后她坐在庭院中喝着热茶,思绪回到蒋思嫣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许多事情之间,总感觉存在什么联系。
“公主,今日那大庆二皇子又来了。”墨叶禀报,“您不在,他就给您留了一封信。”
翊世夷接过信,读完后放在烛火之上,化为灰烬。
“你在干嘛?”
背后突然的声音吓了赵粉一跳,她手中正细细搓洗一块手帕,侧目看到了豆绿,豆绿没有挑明,而是意有所指。
“今日很开心吧。”
“杀人有什么开心的?”赵粉拧干手帕收好,奇怪地看了豆绿一眼。
“确实没什么好开心的。”豆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