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异闻录 第5章 紫藤五

几道耀眼明亮的光束奔向晦暗寂静的夜空，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咻咻声，砰的在夜空炸开，一朵朵闪烁着光亮的花朵开放在晦暗的天空之上，开放在南北城热闹非凡的上空之上。百姓们都被这样的美景吸引，连说话嬉笑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宋柳看着旁边的苏紫藤，此时的她正全神贯注的欣赏着这样的美景，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火光。宋柳不自觉说道：“要是时间可以暂停这一刻就好了。”

苏紫藤疑惑道：“宋公子在说什么，刚才烟花的声音太大，我没有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宋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姑娘要和我一起去隔壁街上的表演吗？”烟火大会的时候，南北城的杂耍艺人都会出来进行表演。

苏紫藤点点头：“好啊！我也想看看这里民间艺人的看家本领”

说着，二人便离开了人群。宋柳抓着苏紫藤的衣角在人群中穿梭，天上的烟花还是源源不断的绽放，月光与烟火的光亮打在二人的脸上，一半隐匿与黑暗，一半暴露于光亮之下。

由于大家都被烟火吸引，这边的杂技表演的观赏人数倒不是很多。宋柳牵着苏紫藤向着前方声音嘈杂的地方走去。

与刚才那条街不同，这里的小孩子很明显比较多，就算这里的杂耍表演很吸引小孩子的注意，但是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小孩子才对。正当宋柳疑惑时，就见那群孩子奔向前方，奔向一个拿着拿着糖葫芦的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是老田头！！！

宋柳怎么忘了，这南北城最受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人要是老田头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苏紫藤看着被这些小孩子包围住的老田头，不禁微微一笑：“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田老先生还在那边卖糖葫芦呢！现在就到这边来了。田老先生的腿脚真好。”

宋柳闻言，也笑了。

那边的老田头在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卖了之后，直起腰，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一男一女，正笑眯眯的向他的方向看过来。那两个人向着老田头走了过去。

苏紫藤道：“田老先生，您来这条街也是来看杂耍的吗？”

老田头道：“是啊，每年的烟火大会我老头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杂耍表演。哎呦！就那个吐火，那叫一个好看。”

宋柳道：“我与苏小姐也是来这看杂耍的，要不咱们搭个伴儿。”

老田头道：“行啊！刚好离表演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去找个好地歇会儿，卖了半天了，我老头子都累了！”说罢，老田头还揉了揉腰。

三人找了个空地，便直接想往台阶上坐。宋柳看着苏紫藤的留仙裙，很新，估计是新买的裙子。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叠了一下，递给苏紫藤。苏紫藤像是不解，疑惑的看向他。宋柳道：“地上凉，还很脏，垫一下吧。”

苏紫藤看了一下台阶，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微微一笑，接过了宋柳的外衣，道：“那就多谢宋公子的美意了。”

对此，正在一旁扶腰坐下的老田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哎哟呦！这宋家小子真是长大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里极具揶揄之意，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嫌疑。宋柳笑嗔：“臭老头，赶紧坐下歇会儿吧！人是老了，嘴倒是一点都不老。”宋柳边说，便渐渐扶着老田头坐下，顺便帮他按了按腰，让老田头的腰不至于那么酸痛。

老田头感受着宋柳手上的按摩功夫，颇有几分受用，然后依旧撇一撇胡子，装似嗔怪，道：“臭小子，算你识相。” 原本苏紫藤还因为老田头的这一句话，有些害羞，但是一看到老田头这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又觉得忍俊不禁，不禁轻笑一声。

老田头一般享用着宋柳的按摩服务，一边跟苏紫藤聊天，吹嘘自己的糖葫芦有多好吃，每次一开锅都是十里飘香，馋哭几条街的小孩子；还说自己身体嘎嘎好，这么大岁数走街串巷的买糖胡芦，连喘不带喘的；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仪表堂堂，走南闯北不知道迷住多少姑娘。说的天花乱坠，天马行空，好似身后有条尾巴，正在不停的摇摆。

苏紫藤道：“田老先生年轻的时候经常走南闯北吗？”

老田头道：“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游侠，游走江湖，广交好友。”

宋柳道：“行啊！臭老头，这个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老田头哼了一声，傲娇抬头，道：“你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知道在这城里招猫逗狗的混球儿怎么知道游侠的生活，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宋柳看着这老头一副耍宝的混不吝样子，轻笑出声：“这老头子！”

老田头感受着宋柳的手上的力度，舒服的眯起眼睛，他扭头对苏紫藤道：“小姑娘，我老头子跟你讲啊。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四处云游，玩乐。哎呦！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快活。”

苏紫藤道：“那您年轻的时候都去过哪呢？”

老田头道：“那可多了，我登过泰山，走过大草原，还爬过雪山，你都不晓得那里的风景有多美。不过，这么多年，最美的还是这南北城。”话语里是说不尽，道不明的眷恋缱绻。

苏紫藤看着老田头的眼睛，不禁疑惑道：“这城中还有什么风景是我未曾见过的吗？”

宋柳也是疑惑道：“是啊！我从小在这长大，也没感觉还有什么风景是好看的无与伦比的啊？”

老田头看了看了两个人的疑惑的眼神，不紧不慢的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烟枪，点上，抽了几口，缓缓吐出几口烟圈，慢慢道：“不是什么风景，是我的心上人，喜欢了一辈子的心上人。”

听到老田头的话，苏紫藤和宋柳皆是目瞪狗呆，还是宋柳率先反应过来，道：“你说的不会就是你常看的那张画像上的女子吧？”

老田头又抽了口烟，缓缓答道;“是啊，就是她。我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我怕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她忘了，所以时长拿出来看看。”

宋柳道：“所以说，这些年你一直不搬家，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

老田头道：“嗯，那个房子是我和她初遇的地方，也是我们两个最后见面的地方。”

苏紫藤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田老先生是这么念旧情的人。”

宋柳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老田头道：“你想知道啊？”

宋柳道：“想，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老田头道：“没什么不想说的，我年纪大了，我想有人可以一直记得她。”

那年，我第一次来南北城，吃饭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银两不够，怎么跟老板解释都没办法。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来了，她帮我付了钱，解了围。之后我就一直跟着她，我发现她的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平时也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次能遇上她，真的是缘分使然。

她很爱笑，久卧病榻之人，眉宇之间总会染上几分病气，但是她的笑特别好看，如同春日的第一抹暖阳一般，那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美景了。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的笑能那么打动我，好像她笑的时候，世间万物都暂停下来，眼里只能容得下她的笑容，其余的再也无法入我的眼。

她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听我讲这些年我在江湖上的云游的故事，每每我给她讲的时候，她的病症就会好特别多。她说，要是她的身体允许的话，他特别想和跟我一起去游历。我跟她说，一定会的，因为城里的大夫都这么跟我说，这些日子，她的身体状况有很大程度的好转。

我特别高兴，不知不觉，我好像已经在南北城待了特别长时间了，我还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时间。有一天，她跟我说，她特别喜欢吃甜食，尤其是糖葫芦，小的时候看着别人吃就特别馋，可是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多吃。我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你等着我，我去学着做糖葫芦，然后我通过自己这些年在江湖上攒下的人脉找到了一个做糖葫芦远近闻名的老者，我去跟他拜师学习，我希望我可以让她快点吃上我亲手做的糖葫芦，汤药太苦了，我想让她吃点甜的。

就当我学完，回到南北城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她走了。在我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就走了。他们跟我说，她临走前希望你可以接着去旅行。我说，不必了，最美的风景我已经看到了，剩下的景色再美也比不过她了。

后来，我凭借做糖葫芦攒了一些钱，将我们相遇的那间铺子买了下来。然后我就一直在那间铺子做糖葫芦，一年又一年，南北城的每个人都吃过我做的糖葫芦，他们都是赞不绝口。可是那个最喜欢糖葫芦的人再也吃不到了。

我不愿意搬家，我就想守着铺子，守着我为她画的这张画像，时不时陪她说说话，她那么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或许我们可以相遇江湖，或许我们就可以一起游历大江南北，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终点了。

一圈又一圈的烟雾中，依旧闪闪发光的是那双晶亮剔透的双眸，饱经风霜却依旧炯炯有神，带着和爱人为数不多的回忆，在那间街角尽头破败的不能再破败的小屋子里静待着时间的流逝。

怎么不算是人间最美的风景呢?回忆本身就已经是最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