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小短篇 第5章 顶头上司是前女友（中）

十八点整，下班高峰期，XY传媒整间办公室键盘敲击声却此起彼伏。

突然叮的一声，所有人的电脑里都同时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遥远的美国总部。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瞬间就炸开了锅。

总部要空降一位老总来接替一把手王宇的位置，明天就要上任了。

“搞什么，原来不是传的是傅总监上位吗？”

“谁知道呢，别乱说话了，明天总部的老总就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他把这把火烧到谁身上吧。”

工位上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一向面色平静如水，寡淡冷漠的傅诗音却在看到那封邮件时脸色惨白，蜷曲的手指不停地在颤抖。

翌日一大早，顾南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进XY传媒。

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躁动不已的心。

“顾总，这边请!”人事总监黎蔓热情的招呼顾南风。

顾南风微颔首，双手插着兜，不疾不徐踏着高跟鞋跟着黎蔓。

“各位，停一下手上的工作。”黎蔓拍掌示意，众人纷纷仰起头来。

一个亮丽耀眼的金发女人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穿着今年秋季最新款的定制西装，身材高挑，肤白貌美。

“这位是纽约总部派下来的顾总，顾南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博士，今后将作为我们XY传媒的执行总裁，大家热烈欢迎一下。”

“哇，终于见到比傅总监还要漂亮的女人了。”

“哇美女总裁!这下有眼福了哈哈。”

顾南风撩起眼皮，淡漠的扫了一眼，在一阵嘈杂声中，寻找着一人的身影，却迟迟不见那人，她按捺不住，状若不经意看向身旁的黎蔓，寡淡道：“我看过公司的资料，怎么不见设计部的艺术总监?莫不是对我这个新上任的总裁有何不满。”

傅诗音，你想躲着我，我偏不让你如愿。

“怎么会，她刚刚有事出去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她回来。”黎蔓冷汗直冒，赶紧陪笑道。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来就盯上艺术部了。

“顾总，您看看要不要先去会议室坐一下，我通知高层们来开会。”

“不急，等人齐了在开会。”

黎蔓：“……”

＊

傅诗音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好久，她的面前静静的摆放着一杯咖啡，从热气腾腾到触手微凉，她都没有动过，心事重重的望向窗外。

室外晴空万里，而她的世界早已风雨交加。

“南风，我们分手吧！”

“阿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我不要分手……别不要我……”

“阿音，别不要我……”

…

“小姐，小姐……”

“嗯?”

“您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哭泣声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充斥着傅诗音的大脑，直到侍者的轻唤才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在不停地震动，长久地看着来电显示，终是轻叹一声，接了起来。

黎蔓尖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傅诗音，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给我请假，这让我怎么圆下去。”

“也不知这顾总怎么就盯上你了，你赶紧给我回来，要是见不到你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我马上回去。”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偷偷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女人。

顾南风右手搭在桌面，食指蜷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眼睛却是闭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傅诗音到达会议室的时候，这种压抑的气氛才消失不见。

顾南风睁开双眼，撩了撩耳际的头发，冷笑一声，慵懒的开口：“傅总监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抱歉，顾总。”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会吧！”顾南风右手一挥，不再说什么，静静看着傅诗音。

傅诗音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一时有些踟蹰不前，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仅剩的一个空位还就在顾南风旁边。

“傅总监又在摆什么架子?”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顾南风又开口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却不敢抬头看向那人。

她以为顾南风会在会议上说什么话来刁难她，毕竟自己曾经甩了她。

她屏息静气的听着，漫长而煎熬地等待着审判她的话语。

当众让自己难堪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自己伤她这么深。

顾南风在会议室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直等到会议结束，傅诗音都没能听到意料中的话。

“设计部的艺术总监留下，其余人可以散会了。”

“?”

她讶异的抬头，正对上顾南风勾着唇冷笑，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

一群人呼啦呼啦往外走，百叶窗缓缓落下，隐约只能模糊看到两个女人的倩影。

“你们说顾总为什么老是针对傅总监呢？”

“都开完会还要特地把人留下，她俩是不是有仇？”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继续工作，不要交头接耳，管好自己的事情。”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也不要说。”

会议室内，

顾南风长久的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女人，有一瞬间想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她了?

这十年她过得遍体鳞伤，她又过得如何呢？

“很意外吧，我现在成了你的顶头上司，傅诗音。”她如今只能藏起自己的情绪，将冰冷的话语砸向对面的女人。

“顾总。”傅诗音突然抬起头，平静的看向顾南风，望进她棕褐色的眼眸，那里有愤怒，有不解，有委屈。

傅诗音放在下摆的手，狠狠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不让自己流露多余的情绪，“顾总若是没有工作上的事要吩咐，我便要告退了。”

她漠然的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就要转身离开。

“你变了很多，像换了一个人。”顾南风看着她离开，声音终究有了几分起伏。

傅诗音冷笑：“人哪有不变的，顾总真是高看我了。”

“这世上哪有像顾总那么天真的人，年少时随口许诺的甜言蜜语都当得了真，还真是痴情人一个。”

顾南风的神情变得落寞，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她咬着牙，故作冷笑，“哦是吗，那我倒是想看看薄情寡义的傅总监这几年的变化了。混迹职场十年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设计部的艺术总监，傅总监这些年还真是过得潇洒。……有些事既然过去了，那就不要逃避得好。”

“今晚的接风宴，希望傅总监不要像今天早上一样无故迟到了。”

傅诗音：“……”

她没再说什么，拉开门就径直走了出去。

转身的瞬间，她望了望会议室里面的人，瞧见那人故作冷漠的面容，在她离开的那一刻，缀满了泪珠。

顾南风，你我之间有着云泥之别，你是书香世家，天之娇女，而我只是生活在阴沟里的一条蛆，哪里配有爱。

愿你前路皆坦途，所愿皆可成。愿你前路坦荡，余生无忧。

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

*

“顾总，这是北杭市最有名的饭店，一定会让您宾至如归的……”黎蔓殷切的向她介绍北杭的风土人情。

“黎总客气了，我原本就是北杭人，这也算回了自己的老家，你不必特地来招待我，你有这份心我记在心上了。”

顾南风环顾四周，淡然一笑，“听说黎总的母校是北杭大学，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这么一看，还真是有缘。”

“顾总竟也是北杭大学毕业?冒昧问一下顾总是几几届的。”

“15届。”

“15届?设计部的艺术总监也是15届的。”黎蔓想起当日的情景，喃喃道：“难怪了，原来顾总和诗音早就认识了。”

北杭沿江边岸的风呼啸而过，顾南风面无表情的转身，扬了扬头发，漫不经心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好。”

饭店包间定在了35层，北杭沿江边岸的夜景一览无余，刚走进包间里，顾南风讶异的发现傅诗音居然早就到了，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顾总，黎总。”她起身，微颔首，向她们打招呼。

顾南风淡淡应了一声，便迈着步子落座了。

黎蔓耳清目明，看了看座位上的女人，又看了看坐在角落低头不语的女人，头顿时疼了。

“顾总，您先坐会，我去趟卫生间。”她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这叫什么事，为什么俩个女人我都能脑补出是一场爱恨纠葛，我是不是脑子抽风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黎蔓越想越不对劲，越走越快，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透明玻璃。

*

“傅总监又低着头想做一个闷葫芦?怎么见到我就没话说，心虚吗？”

顾南风轻蔑的看着对面的女人，说着难听又恶心的话。

可这些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面的女人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怨怼，没有回击，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冷漠得如同一个怪物。

顾南风感到很颓丧，再没什么兴趣吃什么饭，她艰难的站起身，想逃离这里。

都已经互相伤害了，她们还回得到过去吗？

“顾南风，你现在满意了吗？”

一直沉默寡言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平静的看向顾南风。

“不就是耿耿于怀我甩了你吗？怎么十年了都还放不下？看不出来顾总还真是长情，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能被顾总惦记这么久。”

“傅诗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诗音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顾南风面前，唇角勾起，笑得云淡风轻，“顾南风，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无论你今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

“放不下的是你，走不出过去的漩涡也是你，就算你用语言刺激我，恶心我，羞辱我，我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

傅诗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过去十年里，我所说过的话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分手’二字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南风，我喜欢你!”

“南风，我爱你。”

“南风……”

果然，果然，什么都是假的。

“傅诗音!”她失控地掐着傅诗音的脖子，红着眼，拼命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和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少自作多情了，傅诗音……”她咬着牙，哽咽着，“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只是不甘心，当时我们这么要好，那么相爱……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强求一个不爱她的人。

顾南风绝望的闭上双眼，她就不该对傅诗音再抱有什么幻想。

＊

过了一会，包间里陆陆续续来人了，大家有说有笑，全然不知方才的闹剧。

顾南风扬起笑脸面对每一个向她敬酒的人，酒过三巡，她佯装还有别的事便先离开了。

夜风冷冽，吹得她瑟瑟发抖，她披起单薄的外套把自己裹紧，又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根烟，熟练的点燃，吸吮，吞云吐雾。

耳边依稀回荡着那人冰冷绝情的话语。

“顾南风，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喜欢女人。”

“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猎奇的心理，因为我想看看，身为教授千金的你，贴上‘同性恋’的标签，跌落神坛是什么滋味。”

“可笑的是……你竟甘之如饴!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笑出了眼泪呢。

“……这就是真相，你满意了吗？顾南风。”

“咳咳咳!”顾南风突然被口中的烟呛出了眼泪，她哆嗦着手去拿口袋里的烟盒，颤抖地拿出另一根烟接着抽起来，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女人多的是，干嘛吊死在一颗树上，顾南风你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什么女人遇不到?”

她又哭又笑的开解自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傅诗音，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不……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啦。”她用蛮力撕扯着一直戴在指间的钻戒，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的丢进河里。

她抹了抹泪，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挤进汹涌的人群。

＊

“知知，不行呀，我们还没毕业，去酒吧不太好吧。”一个扎着马尾辫，露出一对小虎牙的可爱女生扯着身旁同行人的胳膊，一脸慌张。

身旁的女孩，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明艳动人，她拍拍虎牙女孩的肩，轻声安抚：“没事，反正快毕业了，就当这次是毕业狂欢夜吧！”被唤做“知知”的女孩笑得明媚，自信昂扬的迈开步伐大步向前走。

顾南风在时光酒吧喝得烂醉如泥，想把脑海中那个女人从自己心尖上抹去，可喝得越多，回忆却越来越深刻。

“南风同学，饮酒伤身，你要少喝一点哦。”

如今那个关心她的人消失不见了。

“阿音，阿音……傅诗音!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故意说些绝情的话来骗我……”

她们在一起三年，她不信傅诗音从未爱过她。

她不信。

她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心里祈祷，如果不是空号，如果对方能接起，她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不再说赌气的话，不再任性，她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只要她出现，她可以丢下所有颜面。

她只想要她。

“嘟嘟嘟……”

“砰砰砰……”

电话铃声与她的心跳同步，她屏息静气的听着，害怕心里的期许落空。终于三秒过后，对方接听了，却缄默不言。

“……”

两人长久的沉默着。

“阿音，我喝醉了，你能来接一下我吗……”你会来吗？

顾南风说完这句话，就醉晕过去，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便见一人笑意盈盈向她走来。

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一如十年前她与那人的初见，“南风同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艺术系的傅诗音。”

“阿音?”她踉跄着站起来，扑入那人的怀抱，“阿音，你还是来接我了，对吗？”

许知意：“……”

许知意一头雾水，都还没反应过来，漂亮小姐姐就扑进她怀里了。

她搂着漂亮姐姐，抚稳她的身体，不让她掉下去，“小姐姐，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阿音，我叫许知意，你认错人了。”

顾南风此刻早已昏睡过去，心满意足靠着她的肩膀，陷入沉沉的回忆。

＊

叮铃一声，随着风铃晃动，傅诗音最终还是来到了时光酒吧，她做不到对顾南风不管不顾。

哪怕不在一起了，她也希望她一个人能过得好好的。

只是，当她真切的看到顾南风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时……

迷离的灯光晃得人移不开眼，顾南风坐在吧台边左手撑着脸颊与一个小女孩有说有笑。

“漂亮姐姐，我叫许知意，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许知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南风：“……”

她一时有些怔住，第一次无比心虚的不敢大方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要说了，小屁孩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逗她的。

“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羞羞羞，大人欺负小孩，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都不告诉我，太欺负人了。”女孩双手抱胸，嘴巴嘟起，气鼓鼓的，活像一只佯装恼怒的小花猫。

可爱又迷人。

“扑哧……”顾南风开怀地笑，这是这么久以来，自己最舒心最肆意放开大笑了。

她忍不住勾了勾面前女孩的鼻尖，靠近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叫顾南风，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顾南风。”

女孩的脸霎时间就红了，耳垂也红得滚烫“骗……骗人是小狗。”

后面再说什么，傅诗音都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真好，顾南风，你终于走出过去，走向美好的未来了。

而那些所谓的真相就让它永远沉埋，归于尘埃吧。

她最后在深深望了一眼谈笑风生的那人，唇边扬起起浅浅的弧度，终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