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歪着头从地铁口走出来,看起来慌慌张张的,见到乞丐,便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跑了过去,惊魂未定的说:“吓死我了,刚才有个坏人跟踪我,现在还在后面呢。”
“哪有坏人?”乞丐懒洋洋的说道。
小丫头便伸出手,指了指漆黑的地铁口,果然有一个剃着秃头,戴这大金链子的彪形大汉鬼鬼祟祟的走出来,乞丐看见那人,便笑了起来,轻声说道:“那个就是坏人?不用怕不用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往往是内心柔软胆子很小的。”
“你怎么总是大大咧咧的,那人一看就是坏人,赶紧想办法呀。”小丫头埋怨的说,乞丐却只是摇头笑着,那人却已经走了过来,先是拿出一块钱递给乞丐,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钱包对小丫头说:“你刚才怎么跑的那么快,钱包掉了都不知道。”
小丫头接过钱包,知道误会了人家,红着脸道了声谢,那人摆摆手,转身便走了。乞丐这才悠悠的说道:“这世上,有坏人伪装成好人,也有好人伪装成坏人,眼睛有时候是看不清的,听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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狌狌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异兽,记载于《山海经》,形似猿猴。狌狌是神奇的野兽,传说他通晓过去的事情,但是却无法知道未来的事情。狌狌: 兽类,或叫做猩猩,形状像长毛猿的兽类,长有一对白耳,既能匍匐,也能直立行走,据说吃了狌狌的肉,有健步的作用
狌狌:关于伪装
第十六世,你是花仙,我是野兽,执念化成了狌狌
莱国亡了。
齐国大将晏弱带兵大败莱军,领兵的王湫和正舆子逃到了莒国,被莒国人杀死,国君莱共公浮柔逃亡到棠地,被晏弱围而灭之。齐军先是攻入了国都归城,之后又把莱国的百姓迁到郳地,瓜分了莱国的领土。
天下兴亡,本是转眼,不过数日光景,莱地已尽属齐国,那些莱人有的逃到了别国,有的沦为奴隶,有的变成了齐国人。这曾经令大周也忌惮不已的东夷最强国度,竟然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只有莱山北麓的一处处小小山庄既没有被齐国攻下,也没有主动投降,只是关紧了大门,似乎把那齐军当成了登门拜访的客人,以为只要闭门谢客,那些披甲持剑、如狼似虎的士兵便会像以往在庄园外等着的那些客人一样知难而退一样。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数万齐军早已将那莱山团团围住,只等晏弱一声令下,便会攻上山去,将那小小的山庄付之一炬,将那山庄里负隅顽抗的人统统抓起来杀了。那齐军何等精锐,以数万莱军之勇,归城之固尚且不能抵挡,何况这一座小小的山庄?
但晏弱却并没有下达进攻的指令,而是在山下远远的看着那座山庄,皱起了眉头,这位即使攻打莱国都没有遇到一点阻碍的名将,此时竟然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庄面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似乎那座山庄里有洪水猛兽一般,旁边的偏将不明就里,看得着急,便开口道:“将军,请快些下令吧,区区一座山庄,我只要带十个剑士便能攻下。”
“休得呱噪。” 晏弱却摆了摆手道。
“将军为何如此犹豫?”那偏将本以为将军会应允,却遭了训斥,他是刚刚打了胜仗,士气正足,在那里跃跃欲试,冷不防却被泼了盆冷水,便脸红脖子粗的反问了句,话一出口,才觉失言,生怕得罪了晏弱,便忐忑的看着他,说只那一向不容冒犯的将军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温言解释道:“你却是见识短浅,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委,我刚才犯难,却不是怕了这山庄的主人,只是有些顾忌,那山庄的主人虽然只是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手种桃花的好手艺,在那山上种了好一片桃花,天下人都称她桃花娘,便是大王也曾听过她的名字,说等攻下莱国,便要来那里看花,若是我们贸然攻了上去,践踏了这山上的桃花,坏了大王的雅兴,却是大大的不美。”
那偏将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也为难起来,他本是一介武夫,只知道冲锋陷阵,遇到这般投鼠忌器的情况却是束手无策,便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先礼后兵吧。”晏弱边说边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刚刚你不是要请战吗,也好,你带上几个兵将,将这封书信送去,记得要凶一些,吓她一吓,也许那女子就怕了。”
那偏将领命向山上去了,晏弱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刚刚他有一件事却是没有对那偏将说,能让他如此顾忌的,绝不是几片桃花那么简单,若是仅仅是一片桃花,就算是他全都毁了,大王也不会责罚,但昨日齐王传来讯息,那祭祀早已选中莱山来祭祀八神中的月主,搭建祭坛的地点便是那片庄园,若是动了刀兵,见了血光,却是对神灵大大的不敬。
不过他本就是不敬神灵的人。这几日他派大军将这山团团围住,那区区一个种花的女子却迟迟不肯投降,早就让他没了耐心,他本是杀伐决断、心狠手辣之人,此时杀心一起,便没了顾忌,哪怕是拼着被君主责罚,也要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所以他在那封信里只写了一句话:“三日之后,若不肯降,血洗莱山,寸草不留。”
他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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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偏将带着十个小兵上了山,想着将军说要吓那女子一下,便用脚狠狠的踢着那山庄的大门,口里不干不净的说道:“兀那娘们,赶紧开门投降,若是慢了,休怪我杀进去将你奸了。”
他一边大叫,一边将那门踹得咣咣作响,那些兵卒也口中不停说着污言秽语,正起劲时,那门却冷不防开了,里面露出个小小的侍女来,看起来只有**岁的样子,一见他们,便竖起眼睛来训斥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对一个女人满嘴的污言秽语,羞也不羞。”
这孩子竟然一点也不怕这群如狼似虎的兵卒,但那偏将却是个混人,见是个小孩,便心中轻视,也不理她,抬起腿便要往里走,谁知那小姑娘却拦住他道:“你这无理之徒,这是我莱国的国土,却是休要再向前了。”
“莱国?”那偏将不屑的笑笑“好叫你这孩子知晓,那莱国早已亡了。”
“国虽破,人还在。”那小姑娘正色道:“我脚下立足之处,便是莱国。”
那偏将嘴拙,说不过她,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拔出刀来到:“你这顽童,倒是伶牙俐齿,就不怕我一刀把你杀了?”
“我才不怕。”那小丫头挺起胸脯道:“你要是真敢杀我,直接做就是,又何必把狠话挂在嘴边?”
那偏将一时语塞,急的涨红了脸,有心一刀将这恼人的小鬼砍了,又想着将军的话畏首畏尾,只有跺了跺脚道:“你快让我进去,我却是有事要见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便是王公贵族也不能轻易得见。”那小姑娘倨傲的说:“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小小偏将说见就能见得?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偏将无奈,只有拿出那封书信,客气的说“我家将军有一封书信,还请你务必交给你家主人。”说完面上一红,带着那些兵卒下山去了,他这般前倨后恭,小姑娘看的好笑,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嘴里喊着“小姐,我打败齐军啦”,像个打了胜仗般的将军一样回屋里去。
弱者就是这样,总会把别人的退让当成自己的力量。
但那小姐却是个有见识的,她那着那封书信,皱起了眉头。
“那晏弱说三天后若是不降,就要血洗莱山。”她淡淡的说道。那小姑娘却毫不畏惧,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他一定和刚才那个混蛋一样,都是吓人的。”
小姐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你这孩子,却是不懂,刚刚那个偏将怎么能和晏弱相提并论?那晏弱一生从不食言,他说三天后屠山,便会三天后屠山,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去吧,想必他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我才不走。”那小姑娘正色道:“若不是当年小姐救了我,恐怕早就死了,这里就是我的故国,小姐便是我的家,离了国家,天下虽大,我又能往何处去?”
听了她的话,那小姐一愣,眼神便温柔起来,然后又一点一点变得坚定。刚刚她看到那书信的时候,本来已经万念俱灰,此刻却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便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拼死一搏。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她拿出纸来,在纸上用工整的小楷奋笔疾书,很快便写好了一封信,然后对小丫头说道:“我现在修书一封,就说谁能打退齐兵,我便会嫁给谁。你现在把这信绑在信鸽脚上送出去,也许以前那些登门求亲的人看了这信,便会出手相助。”
那小姑娘见她如此说,便着起急来,只是拿着那信不肯挪步,等那小姐询问的看过来,她便说道:“小姐,你不等公子了吗?”
那小姐一怔,继而苦笑道:“等不得了。”
小姑娘冰雪聪明,听了她的话,便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也不再多言,转到后院去打开鸽笼,略一踟蹰,还是把那封信绑在了鸽子腿上。
鸽子咕咕的叫了一声,振翅飞了起来。
晏弱眯起眼睛,看着从山上飞过来的鸽子,随手摘下了马上的神臂弓,搭好了雕翎箭,拉满了虎筋弦,一箭射了出去,那鸽子被射了个正着,扑腾了几下,便径直落了下来,一名小卒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呈了上来,晏弱打开看了一眼,随手丢在地上,吩咐道:“这女人开始四处般救兵了,都紧张着点,便是一只鸟也不要叫它飞了出去,莫要走漏了消息。”
“放心吧将军。”手下的将官答道:“别说是鸟,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晏弱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就算消息传出去也不要紧,如今那莱国早已平定,军队早已溃退,更无一个敢反抗者,就算是其他诸侯也不必担心,如今齐军横扫天下,如日中天,谁又会为区区一个小小山中的普通女子来自取灭亡?
但还有另一件事让他担心,刚刚他看了那封没有传出去的信,才知道原来那女子竟然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援手,这让他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如果连名节都不在乎,那么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如此看来,那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投降了。
所以他便叹了口气,其实他实在不想对那女子出手。有一件事是谁也不知道的,那桃花娘是他年轻时候曾经见过的,当年他还未在齐国拜将之前,曾经游历天下,最先去的便是这座山庄,当时他只是一介寒门,既无权利,也无名望,但那桃花娘却并未轻视与他,留他在庄园中一起参加晚上的赏花宴,他穿着布衣坐在那些赏花的王公贵族中间,却未喝一口酒,也没看过一眼开得正烂漫的桃花。
他一直在看她,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看得出了神,连那些宾客纷纷酒足饭饱离去也没发觉,直到听到有人轻声的叫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个一只跟在她身边的小女童把一袋金子递到了他面前,奶声奶气的说:“小姐说给你的盘缠。”
他当时险些落下泪来,深深的施了一礼说:“来日晏弱若有所成就,定不敢忘小姐今日恩情。”
“不必了。”桃花从中的女子轻轻开口“只要公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对我的报答了。”
那一刻他只觉得为她死了也是值得的。若是当时的他收到这份书信,恐怕就算是就死一生,也一定会来这里帮她。但这世间没有如果,上天也总是喜欢捉弄人,他没想过会成为来摧毁她平静生活的敌国大将,但今日却不得不亲手毁了那片最初的桃花林。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她的恩情,当上齐国大夫的第一天,他就带着礼物亲自上山拜谢,谁知她却闭门不出,让他无功而返,他记起了她当日说过的话,回到齐国以后,一心做好自己的本分,辅佐齐王南征北战,成就一翻霸业。
今日他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所以三日后若是她不肯投降,自己也只能按着为将的本分,迫不得已举起屠刀了,只希望她到最后一刻能够知道恐惧。他以前见过很多自以为不怕死的人,但他们死到临头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怕死的,他希望她也能如此,这样他就不必带着不忍之心对她挥剑了。
但他知道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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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焦急的时候,时间总是变得很快,三天的时间似乎一转眼便过去了,但那封信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山脚下齐军的阵营依然坚如磐石,没有一丝动摇。
没有人来救援,似乎那些平日里那些来这里饮酒赏花的王公贵族和剑客豪侠都没了踪影,也许是他们没收到那封信,也许他们没有时间,但总之他们没有来,就连那些平日里总在她庄园的桃树下歇脚遮阳的村夫百姓也没有来,庄子里只有只有她和那个小姑娘,天色渐渐开始暗了下去,桃园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往日她总是讨厌夜幕降临,因为天黑了以后便看不清那美丽的桃花了,但这一次,她却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因为明天太阳升起以后,便是约定好的日子。
到时候她便不得不作出这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她并不是不事二主的迂腐之人,也不想为莱共公这个昏君守臣子之节,但若要她老老实实做齐王的臣民却是万万不能的,当年莱国在东方九夷之中实力最强,便是商周的国君都不敢轻侮,这桃园便是从那时起传下来的,桃园的主人祖祖辈辈都以东夷人自居,只知有莱国而不知商州,若是她向齐人称臣,不要说自己这一关过不去,恐怕就连列祖列宗也不能答应。
相比辱没祖宗门庭,生死只是小事。她望着那片黑暗中的桃林,眼神重又恢复了坚定,这乱世之中容不下一片置身事外的桃花,便是这与世无争的小小山庄,也做不得一片没有君主的净土,既然如此,不如玉石俱焚,想到此处,她便轻声唤那小姑娘过来,吩咐她去准备些火油干柴来,等明日齐军一到,便放火烧了这片桃林,说知道那小姑娘刚刚迈出一步,那门却被咣咣的砸响了,小丫头吃了一惊,急忙退了回来,有些害怕的问道:“小姐,不好了,定是晏弱不讲信用,乘着晚上来偷袭了。”
那小姐也吃了一惊,然后又很快震惊下来,摇了摇头道:“你却是看轻晏弱了,这人虽然是齐军的统帅,却是个守信之人,他说明天来,就一定不会今天晚上来偷袭,更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山庄,随随便便就能攻破,又何必用得着偷袭?却是不必担心。”,却是边说边去开门,那小丫头却还是不放心,拉住她说道:“小姐,万一他这次不守信了怎么办?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也见过他呢。”那小姐看着小姑娘一脸疑惑,便笑了起来:“却也难怪,那时候你还小,自然不记得了,那时候我给他的那袋金子,还是你给他拿去的呢。”
小姑娘这才想了起来,她其实并没有忘,只是难以把当年的那个落魄书生和那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联系起来,此刻听小姐一说,才勃然大怒道:“若不是小姐当年赐给他盘缠,他怕还是个一事无成的穷小子呢,如今竟然带着兵来欺负我们,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话不能这样说。”那小姐摇摇头道:“那晏弱却没有那么不堪,他身为齐国的大夫,为君王尽忠,却是他的本分,便如我们守着这庄子一样。如今他能等给我们三天期限,没有当日便率军杀上山来,已经对得起当年的情义了,再说,我本就没想要他报答。”
小姑娘若有所思,那敲门声却越发的急了,那小姐打开门来,却是吃了一惊,原来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将军,不过却并非是齐国的将军,而是莱国的将军,看他穿的盔甲,品级还是不低。
她心中先是一喜,以为那封书信终于有了回应,但很快便又失望起来,原来那将军身后,并没有一兵半卒,在仔细看来,连那盔甲也满是破损灰尘,想必是逃到山上来的逃兵,当不得什么大用,正想要请他离开,却听那人开口说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倒像是野兽的低吼,让她听了,更是不喜,不过还是将他请进院子,又吩咐小姑娘准备些酒菜,才对他说道:“桃花任赏,酒菜自取,只是吃完了,便离开吧。”
那人似乎是饿极了,也不看什么桃花,不管什么礼数,便用手去抓那些吃食大嚼起来,弄得汤汁四溅,嘴里还不停发出声响来,这桃花山庄虽然一直宾客盈门,却都是彬彬有礼的王宫贵族,再不济也是出生寒门的书生,不说是各个风雅,也是有礼有节,哪里来过这般粗鲁不文之人,那小姐更加厌恶,不自觉的皱起眉来,总算是忍到他吃完了,才开口道:“客人既然吃饱喝足,就请移驾往山上去吧,这几日山庄却是有些事情,多有不便。”
她这却是一片好心,不想那人白白送命,只是那人却不领情,待在那里不肯离去,那小姑娘却早就恼了,指着那人道:“你这败军之将,不去保家卫国,却想跑到这里混吃混喝,好告诉你知晓,明日那齐国的大军便要攻入这院子里来,你这胆小鬼要是再不逃到山上去,便来不及了。”
那人却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口里嘟囔着:“我吃了你的东西,就不能走,有人来打架,我留下帮,帮忙。”
他口齿不清,吞吞吐吐,哪里像什么将军,倒像个傻子一般,那小姑娘心里起了疑心,便拉着小姐说道:“这人看起来憨憨傻傻,不会是个骗子吧,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将军,倒像是垂涎小姐美色的登徒子,咱们还是小心为是。”
那小姐却笑了,初始的时候她恼这汉子无礼粗俗,心中难免轻视,此刻听说他要留下来帮忙,想到平日里那些豪言壮语的熟人一个都没有来,却又是一番感官,只觉得这粗俗的汉子也顺眼了许多,便轻声呵斥那丫头道:“不可无礼。这人既然知道明日齐军便会攻来,却不肯独自逃命,偏要留下来助拳,就算不是真的将军,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比那些只知自己逃命的王公贵族强了何止百倍?切不能怠慢了人家。”
说罢她便转向那人,恭恭敬敬的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那人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姓侯、我是将军,对,我叫,侯,侯将军,你姓桃、桃花的桃,叫桃夭,我认识你。”
桃夭听他说知道自己的名字,以为他是个有心的,心中竟然泛起一丝暗喜,又听他磕磕巴巴,颇为有趣,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只觉得心情也好了不少,便叫那丫头收拾客房让他休息,谁知那人却不肯动,只是看着那桃树出神,她以为他喜欢这桃花,刚要跟他介绍一番,谁知他竟然流下了口水,开口问道:“有,有桃子吗?”
原来他竟然想吃桃子。桃夭便叹了口气说道:“桃子却是要秋天才会结果,你怕是吃不到了。”
那人听说吃不到了,竟也跟着难过起来,桃夭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感慨明天这片桃林就会毁于齐军之手,心中颇为感激,暗道他才是真正喜爱这片桃林之人,见他不肯去客房休息,以为他要在这里赏花,便也不打扰他,叫上那小丫头回房休息,谁知还没等躺下,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推窗看去,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爬到桃树上去了,就像一只大猴子一样,还发出阵阵的鼾声,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一时哭笑不得,那小丫头却看着好笑,开口讥讽道:“这人也够怪的,好好的房间不住,偏要跑到树上去睡,莫非被齐人打的怕了,觉得只有树上才安全?这般胆小,便是留下来,也没什么大用。”
“你这丫头,凭的一张利嘴。”桃夭摇了摇头:“就算这人不是有能耐的,便是他能留下赴死这份勇气,便胜过无数英雄豪杰了。”
小丫头若有所思,然后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的说:“小姐,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人真的能打退齐军,你真要嫁给他不成?”
桃夭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愣了一下,略一思考,便脱口而出。
“嫁!”
“那公子呢?公子胜过这人百倍,又那么爱你。小姐,你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小丫头不解的问。
“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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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饶是桃夭再不愿意,东方的天空还是悄然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天亮以后,便是三天之约。山脚下的齐军早已经悄然出发,把那座山庄团团围住,不过他们并没有进攻,而是就地排兵布阵,拉开了架势。晏弱坐在马上,抬起头来看着一点点升起的太阳,离天光大亮还有一个时辰,他希望在这之前,山庄的门能够自己打开,这样他就不必对她动手了。
春光正好,想必桃花也开得灿烂,这日子适合谈情说爱,不适合杀人。
他今天不想拔剑。
但他不得不带着剑来了,庄园外齐军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他的军令,不过齐军军纪严明,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庄园里的桃夭和小姑娘却浑然不觉,昨夜她们一直担心山下的大军,辗转反侧,直到子时以后才睡着,现在还没有醒来。
但树上的那一位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便手脚麻利的跳了下来,站在了院子中间,他回头向庄子里望了一眼,见桃夭还没有醒来,便捏手捏脚的走到庄子的大门旁,像个守卫城门的大将一般稳稳站定,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竟有一人半高,便是那些身材威武的壮汉,在他面前也仿佛孩童一般。
拂晓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上满是金黄色的毛发。
它竟然是一只狌狌。
它从小便在这莱山山顶的树林里长大的,原本天下的狌狌一族都居住在招摇山,后来洪荒破裂,招摇山毁了,狌狌一族也四处逃散,它的先祖迁徙到了这里,已经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当时这莱山上还没有人,也没有桃花,就只有漫山遍野的树木和野兽,狌狌一族是山林中的唯一的主人,那些野兽们灵智未开,不能和它们交流,狌狌很寂寞,后来山里来了人,在山上建起了一座小庄子,种上了许多桃树,起初的时候,狌狌们是害怕的,后来发现那些人并没有伤害他们,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是偷偷到那片桃林里玩耍,后来又去偷山庄里的桃子,那些人都很善良,把它们当成朋友一般,狌狌们也喜欢山庄里的那些人,那时候狌狌还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山庄里的那些人一样的,后来山外的人来了,他们在那片桃林里饮酒作乐,狌狌们本来以为那些人也会把他们当成朋友,照样去那片竹林里玩,结果那些人却用弓箭射杀它们,庄子里的人拦着时,那些人还动手打了他们,狌狌们这才知道原来山下的那些人像豺狼虎豹多一些,是不能和平相处的,于是狌狌们便又躲回了山顶的树林里去,从此以后,便在没有一只狌狌下山来了。
它便是莱山上的最后一只狌狌,这些年来发生的那些事它全都知道,狌狌一族有一种天生的能力,上一代的狌狌死去时,会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传给下一代,不仅如此,它们只要看到任何一个生灵,便会知道他的过去。所以虽然它只是一只年轻的狌狌,却知道这片天地存在以来的所有过去。
不过这能力并没有什么用,山上只剩下它一只狌狌了,没有同类陪它玩耍,它一直很寂寞,即使有无数过往的故事陪着它也不能改变这寂寞,因为那些故事即使再有趣,却并非它所亲身经历的,它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寂寞直到它有一天按捺不住诱惑闯到那片庄园里偷桃子为止。如果是在过去,一定会有一只老狌狌拦住它,告诉它人类有多么危险,但现在却只剩下它一只狌狌,对于它来说,故事里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危险反而是一种吸引,所以它便悄悄的翻过墙院,爬到桃树上偷桃子吃,桃子果然很好吃,但它还没有吃完,便被一群拿着武器的人围了起来,它知道那些武器可以轻易破开它的毛皮,这一刻它吓坏了,它还是一只小狌狌,不想现在就死在人类的手里,正后悔的时候,那个叫桃夭的女人来了,她拦住了那些凶巴巴的人类,那些人似乎很听她的话,不但放过了它,还丢给它一些吃的,不过它没有去吃,它不是灵智未开的猴子,而是通晓过去的狌狌,它知道那些人丢东西不是为了它,而是为了讨好那个叫桃夭的女子。
她长的可真漂亮,比桃花还漂亮。
后来它便回到了山上去,像以前所有的狌狌一样再也没有来过那片桃林,但是偶尔,它会想起那个桃花下的女子,用自己的能力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然后为她的快乐或忧愁而快乐或忧愁。
直到齐军包围了这座山。
它知道了那个叫晏弱的人三天后要毁了这座庄园,所以它决定下山去,虽然它知道山下的那些人类都很危险,但要是有人欺负那个叫桃夭的女子,它却不能坐视不管。
走出山顶的那片树林时,它看到地上有一堆镶嵌着铁片的衣服,它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刚刚的一位从逃到山上的莱国大将脱下来的,那个大将在和齐国的战斗中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的逃到了山上,又怕自己穿着莱国武将的铠甲被认出来,便忙不迭的脱了盔甲,只穿着内衣逃了。
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觉得有些不雅,怕吓到了她,想了想便把那身盔甲套在了身上,那盔甲太小,它的身材又十分高大,套在身上便如一件枷锁般,十分的紧绷难受,但它却开心的蹦跳起来,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将军了。
这还是它第一次穿起人类的衣服,开心的不行,只觉得自己得了件新鲜的玩物,跑到山间的小溪里照着看了一会儿,才蹦蹦跳跳的下山去,此时天色已经向晚,山林中已经暗了下来,它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了一位来采药的农夫,那农夫见了他如此装束,便向前施礼,口称将军,它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忍不住手舞足蹈,学着那农夫自言自语道:“将军,对,我是将军。”
那农夫见他如此,便叹了口气,以为他受伤傻了,好言提醒道:“将军还是赶紧脱了这身盔甲吧,齐国的军队已经把这座山围了,您若是穿着这身衣服,被他们看见了可不了得,还是赶紧脱了吧。”却是把它当成了溃败到山里的逃兵。
它才穿上这身衣服,不想脱下来,便对那老农说道:“不,不能脱,我是将军,要穿着盔甲去,去打仗。”
“打仗,打什么仗,你一个人,不是去送死吗?”那老农不屑的说,背起竹篓便要走,谁知它却又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些齐人要、要毁了桃、桃夭的庄子,我受过她的恩、恩惠,一定得,得去帮忙,就算死了,也得、得去。”
听到那桃夭的名字,那老农便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又狠狠跺了跺脚,匆匆的向山下走去,它便不在管他,径直往那山庄去,刚刚在小溪水边照影本就走了些弯路,又被这老农耽搁了一会儿,到那庄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招待了自己,不过却没有认出它来,反而把它当成了兵败逃上山来的将军,它只是说明了来意,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
它知道她早就把自己忘了。
但只要它记得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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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起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小姑娘昨天睡得晚,到现在也没有醒来,她并不打算叫醒她,如果今天这座庄园一定要毁灭,那在睡梦中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轻轻的推开门,走到桃花树下,抬头看去,昨天的那个“侯将军”正站在门口守着,他的身材很高大,把整扇门都挡得严严实实,就只能看得到他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不过还不等她多想,那门便隆隆的响了起来,那群齐军开始用力的撞门,那门哪里顶得住?只是几下便轰然倒下,那些齐军便闯了进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山。
门前竟站着一个身材又一人半高的怪物,那怪物满脸是金色的毛发,穿着一件小小的莱国将军盔甲,正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们,像一只成了精的猴子一样。
那怪物见到齐兵,便用双手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擂鼓般的声音,有几个齐兵小心翼翼的来到近前,谁知那怪物突然仰天大吼起来,直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这却是惊动了晏弱,他打马上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有怪物。”那些士兵慌慌张张的答道,晏弱却不以为意,以为是那山庄里的人用了什么诡计,士兵没有见识,所以慌张,等亲自到了近前一看,却忍不住啧啧称奇。他却是个有见识的,读过不少古书,知道眼前这只吓住了自己手下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这竟然是上古时的异兽狌狌,也难怪将士们不认得,不过这狌狌虽然长得凶猛,其实最是胆小怕人,大多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肯出来,眼前这一只不但见了这么多齐军还不走,反而还来吓唬自己的手下,却也是奇闻,他心中一动,便开口吩咐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一只畜生也要害怕。这是山中的瑞兽狌狌,能知过去所有事,你们要是能活捉它献给大王,可是大大的功劳。”
从来财帛动人心,那些齐军听说这是珍贵的瑞兽,再看它时已经不觉得可怕,直觉得眼前是自己的功名富贵,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拿着棍棒绳索,想要活捉这只能换来赏赐的宝贝,但他们区区凡人,哪里是身强力壮的狌狌的对手,给它手臂一深,便轮出去老远,那些齐兵围着它半个时辰,竟然奈何不得它。
那小姑娘看着它的背影,直觉像城墙一般高大,忍不住轻声说道:“小姐,我本以为他憨憨傻傻,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没想到却真是个有本事的将军,这般齐军竟然奈何不得他哩,等一会儿我真得好好跟他赔礼。”
“等一会儿若是我死了,你就一直往山上跑。”桃夭的眉毛皱了起来,悄悄的打着了火折子。她并不像小姑娘那般单纯,知道即使那位将军再勇猛,也不可能支撑得了太长时间,就算他现在占据了上风,但只要齐军狠下心来,随时都能取他的性命,今日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
果然,晏弱没有了耐心,不过是一只瑞兽而已,对于齐国大夫这般身份高贵的人却也并不在乎,祥瑞只要出现了就好,毕竟只是图个吉利,至于那瑞兽是死是活,他却是不在意的,于是他轻轻挥了挥手,那群兵卒便拔出刀剑来,向着它乱挥乱砍,它虽然皮糙肉厚,却也挡不住刀剑,不一会儿便全身浴血,身上插了七八把刀剑,眼看着奄奄一息,已经不成了,犹自守在门口一步不退,不曾倒下。
那小姑娘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桃夭却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径自走到了桃树林中,那些齐国的士兵一起用力一推,那狌狌的身体便倒了下去,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那晏弱跳下马来,看也不看,径自跨了过去,站在了院子中间。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院子,桃花依旧,只不过他却不是当年的他了。
他看着院子里的桃花,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只顾着看她,根本没有仔细去看,这一次却看得认真,此时正是早春,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就像桃花下的她一样。
可惜这片桃花明天就要毁掉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她手中拿着的火折子,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特殊的香气,他知道那是倒满了树林中的火油,只要她轻轻松开手,那片桃林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她是想玉石俱焚。
晏弱的嘴角泛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其实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到时候只要和国君禀报她举火**,想必不会为难自己,所以他深深地向着她鞠了一躬。
她知道这是在送别,微微一笑,便欲松开那只手,谁知突然响起一片喧嚣之声,无数山脚下的村民突然涌了进来,她认得他们,以前他们经常在她庄园的桃树下歇脚遮阳,有的时候她会给他们些吃的和水,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受宠若惊的道谢,后来也慢慢习惯了,不过他们总会很小心,悄悄的来也悄悄的走,怕打扰了赏花的宾客,从不高声喧哗。
她没指望过他们会来。
那些村民们拿着锄头棍棒,挡在了她前面,一名背着竹篓的老农站在最前面,高声喊道:“将军单枪匹马力阻齐军,如今已经战死,平日咱们这些老百姓受庄主照顾,今日拼了命也要守护这片桃林,乡亲们说是也不是?”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那老农看了躺在地上的狌狌一眼,若是它还活着,一定会认出他便是它下山时脱了盔甲逃跑的农夫,没想到他没劝得了它,却和它一样来守护这座庄子。
晏弱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农夫不过百人,只是拿着些粗鄙的农具,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还不如刚才的那只狌狌,只要他一声令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轻易将他们统统斩杀,只是他却还有别的担忧,春秋以来两国交战,从来都是贵族上战场的,平民和奴隶是不准从军的,像眼前这般数百村夫和军队对恃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若是莱国的百姓都如此,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要知道杀死一百个村夫虽然容易,但莱国的百姓却是杀不完的,若是数十万人群起而攻之,自己这区区几万人,还不够他们一个时辰杀的。
一向纵横四海,所向睥睨的齐国大夫晏弱,竟然因为区区几个村夫而陷入了两难,但今日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今日偃旗息鼓,就此善罢甘休,整个天下的平民都会以为齐军软弱可欺,纷纷揭竿而起,到时候别说这莱国,就连齐国的百姓们也会蠢蠢欲动,则社稷危矣。
此风不可长,想到此处,那晏弱便狠下了心,正欲下令将那些村民当场诛杀,却不料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晏大夫可否给在下个面子?”
那满脸焦急的小姑娘看到那人,竟然脸上露出欢喜来,脱口说道:“公子,你回来了。”
晏弱回头望去,却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正缓缓走了过来,先是对他拱了拱手,又柔声对那小姑娘说道:“傻孩子,我怎么能不回来?”
他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竟然视大军如无物,犹如闲庭漫步一般,晏弱的眼皮跳了跳,他认得那人,却是这乱世之中有名的贵公子谢王孙,文才武功,无一不是当世一等的风流人物,这些年游历各国,被诸侯贵族奉为座上宾,想不到竟然和这山庄的主人有如此深得瓜葛,他的面子确实很值钱,估计有些小国的国君都会给,不过在他这里却不行,他是齐国的大夫,除了国君,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客气的说道:“待我办完了这里的事情再说吧。”
“怕是不行。”那贵公子也笑了起来,随手将一卷帛书递了过来,他打开一看,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又笑了起来。那帛书上只写了两个字:“退兵。”
他认得那上面的字迹是齐王亲笔写的,虽然不解齐王为何会下这道命令,但还是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命令大军退了出去,如果说之前攻打这座山庄是尽臣子的本分,那么现在就是过分了,他是个本分的人,所以绝不会违逆君王的命令,不过他虽然无功而返,却看起来并不怎么失望,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走到门口,听到那谢王孙说道:“桃夭,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一起走的,我们一起周游列国,好么?”
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我已经嫁人了,不能随你走。”他听见桃夭淡淡的说道:“晏弱大夫,还请你将我丈夫的遗体还给我。”
晏弱笑了,便命军士们将它的尸体放下来,抬到了她的面前,这瑞兽的尸体他本来打算带回去进献给齐王的,不过既然她开口了,便再卖她个面子也无所谓,反正他今天卖的面子已经够多了。
那谢王孙见了那具尸体,忍不住开口惊呼道:“可是,这明明是猴子啊。”
“猴子比人强得多。”桃夭冷冷的说道,便连那小姑娘也愤怒的看了他一眼,晏弱突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它叫狌狌,不是猴子,据说在上古年代,它们的血统比人高贵得多了。”
后来晏弱班师回朝,得到了齐王的封赏,被分封于晏;谢王孙也离了莱山游历天下,最终修成神功,建立了神剑山庄;齐国改在莱山山顶的那片林子里建起了祭坛,每年都来祭祀月主,只有桃夭将那只狌狌的尸体葬在了那片桃林中,竖起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先夫侯将军之位”。
那座山庄从此闭门谢客。
桃花依旧,只与君共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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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人猿泰山。”小丫头的眼睛亮晶晶的说:“前几天刚和男朋友去电影院看完,很感人的。”
“所以说看起来凶的未必是恶人,看起来老实的也未必是好人。”乞丐笑了“金刚虽然看起来凶猛,但其实内心却温柔,狌狌虽然是妖,却比人更有人性。”
“所以狌狌便是楚狂人,桃夭就是络樱吗?”小丫头偏着头问道:“这一世狌狌死了以后桃夭守了它半辈子,下一世络樱等了楚狂人半辈子,为什么她一直在等?”
“反正她最后等到了。”乞丐笑了:“你不是也找到男朋友了吗?他对你怎么样?”
“对我特别好。”小丫头笑了,然后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你说,什么是妖呢?”
“人的尽头便是妖。”乞丐淡淡的说:“妖不会变,人却总是会变。”
“人也可以不变啊。”小丫头歪着头说:“桃夭不就为了狌狌拒绝了谢王孙吗?”
“也许。”乞丐笑了“天色不早,你该走了。”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身后的黑暗中,一只猩猩的轮廓浮现出来,它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大人,你为什么不、不告诉她,那桃夭最后,还、还是嫁给了谢王孙呢?”
“有些故事只要讲一半就好了。”乞丐摇了摇头,眼中亮起了幽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