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乐呵呵从地铁口走了出来,却突然有一只乌鸦嘎嘎叫着从头上飞过,禁不住皱起眉头,啐了一声,乞丐便看着她笑,轻声的问:“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本来心情不错,竟然出门乌鸦叫,太晦气了。”小丫头忿忿的说“真不吉利,看来今天要倒霉了。”
“那不是乌鸦。”乞丐抬起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那是渡鸦。”
“有什么区别,天下乌鸦一般黑。”小丫头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
“区别可大了。”乞丐笑了“渡鸦的来头可大了,它是所罗门72柱魔神中的斯托拉斯,精通艺术和天文学;它是守护在圣文森特的周围的神圣护卫,一路护送他回到主的怀抱;它是北欧主神奥丁座下的福金和雾尼,看遍世间万物,听闻天下诸事,与生灵和死物共语;它是察加半岛之上的库特赫神,从天空中飞过,创造世间万物,关于它的传说有太多太多,但我今天只讲一个故事。”
“我觉得你的故事一定不如这些传说中的任何一个。”小丫头丢过去一个铜板,撇撇嘴说“但我还是准备给你面子听一下,必经你要靠这个吃饭的。”
“不会让你失望的。”乞丐耸了耸肩“因为这是关于渡鸦的最后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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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是一种全身黑色的大型雀形目鸦属鸟类,俗称为胖头鸟。是雀形目中体型最大的鸟类,共有12个亚种。通体黑色,并闪紫蓝色金属光泽;尤以两翅为最显著。喉与胸前的羽毛长且呈披针状;鼻须长而发达,在西方,鸦科往往被与魔鬼连在一起。虽然如此也有将鸦科鸟类说成是非常聪明的传说。美国土著人相信大地是渡鸦制造的。北欧神话中的神奥丁经常争求渡鸦的意见。在美国土著人中渡鸦虽然非常狡猾但是依然是一个非常普及的图腾。在欧洲文学中渡鸦被看作是阴暗、悲伤和死亡的代表。
渡鸦:关于暗恋
第四十一世,你是永眠,我是不朽,执念化成了渡鸦
弗拉基米尔?斯维亚托斯拉维奇醒来的时候才刚刚拂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早醒来,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有东方隐约的有一线白色。整座城市依然沉睡,人们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梦中,只有鸟儿早已在窗外叫个不停。也许人类是这世界上最懒惰的动物,当所有的动物都欢快的迎接朝阳时,只有他们还在等待太阳叫他们起床,他们的懒惰与生俱来,当他们拥有青春的时候,总是肆意挥霍,饮酒作乐到深夜,在女人的肚皮上虚度光阴,总是要睡到很晚才肯醒来,等年华老去,疾病产生,却又开始失眠,似乎要抓住剩下的时间一样,早早的起来等着日出,生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这个念头让弗拉基米尔有些不快,他刚刚五十六岁,身体也很强壮,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支配,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比如此刻,在贝列斯托沃城内已经集结好的大军,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会开赴诺夫哥罗德,讨伐他那敢于蔑视父亲权威的逆子,他要用利剑让所有人知道,基辅罗斯只有一个红太阳,就是他弗拉基米尔。
这是他当之无愧的荣誉,他这一生做了许多大事,他曾和他的兄弟争夺王位,逃到海的另一边,又卷土重来,夺回了基辅,顺便征服了诺曼人的的城市波洛茨克;他从波兰手中夺取了佩列梅什利,让罗斯的疆土扩张到加利西亚;他打败了斯拉夫人、维亚季奇人,征服了拉基米奇人;他的船队远征保加利亚,威名传遍了卡马河沿岸;他有800个女人,12个儿子和4个女儿,但这些在他的一生中都算不上什么,若是说起他最传奇的经历,莫过于曾经自己选择了基辅罗斯信仰的神灵,他像选取货物一样,在□□教、天主教、东正教之间挑来选取,最终选择了基督作为罗斯人的神,顺便以此为条件赢取了拜占庭国王的妹妹。在这之后,他强迫所有的基辅罗斯人接受洗礼,并将上百个多神教的神像统统丢进了河中,让东正教成为了基辅罗斯的唯一宗教。
从来没有一位国王曾经像他一样把高高在上的神灵当成工作来使用,可笑的是,即使如此亵渎,他仍然得到了天主教和东正教的认可,承认他是一位圣徒。
想到这些,弗拉基米尔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刚刚的些许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他在世间建立了不朽的国,即使是神灵也无法阻止他的大军,即使是死神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会挥起手中的剑,让它乖乖滚回那冰冷的墓地里去。
但一阵凄厉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羽毛闪着幽蓝色光泽的大鸟站在窗沿上,像发了情的猫一样一声接一声叫得正欢,它那猩红色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让弗拉基米尔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一只渡鸦。
传说中带来不详和死亡的鸟。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瓦西里,不要到贝列斯托沃城去,在那里你将被夺走一切,你会在日出之前醒来,与一只有着猩红色眼睛的渡鸦对视,你会在梦中感到恐惧,然后你的征程将会停止,你的国土终将腐朽。”
他清楚的记得她那时叫自己瓦西里。
这个名字是自己三十岁的时候,接受洗礼之后选择的教名,而母亲说出这段话的时间,是在二十一年前。
所以这是一个预言。一股巨大的恐惧突然攫住了他,让这个仿佛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君主甚至颤抖起来,这恐惧很快又变成了愤怒,然后他顾不得还没穿上衣服,就跑过去拿来墙上挂着的弓箭,对着那渡鸦一箭射去。
那渡鸦像是傻的,竟然不躲不避,只呆呆看着他,被那一箭射中了翅膀,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径直跌了下去,弗拉基米尔奔到窗边去看时,它竟然不见了踪影,连尸体也没有留下,只有一片脱落的黑色翎羽,正慢悠悠的向下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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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并不是它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事实上,每当它出现的时候,强大的人类总是愤怒的拿起刀枪,弓箭,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弱小的人类则咒骂着,向它吐口水、丢石子,对它嗤之以鼻,人类觉得,是它把不详和死亡带给了他们,而并非他们自己的原因。
人类习惯把自己的所有苦难都迁怒与他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否则脆弱的他们无法接受那些注定发生的事情,比如死亡和腐朽。他们宁肯欺骗自己,也不愿接受眼前的真实,即使是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们仍然相信自己还会活下去,而带来消息的渡鸦,则成了人类发泄的对象,人们用网捕猎它、用箭矢杀死它,用火焚烧它的尸体,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挫骨扬灰,以宣泄他们的愤怒,但他们并不知道,人是无法杀死一只渡鸦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的时候,渡鸦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漫长的时间中,它发现世间的一切都会腐朽,那些高耸的山峰会变成平原,那些宽广的河流会干涸成沙漠,那些强大的生命也会死去,然后它们的尸体会腐烂,被野狗和蝼蚁啃噬成累累白骨,它见过文明的发源,也见过衰落和毁灭,见过王朝的兴盛,也见过战乱与崩溃,在人类成为这世界的主人之前,不知有多少文明搁浅在浩瀚时间长河中的某个浅滩,化为了历史的尘埃,在人类成为这世界的主人之后,不知有多少王朝在坠落在万古的青空之下的某个深渊,风化成记忆的沙砾。那些人类的造物,总是最初时华丽得不可思议,然后又一天天变得腐烂败坏,不复当初的模样,而创造他们的人则早已死去。
就连神的造物也会腐朽,神也会死亡,只不过它们腐朽和死亡的速度比人类慢得多罢了。它亲眼见证着这一切,它见过强大的龙族失去了天空,变成只会在地上奔跑的恐龙,然后又化为累累的白骨,也见过被称为神灵宠儿的精灵堕落成妖精,然后被屠杀殆尽;他见过巴别塔的坍塌,空中花园的荒芜;他见过那些现今荒凉的遗迹当年的恢弘,也见过那些如今消失得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存在当年是怎样的不可一世,它见过神山倾塌,神灵陨落,信仰不在,也见过洪水滔天,众生灭绝,方舟渡世;它见过伊甸园的建立,也见过它的消失,它见过一切神话的起源,也见过它们的破灭。
世间之物,只要存在,皆会腐朽。
它在万物之上飞过,留下黑色的翎羽,见证它们的腐朽,那些被人们称之为不朽的存在,在它的眼中分崩离析,人类只是没有足够长的生命去亲眼看到证它们的腐朽罢了,他们把那些生命比自己漫长得多的存在称为神,把那些不会轻易腐朽之物叫做奇迹,认为它们是不朽者,但人类并不知道也无法理解,这世间并无永恒不朽之物,除了那只存在了很久的渡鸦。
它活的比神灵还要长久,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何时它开始明白,世间能不朽唯有腐朽本身,从此它开始以腐物为食,用烂泥和腐肉填满自己的肚子,终于有一天起,它悄然变成了腐朽的一部分,骗过了整个世界,得以永久的活下去,但也便成了不死不腐的怪物,它的羽毛像淤泥一样的黑色,显得脏兮兮的,眼睛则变成了污一样的猩红,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腐朽的气息,似乎随时都在腐烂着,而这让它成为了不朽,它不会老去,不会死亡,它的每一根翎羽都便成了一个分身,追逐着这世界上一切腐朽的事物,已保持自己腐朽的气息,只要有事物腐坏,便会有渡鸦降临,久而久之,那些自作多情的人类就把它当成了传播不详和死亡的使者,但其实这只是人类因太过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而已,事实上,它并非为他们而来。
不是它带来不详和死亡,而是不详和死亡吸引着它,因为死亡之后,必会腐朽,就像刚才那个用箭射它的男人,它能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死亡气息,知道他即将死去,他的国度将要分裂,他的尸体将溃烂流脓,爬满扭曲的蛆虫,而这些**之物,便是它的食粮。
它是不朽之渡鸦,永恒的食腐者。对那些人类厌恶和鄙夷的目光,它丝毫不以为意,漫长的时间早已证明了它的正确,而它相信,若是人类知道它仅仅靠着吃掉腐烂的东西便会长存与世,他们一定会在一夜之间吃掉世上所有的垃圾的,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否则他们便会明白其实所谓的尊严毫无意义,他们自以为是的高贵,只是因为目光短浅的无知而已。
它本可以不惊扰那些人类,等他们死亡之后,再来享用那些腐坏的尸体。它原来也是本是如此做的,但不知何时起,它开始在他们死亡之前提前一点点时间来等着,这也许是它的习惯,也许是它的恶趣味。
但它不知道,按照人类的说法,提前到来的,往往是急着要等待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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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基米尔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美艳无双的女人,比他的八百个妻子都要美得多,就连他最美丽的妻子安娜,和这个女人比起来也像村妇一样粗鄙,他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拥有像她一样细腻的肌肤和细腻的黑发,她简直像个神灵一样完美,而此刻,她就侧身站在自己的床头,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自己,像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本来困扰了他一天的郁闷此时全部烟消云散。弗拉基米尔此刻只想把这个女人拥入怀中,而他一向是想要什么交一定要得到的,所以他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向女人深处另一只手,想要把她揽入怀中,可还不等他碰到那女子的身体,那女子便猛地回过头来,露出她背对着自己的那半边脸来。
那是一张已经腐烂的脸,无数蠕虫在留着脓血的肌肤中进进出出,有些爬进了那只空洞的眼眶里,那只眼球早已枯萎,就像一颗晒干了的苹果核,弗拉基米尔敢保证,那张脸比传说中的魔鬼还要可怕,就算他强壮、勇武,拥有世间的权柄和无敌的军队,那一瞬间也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种恐惧与强大与否无关,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弱小的动物遇到自己无法战胜的天敌时会瑟瑟发抖动弹不得一样。
但弗拉基米尔终归是一位王者,他马上身手去拔他的剑,但他却发现手中什么也没有,然后便这样惊醒,手中还抓着被子,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一生中从未感到这样虚弱,似乎瞬间衰老和疾病都向他袭来,甚至连走下床都要耗费全部的力量,所以他只有静静的平复了几分钟,然后点亮了床头的灯,此时还是深夜,窗外还漆黑一片,他下意识的向窗外一望,却突然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那是一只渡鸦。
此刻,它正把自己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自己看。弗拉基米尔敢保证,这不是昨天的那一只,它的体型似乎比昨天的那只更庞大了些,但眼神却和昨天那只渡鸦一模一样——如果渡鸦有眼神的话,似乎所有的渡鸦都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猩红色的眼睛。
弗拉基米尔没有再次去拿他的弓箭,此刻他没有力气拉开那张弓,而且他更知道,渡鸦是杀不完的,即使你像昨天那样杀死了一只,仍然会有无数的渡鸦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就像现在一样。弗拉基米尔讨厌渡鸦,他曾经无数次见过它,在他妻子安妮的葬礼上,在疾病横行的坟地里,在刀剑飞舞的战场上,那些黑漆漆的家伙才不会理你生前到底有多么尊贵,多么勇武,只是走走跳跳的在那些腐蚀堆里,旁若无人的啄食那些腐烂的尸体,如果说死亡是一头可怕的狼,那么这些渡鸦便是一群无耻的鬣狗,躲在死亡的阴影里,等着饱餐一顿。想到此处,弗拉基米尔愤怒的抬起头,想要和那只渡鸦对视,可窗外只剩下一片黑暗,那只渡鸦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竟有些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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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基米尔又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他的头疼的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似乎那种衰弱更严重了一些,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即使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被锋利的刀子砍伤,他也能够继续骑着马战斗,直到将敌人全部诛杀,但这次,他却像一个疾病缠身的老人一样孱弱,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条跟了他十多年,曾经多次救过他性命的猎狼犬,昨天晚上死了。
这只狗的死比安娜的死对他的打击还大,女人有很多,死了再找一个就是了,但忠心的猎狼犬却难得,狗比女人有用,你可以完全的信任它,绝不会背叛你,它既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伴侣,但女人,只是发泄**和繁衍后代的工具罢了,他在这只狗上倾注的心血比他的所有妻妾都要多,和它分享名贵的食物,允许它随便出入他的卧室,甚至睡在他的床边,这是连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没有的特权,但现在它却躺在自己的床边,再也没有醒来。
侍者告诉他,这条狗已经太老了,但他并不相信,就在昨天晚餐的时候,他还亲手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大块牛排喂给它吃,它吃得很香,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深处舌头,想要吃掉自己的那份,他只有把那份也给了它,然后让侍者又重新给自己准备。
一条快要老死的狗,是吃不掉那两块烤成五成熟的牛肉的。
一定是那只渡鸦带来了死亡。
弗拉基米尔怒不可遏,自从见到那只渡鸦开始,他便诸事不顺,麻烦缠身,这些渡鸦只要出现,肯定没有好事儿,作为一位手握权杖的君王,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羞辱,于是他召集了所有的将领,下发了一道命令,杀死城内所有的渡鸦。
这实在是一道荒唐的命令。那些士兵们本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像以往一样去杀戮和征服,但谁知等来的却是猫儿的工作,竟然要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去抓鸟,这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哗然,甚至有些人私下议论国王已经老糊涂了,但在几个带头者被腰斩以后,命令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数万大军对城内的渡鸦发起了进攻,他们用网子捕,用弓箭射,用火烧,用拌了毒药的诱饵药,甚至用刀剑去丢,只要有一只渡鸦出现在街上,立刻就会有数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它变成一堆肉酱和飞溅的黑色翎羽。
而名为不朽的渡鸦,盘踞在人类最高的建筑上冷眼旁观。
全城的士兵都开始捕杀渡鸦,它知道,那个人一定很有权利,不过这并不能让它担心,在漫长的时间中,它见过许多拥有权利的人,比如国王、教宗、苏丹,他们之中命令捕杀渡鸦的弗拉基米尔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因为那些命令和权利一样都不能持久,在它们死亡之后转眼就会烟消云散,不过这的确也给它带来了一些伤害,消耗了它大量的腐蚀之力,害得它掉了不少黑色的翎羽,如果那些翎羽全部脱落,它就会腐朽成为灰烬,但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因为渡鸦是杀不完的,而那些人会陆续死去,他们的国度将会腐朽,最终变成它的粮食。
这次也是一样,它猩红色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抬起头,发出一阵凄厉的鸣叫,那鸣叫声在这座空旷的城市里显得格外突兀,让所有人都抬起头,像天上望着。
这里还有一只渡鸦。
不,不是一只,成千上万的渡鸦从四面八方飞来,汇聚与列斯托沃贝城的上空,像一片厚重的黑云,遮蔽了太阳的光,无数黑色的翎羽雨点般落下,天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凄鸣声,像是冲锋的号角,平民们恐惧的躲回了屋子里,关紧了门窗,而战士们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这是一场战争。
渡鸦们还在聚集,不知是哪个士兵率第一个射出了手中的箭,那只箭正中一只渡鸦的头部,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从天空中径直坠落,但这并没有让其他的渡鸦恐惧,它们似乎被激怒了,纷纷从空中俯冲而至,向所有的人类发动了进攻。
这场战斗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
一些士兵的眼睛被啄瞎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大的伤亡,渡鸦们虽然凶猛,却对那些厚重的甲胄毫无办法,除了发出叮叮当当的啄击声之外,再也没有留下别的伤害,如果那些渡鸦一直在天空盘旋,也许耗光全程的箭矢都没有办法将它们杀尽,但它们偏偏选择了冲下来和士兵们战斗,这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自杀。
城里面到处堆满了渡鸦腐坏的尸体和黑色的翎羽,满城都是臭气熏天的味道,人们吃力的将渡鸦的尸体聚在一起焚烧,这让他们耗费了将近三天的时间,但城里的臭味却一直无法消除,然后死亡悄然而至,城内的人开始一个个病倒,病人们发起了高烧,浑身上下长满了猩红色的疹子,很快便口吐鲜血死去,这场瘟疫让整个城市陷入了瘫痪,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百姓死去,大部分士兵失去了战斗力,对诺夫哥罗德的讨伐不得不暂时中止,事实上,就连弗拉基米尔本人也已经病倒,发起了高烧来。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一场大雪和严寒,也许这场瘟疫会多去所有人的生命,这座城市已经腐朽,而白雪覆盖其上,掩盖了一切。
然而渡鸦们再也没有来了。
除了那只不朽的渡鸦,仍然高踞在人类最高的建筑上,身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低着头向下俯视,这些日子它一直待在这里一动不动,似乎一直在凝视着什么一样,它黑色的翎羽已经脱落殆尽,露出新生的白色羽毛来,这是体内的腐朽之力已经所剩无几的征兆,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像一只普通的鸟儿一样从空中坠落,僵死在厚厚的雪地里。
但这对它并算不上危险,这座城市已经开始腐朽,到处充满了腐肉和垃圾,只要它还有钻到雪层里面啄食腐尸的力气,体内的腐朽之力很快就能恢复,然后便会有第二只渡鸦、第三只渡鸦、第四只渡鸦乃至第一千只、第一万只,这些渡鸦会搜集更多的腐朽之力,成就它的不朽。
渡鸦是杀不完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并没有去啄食那些埋在雪中的腐肉,只是挥动双翅,抖了抖身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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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基米尔也病倒了。
似乎所有的病痛突然同时发作,这位强大的君王终于倒下了。和那些瘟疫病人不同,起初时,他只是浑身无力,但很快便卧床不起,他的头发脱落了一大半,皮肤上出现了大片大片黑色的斑点,就连牙齿都掉了两颗,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二十岁一样。他的食欲也越来越差,平日里能吃一大块牛排的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进食,只是喝了一点水,短短几天功夫,已经瘦成皮包骨头,这个像狮子一样强壮的男人如今别说是撕碎他的敌人,就连一床被子也无法战胜,只能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
将军们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可是那群大夫在忙碌了半天之后,竟然连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也不清楚,在经过了整整一天的争吵之后,医生们终于得到了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陛下并没有患病,只是老了。
这本是无比荒谬的答案,但再第二十七个名医得到同样的结果之后,那些将军们终于相信,有时候,人是突然之间变老的。
于是将军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准备国王的后事,那是一项繁琐的工程,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相反的,即将死去的国王反而无人问津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的他,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已经死去,除了每天为他送来三餐的那个侍者,再没有人理会他了。
侍者像往常一样把早餐放在他的床头,事实上,昨天送来的食物基本没有动过,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正准备转身离开,弗拉基米尔却叫住了他,这位陛下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他勉强撑起一半身子,轻轻地对侍者说:“别急着走,陪我一起吃早餐吧。”
弗拉基米尔确实有和别人分享食物的习惯,如果他喜欢你的话,就会邀请你和他吃一个盘子里的食物,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除了他的那条猎狼犬,还有不少将领和他一起享用过食物,虽然这并非什么丰厚的赏赐,但对于一个侍者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殊荣了,但那侍者却毫不在意,轻轻的说道:“陛下,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不敢接受您的赏赐。”
“你当然不敢”弗拉基米尔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不是因为不敢接受我的赏赐,而是因为那种能够让人衰老的毒吧。”
那侍者浑身一震,急忙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陛下。”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弗拉基米尔接着说道“这种毒应该不是瞬间让人毙命的毒,而是要逐渐累积才能发作吧?原本我并不知道,但许多反常的事联系到了一起,真相便会浮出水面。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进餐,本应该更虚弱才对,谁知却恢复了一些力气;那条能吃掉一大块牛排的狗竟然会在和我分享晚餐之后突然老死;还有你,作为这座行宫的侍者,竟然是我不认识的生面孔,看来我那个卑鄙的逆子雅罗斯拉夫为了杀死他的父亲,还真是废了很大功夫呢,他是把拒绝缴纳税负的钱省下来用来雇佣你们这些卑鄙的刺客了吗?”
“您果然英明。”侍者转过了身“不过您不应该急着和我摊牌的,您看,那个叫做阿廖沙的忠心的侍者,尸体早已经喂了秃鹫和渡鸦;您的那条凶巴巴的,鼻子灵敏的猎狼犬,吃了有毒的牛排,就变成了一条死狗啦;你的那些将军和士兵正在忙着操办你的后事,至于您,我每天都在您的菜肴里放了一点点来自东方的白色粉末,中国人叫它砒霜,若是一次吃了足够多,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若是分成若干份吃下,就会让人迅速衰老,恩,就像您一样,现在的形势是,这里只有我这个身强力壮的刺客和您这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我想,在杀死您之后,我仍然有时间从容离去。您看,您本来可以像个正常的老人一样死在床上的,现在不成啦。”他边说边拿出了一把匕首来,像床上的老人逼近。
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那把剑一直枕在弗拉基米尔的床头,现在它派上了它的用场。
“你的话太多了。” 弗拉基米尔说,现在他更加虚弱,甚至连抽出那把剑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勉力将身体向后靠去,偏过头向窗外望去,此时太阳已经从天空中升起,把室内染成一片金色。让人感到难得的温暖,透过那些丝线般被分割开的阳光,他看到了一只羽毛雪白的鸟,正在窗外盯着他看。
那是一只渡鸦。
虽然它的羽毛是白色的,但弗拉基米尔敢肯定,那就是一只渡鸦,他记得它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让他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不由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那双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还是盯着他原来的位置。
原来它不是在看自己。弗拉基米尔似乎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好奇的顺着它的视线望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他一生中最毛骨悚然的情景。
一个美艳无双的女人,正站在那个死去的刺客身边,伸出一双白玉色的手臂,似乎从那刺客身上拿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那女人像天神一样美丽,她的肌肤像段子一样细腻,黑色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到脚下,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神魂颠倒,但弗拉基米尔却禁不住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个女人侧着的那半边脸已经腐烂,爬满了蛆虫,比世界上一切的丑陋还要丑陋。
他确定一定是那样,因为他在梦里见过她。
也许那不是梦。
女人转过身,向弗拉基米尔看过来,口中轻声说着“这是最后一个了。”
“你是死神吗?”弗拉基米尔想要问,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拔出他的剑,却发现连手指也动不了,那女子缓步向自己走来,他终于清楚的看到她的样子,她**着身子,右边一半的细腻白皙,散发着香气,像天神一样美丽,左边的另一半则比溃烂流脓,爬满了蛆虫,比恶魔还要丑陋,他甚至能嗅到那种□□的香气和尸体的腐臭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味道,他恐惧的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的去看,正看见那女子向他伸出手来。
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飘飘忽忽的升了上去,然后又向那女子的洁白的手心坠落,恍惚间,他看见有一只白色的鸟儿,抢在他坠落之前,落在了那只手上。
是那只渡鸦。
它的羽毛,竟然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了。
“呀,是你呀。”女人似乎很开心“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呀,你到哪里去了。”
“那些讨厌的渡鸦果然是和死神认识的。”弗拉基米尔想。
“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渡鸦突然说话了,它似乎愤慨而悲伤“千万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你,你却从来不肯看我一眼,就算我就在你的面前,你的眼神里也只有空洞,你把无数人带到你的国度,无论贫穷、富有、伟大或是卑贱,无论是人还是牲畜,却不肯带我走,不是都说死亡时最公平的吗?你对我一点也不公平,就像这次,你带走了那个刺客,带走了那只狗,带走了半个城市的人,却还是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你带走这个人以后,就又要离开这里了。”
“可是,我所遇见的生灵里,从没有一只白色的鸟啊。”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认真的想了想“等一下再跟你说,这个人就要死了,我得先做正事啦。”
“做什么事?”渡鸦不解的问“带他到你的国度去吗?”
“我没有国度啦。”女子边说边将渡鸦放在了自己的右边的肩膀上,向着天空伸出了双手“在诸神的黄昏,和无数的神国一样,我的国早已腐朽,众神像流星一样陨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现在就只剩下我了。”
弗拉基米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吸向那双手中,然后世界上所有的光亮和声音都消失了。
他最后隐约听见她说:“我要收集死亡,酿成永生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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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酒?”渡鸦飞到她的面前,不解的问。
“是呀。”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瓶子,那里面盛满了黑色的液体“就是这东西,我在全世界收集死亡,把它们酿成酒,喝了以后,就会像死亡一样睡去,这样我就能一直存在下去,因为只有长眠者可以永生。”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塞,喝下一口黑色的液体,它看见一股黑气融进了她的体内,然后腐烂化脓的那半边身体似乎微不可查的扩散了一点。
它突然明白了一切。
其实它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让它想起了自己成就不朽的过程,收集腐臭的垃圾填满自己的肚子,让自己全身上下充满腐朽的气息,然后慢慢的变成腐朽的一部分,先是体内腐朽溃烂,然后白色的翎羽脱落,长出黑色的翎羽来,就像她此时一样,喝下充满了死亡之力的酒,让自己变成死亡的一部分,先是半边身体腐朽溃烂,慢慢的便会蔓延到全身,最终她会像自己从一只白色的鸟变成黑色的渡鸦一样,由一个美丽的女神变成一具活着的腐尸,完成她的永生。
长眠之人永生,已腐之物不朽。
她当然看不见它,因为它已经不再是它,它不再是当年那只弱小的白色的小鸟,而是永恒之不朽者,穿越时间的渡鸦,它知道,用不了多久,它也会看不见她了,当她喝完了用死亡酿成的永生之酒,变成自己长眠的永生者时,这世间任何人都看不见她了。
那瓶黑色的酒很快被她喝完了,黑气缠绕着她美丽的身体,她似乎有些困倦,准备睡了,它知道,她马上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然后自己又将开始长久的等待。
它已经不想在等下去了。
于是最后一缕黑色的尾羽悄然脱落,一根白色的长翎长了出来,它化作了一只全身雪白的鸟,没有一丝瑕疵,这是千万年前,它原本的样子。
“我想长眠在你的肩膀呢。”它轻声说着,
“可是,我的肩膀是脏的呢。”她睁开眼睛,看着那只鸟儿,她能感觉到死亡的降临,眼前的这只鸟儿,正在失去它的生机,它就要死了。
她突然感到有点难过,她已经没有国度可以安置这只小东西了,但她并不想将它酿成永生的酒,她想让它活下去,于是她举起了瓶子,想要再从里面倒出一滴黑色的液体,可是瓶子已经空了。
“死神也害怕死亡吗?”那只鸟儿发出了一声呢喃似的叹息,坠落在她右边的肩膀上,那只肩膀刚刚已经腐烂起来,似乎是怕弄脏它一样,她又让那只肩膀变回了原样,空出一片洁白的皮肤来,让它静静的瑟缩在那里。
“这句话很久以前有人也问过我,当时我的答案是不知道。”她轻轻的说过“那个老人已经死去了,在他死亡以后,相当漫长的时间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用这永生的酒来借酒消愁,现在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孤独。”
但那只鸟儿没有回答,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它已经死了。
当你抛下一切的时候,死总是如约而至。
女人若有所思,然后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在她体内正发生着什么,从她腐烂的左手指尖开始,开始长出了新的肉芽,然后是小臂、肩膀、脖颈、脸蛋、躯干、大腿、小腿和脚,蛆虫开始脱落,腐肉开始结痂,然后又露出崭新的白色肌肤来,她重新变成了一位女神,然后她把那只鸟儿抱在怀里,它正在迅速的腐朽风干,那些白色的羽毛被风吹了起来,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为她插上了一对翅膀。
“你选择腐朽,那么我就选择死亡好了。”她轻声的说。
长眠的永生者,死神阿黛拉与晨曦中陨落。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死亡和腐朽
她终于带它走了。
它终于带她走了。
第二天,人们在寝宫内发现了弗拉基米尔一世的尸体,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似乎是老死的,在他尸体的不远处,有一名扮成侍者的刺客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国王的佩剑。
人们对大公的勇武肃然起敬,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一场盛大的葬礼之后,基辅罗斯再度爆发了战争,无数的战士死去,无数的城市被焚毁,人们在权利和**的支配下,在疯狂和混乱中厮杀。
死亡和腐朽将与世长存。
没有人发现,大公的尸体旁边有一只僵死的白色渡鸦不见了,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渡鸦了,也是唯一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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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渡鸦在大地上寻找着腐朽之物,循着腐朽的气息,它飞到了一座人类的城市,这里正流行着瘟疫,人们痛苦的呻吟着,绝望得等待死亡降临。
那是它第一次见到她。当时的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穿着黑色的长袍,和一个老人一起降临,她挥起手,那些痛苦的病人便闭上了眼睛,安详的死去了。
灵魂发出解脱的欢笑,而生者发出不舍的啼哭。
它知道,她便是死神阿黛拉,通常它是不会见到她的,因为腐朽发生在死亡之后,也许自己这次稍稍来早了一点。
然后她便看到了它,脸上便露出笑容来。
“好漂亮的鸟儿。”她对身边的老人说,然后又向它伸出手来,轻轻的说“你愿意落在我的肩膀上吗?我会带你去我的国度。”
它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作为一只食腐的鸟,人类总是厌恶它,驱逐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它笑。这笑容让它忘记了她是死神,痴痴的站在那里,直到那只洁白的手即将碰到它的身体,才清醒过来。
它的身体只有一半是洁白的,再它身体的另一边,早已长满了黑色的翎羽,那些黑色的翎羽肮脏恶臭,就像沼泽深处的污泥,一定会弄脏她那双洁白的小手的。
所以它腾地一下飞了起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只是躲在云里偷偷的看着她,她变得沮丧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哭了,红着眼睛去问身边的老人:“阿基斯托,难道连鸟儿也讨厌死亡吗?你看它也跑掉了。”
“不不不。”老人笑着摇摇头“这只鸟是脏的,它只是怕弄脏你的手而已,相信我,它还会回来的。”
“人家才不嫌它脏呢。”年幼的死神撇了撇嘴,又继续起她的工作来。
从那以后,它每次都会提前一会儿来,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哪一天起,它的羽毛全部变成了黑色;不知道哪一天起,她再也不会对着它笑了;不知道哪一天起,她身边的那个老人不见了;不知道哪一起,她长大了。
她始终看不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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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小丫头撇撇嘴“可你不是说,渡鸦已经死了吗?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没有死亡就没有新的诞生,没有腐朽就没有新的造物。”乞丐笑了“千年之后,一切恍然如昨。”
“切,神叨叨的。”小丫头“不过死神怎么会变成一个行刑者?渡鸦又怎么会变成了一朵蔷薇?这反差也太大了。”
“总之它在她的身边了。”乞丐笑了“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身后,一只巨大的白色渡鸦浮现出来,天空上的渡鸦们似乎被吓到了,向四面八方飞速逃离,发出嘎嘎的尖叫声,乞丐轻轻的说“鸦,你也醒了。”
“是啊。”渡鸦的声音很遗憾“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也在腐朽吗?世界不敢侵蚀你,时间不敢腐朽你,到底是什么让你腐朽?”
“腐朽是自内向外的,只要种下了一根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的光“不过没关系,这种程度的腐朽还奈何不了我,你不必担心,去找阿黛拉吧。”
“她也醒了?”渡鸦惊喜的问道,见乞丐点了点头,便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消失在黑暗中了。
乞丐被晾在原地,无奈的耸了耸肩,轻声的说了句“看来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不关心我,心可真是够大的。”说完这句话,幽绿的火焰突然覆盖了他的全身,将那些污秽和脏污瞬间焚烧殆尽,那一点点腐朽之力,瞬间便消失了。
便是个乞丐,也总要定期洗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