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熠长臂一捞,搭上白寺介的肩膀,笑了两声说道:“阿寺,来喝这趟喜酒只管看着就行。”
“你怎么笑得贼眉鼠眼的?”绵凃对他嫌弃得不行,抱臂斜睨着他,“是不是琢磨干啥坏事了。”
这家伙一脸桃花相,笑起来更是不像个好东西。
鬼熠不满地嘿了一声,捞过小僵尸狠狠揉了两把嫩脸,“嘴里没一句好话,我干什么坏事了,这次可是大好事。”
姈奴不紧不慢地摇着团花扇,唇角翘起侧身道:“鬼小弟,新娘子可准备妥当?”
灯影晃动,鬼熠桃花眼内暗光闪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自然,新娘子早就梳妆打扮好,都快等急了。”
恰在此时,闻望云从门口一路飞了过来,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来了~”
白寺介条件反射般地捂玺崽眼睛,但仔细一看不是蟑螂人脸喊的,而是闻望云正火急火燎地兴奋往过跑。
玺崽还没来得及念经呢,视野又亮了回来,小崽崽圆亮瞳孔里倒映的红却暗了下去。
原本精巧雅致的庭院已是披红结彩,忽闪飘荡的灯笼鬼散发着橙色幽光,为院子盖上了层薄纱。
院中鬼物身形晃动,如漾起的水纹缓缓隐去身形,喧闹的院子为之一静。
蓦地,高亢的唢呐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唢呐锣鼓声伴着鬼物嬉笑停在院门口,院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开门,小爷我来接媳妇了!”
“接媳妇,接媳妇~”院门外哄笑声骤起,尖细刺耳。
拍门声渐大,院门振动间有些不堪重负,正当此时,庭院中刮起一道阴风,一队人俑轿夫抬着花轿摇晃着现了身形,仕女提着花篮扬着纸钱。
花轿流苏摇曳,围着几只鬼婴拍着小手唱起童谣。
“阴风凉,月光慌~”
“女鬼血点妆,嫁得夫郎做新娘~”
童谣声起,院门吱呀着敞开来,花轿停在了原地。
接亲的新郎官扯扯衣襟,迈着神气的步子进了院子,他看着花轿露出志得意满地笑。
“倒是懂事,还自己准备了花轿。”新郎官看着更满意了,对着他身后众鬼一挥手道:“接新娘子回家!”
“新娘子起轿咯~”
流苏摆动,纸钱散落,唢呐声再次响起,花轿跟着新郎官身后出了院门。
“月光慌,心惶惶~”
“夫郎骨做香,点为新娘燃烛光~”
鬼婴唱着童谣,嬉笑声逐渐弱下,直到低不可闻。
院中阴气似水纹般漾起,白寺介一行现出身形,朝着接亲队伍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多时,前方又再次传来童谣声,与此同时一座现代风格的别墅显露眼前。别墅不甚精致,透着股纸质感的粗放,挂着格格不入的大红灯笼,阴森诡异。
映着灯笼,新郎官的脸色愈发青黑,偏他唇角扬着夸张的弧度,正作势抬脚踢轿门。
他身后众鬼齐声唱道:“新娘子下轿——”
纸钱飞舞,仕女俯身打起轿帘,穿着喜服的鬼新娘迈步下了花轿。随着鬼新娘下轿,人俑轿夫抬起空轿向身后迷雾而去,仕女与鬼婴紧随其后,没入迷雾之中。
鬼新娘行动间,她裙摆的并蒂莲花随之颤动,划起好看的弧度。新郎官见此美景笑容更加兴奋,上前一把抓住鬼新娘的手臂。
“唔~”
她惊呼一声但并未反抗,而是缩着手配合他向别墅走去。
女声娇嫩动人,新郎官手下力气加重,身形不稳间露出脑浆崩裂的死相,凑到她脖间猛地一嗅,“好香啊~”
跟着他的一众鬼物跟着躁动,露出起哄的鬼嚎声,刮耳瘆人。
就在新郎官控制不住身形,扑到鬼新娘身上,忍不住想要上下其手。
鬼新娘推了推他,娇声嗔道:“还没拜堂呢~”
新郎官被她推了个踉跄,不待发怒又被甜美的嗓音安抚住,点头附和着,“对对对,拜堂,拜堂!”
话音落下,提唱依次响起。
“夫妻对拜,礼成——”
鬼新娘与新郎官刚直起身,他们头顶便凭空出现两张契纸。
契纸白纸红字,殷红字迹似有生命般流淌着,两张契纸互相缠绕着下落。
新郎官见状两眼放光,伸手准备抓住这两张契纸,只要在这上签下他们名字,媳妇就永远是他的了。
没想到,他刚一抬手却抓了个空,契纸凭空消失了。
“谁?!”新郎官怒气上涌,彻底成了脑浆外淌的可怖相貌。
一众鬼物安静下来,别墅内静谧万分。
“吴成杰。”
新郎官扭头,喝道:“谁叫小爷!”
姈奴从契纸上抬起眼,并没出声回应,而是执着团花扇扇出道阴气。
阴气裹起旋风在院中转了一圈,风停别墅霎时换了番景致。披红结彩,灯笼鬼忽闪着发出幽光,赫然是女鬼出嫁的庭院。
只下一刻,悬挂的红绸变成了白绫,院子依旧精巧雅致,却成了阴风戚戚的灵堂。
场景骤然变动,跟着吴承杰接亲的鬼物们察觉不妙,顿时鬼嚎着四散奔逃。
“不许跑,给小爷站住!”吴承杰暴怒着抓住一只鬼的胳膊,可惜他没想到,被抓住的鬼自断臂膀脚下一滑矮身溜了。
吴承杰气急败坏地把这截胳膊塞进嘴里,嘎吧嚼了两下吞掉了。
见他如此凶残,鬼物们跑得更快了,瞬间犹如水滴如海没了踪迹。
“是谁?!竟敢坏小爷的好事,滚出来!”被气坏脑子的吴承杰终于想起始作俑者,厉声质问着。
鬼吼声在庭院回荡,不待吴承杰反应过来,灵堂似有生命般猛然挪到他眼前。
灵堂前的供桌上摆着一牌位,上贴着张女孩的黑白照片。
女孩笑得灿烂,美好动人。
吴承杰看着女孩姣好的面容露出个狞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爷我娶来的媳妇。”
“宋斐你真是…太不乖了!”说完,他动作粗暴地抓过一直莫不吭声地鬼新娘。
“是呀,真是太不乖了。”黑白照片上的人像嘴巴张合,笑着附和他。
话音未落,股股青烟自照片中逸散而出,扭曲纠缠间拼凑成女人形状。
宋斐唇角噙笑,带着嘲讽。
她甫一露面,吴承杰抓着鬼新娘的手被猛地掰开,紧接着,他的两只胳膊被鬼手死死钳住。
“可恶,你竟然敢阴小爷!我让我爸找大师收了你!”吴承杰一通乱吼,颇有些色厉内荏。
他生前死后一向顺风顺水,想要宋斐这个女人,生前不同意又怎么样,死了不也还是得跟他结冥婚!
这次也是,他一定要坑害他的狗东西付出代价!
宋斐看他不知悔改的模样,眼中不由地带着丝怨愤,“靠爹的废物,我现在就要你血债血偿。”
若不是生前遇到他,她也不会被他疯狂追求,更不会遭遇车祸而惨死。
吴承杰见她面带狠色地扑过来,开始不住地挣扎,“我警告你,伤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小伙子,什么好果子啊?给老身我也吃吃。”苍老的妇人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吴承杰闻声转头,入眼就是一张橘皮老脸,视线下移看着绣着并蒂莲花的嫁衣,脑子仿若雷击。
这老女人是谁?
“哟,不认得老身这跟你拜堂的娘子了?”老妪贴上来仿若调笑般说着话。
娘子?他霎时忘记挣扎呆立当场。
噗地一声,他腹部被破出个口子,肠子堆搡着冒了出来。
“啊啊啊——”
魂魄受创,吴承杰爆发出尖锐的哭嚎声。
老妪见状却啧啧摇头,“宋丫头,你也忒不讲究,毫无美感。”
宋斐握着剔骨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林奶奶,我头一回干这活,不大熟。”
林老妪苍老鬼手在他身上轻点,意味深长道:“鬼骨做香肉熬汤,这才不浪费一丝,且滋味甚美。”
宋斐眼睛晶亮,抓着剔骨刀的手激动地直颤,“林奶奶教我!”
林老妪眼神欣慰,很快就带着宋斐研究起食材。
她们极其投入,没注意到鬼婴们又围了上来,唱起没唱完的童谣。
“心惶惶,阴风凉~”
“豺狼肉煎汤,供在灵堂入洞房~”
“折人她们童谣唱得还挺好听。”绵凃哼着调子,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句。
玺崽做为气氛组,给他凃叔叔拍手打着拍子,“凃叔叔棒棒~”
白寺介见又挤满了庭院鬼物,他露出个明悟的表情,怪不得折人她们没去看百鬼夜行,给出嫁新娘唱童谣倒是更有趣。
鬼影攒动,庭院中飘散出烧肉的香味,定睛一瞧,院中不知何时竟摆满了酒席。
白寺介下意识看了眼逐渐零碎的新郎官,他眼尾轻扬,朱砂痣泛起惑人的荧光,“姈奴姑娘,竟还有宴席?”
得此一问,姈奴狡黠地眨眨眼,反问了句,“白郎君,新婚摆宴不是很正常?”
如此理由,无法反驳。
正说话间,灵堂中白幡微动,白冥蛉的三死穿门而入,直直向姈奴而来。
死弃忠朝着她略一抱拳,声若洪钟般说道:“姈奴姑娘,事已办妥。”
回复简洁,不带一点细节。
他身后站着的两兄妹顿时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死弃义熟练地踏步上前,捋了捋山羊胡补充道:“姈奴姑娘,我们兄妹已收回布置在路上的鬼蜮,也追回那些逃跑的鬼。”
“审讯过后,确实有些发现。”死弃信笑得明媚,头上的白蝶跟着颤了颤。
《鬼新娘》
阴风凉,月光慌,
女鬼血点妆,嫁得夫郎做新娘;
月光慌,心惶惶,
夫郎骨做香,点为新娘燃烛光;
心惶惶,阴风凉,
豺狼肉煎汤,供在灵堂入洞房。
(注:作者编的,无引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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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