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完毕,没过多久就天光大亮了,方太太被附身很长一段时间,还在昏睡,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苏醒,因为当白离再次为她诊脉的时候,他发现她手腕上那颗灰绿色的珠子已经消失了。
一行人临走的时候,方万里也履行承诺,付了报酬,五十万不多不少全打在了一张银行卡里,自然归于江扬和白离,茅山协会那两人虽出力不多,但看在挨了一顿胖揍的份儿上,也各自得到了相应的报酬。
告别了方万里之后,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一家早餐店填饱肚子。
饭桌上,白离向江扬问起梅亚是否真的魂飞魄散了。
虽然梅亚害人在先,但至始至终也没有夺人性命,就算成了厉鬼,人的本性还在,并不至于落得个不能轮回的下场。
对方低头喝粥,眼也不抬,只道:“你当风水师这么久只学会了心慈手软吗?”
白离被这句话噎得卡了喉,一时差点没答上话。
江扬看了看他的表情,许久才道:“已经超度轮回了。”
“真的?”白离愁眉舒展。
江扬点点头,抬头正坐望着他,问:“你确定你现在就能看到方太太身上的珠子?”
“什么叫现在就能?”白离啃包子的动作顿了顿。
江扬放了筷子,随口说:“口误。”
白离懵了几秒,不过也没当回事,回答道:“看到了呀!灰绿色的。”
说着,他仰头回忆起,“我还摸了摸,冰凉细腻,跟摸女孩子的肌肤一样,很……”
话没讲完,忽感觉对方的眼神中有杀气传来,白离连忙摆手道:“我,我是在说那颗珠子。”
“……”
“那你说说,那颗珠子是怎么成为的媒介,又是怎么出现在方太太手腕上的。”
白离抬眼看着桌对面环抱双臂的人,看来是想考他,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依我看来,梅亚死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方万里身边,她用怨气和意念入方万里的梦境,每晚缠着他,这颗珠子最初应该是方万里身上。”
“后来,方太太的到来给了梅亚重生的机会,珠子从方万里那里转到方太太身上,成了她打算取代方太太的媒介。”
说完,他看向江扬,得意问道:“您看,我说得对吗?”
对方皱眉,不点头也不摇头,漫不经心道:“还需要学习!”
白离翻翻白眼,低头喝了口粥,反问道:“对了,你那个……是什么?”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就是那把剑。”
江扬与他目光相交,没有犹豫,回答:“阴器。”
白离怔了一下,默默张大嘴巴,怪叫道:“阴阴,阴器?”
阴器可是只有地府才有的法器,书中记载有两种,一种为实剑,需要佩戴,为阴兵阴魂所用,还有一种就是来无形去无影的法剑,是阴间鬼差和领导者才拥有的法器;江扬使用的还分明是后者。
“那你……你。”白离直勾勾盯着江扬:“你是?”
“是人。”
“真的……是人还会用阴间的法器。”白离颇为疑惑。
其实,阴阳师修到某种程度是可以通阴的,有的能自由出入阴间地府,有的甚至还能当上个鬼官之类的,譬如鬼差白无常,据说曾经有一位便是从阳间选中的。
像江扬这种,年纪轻轻就能修到使用阴器的程度,本事天赋可都不可能是盖的,难怪女鬼见到他那么忌惮,宁愿躲也不愿意拼死一搏。
白离甩甩脑袋,不想了。
越想越觉得诡异,光眼前这件事,他都还有好多谜底没解开,比如那颗珠子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见,还有锁魂,那也是只有阴差才会的本事,可为什么江扬就能轻而易举做到?想问不敢问,白离干脆低头不说话了。
这个师父他到底认还是不认呢。
良久,见他不说话,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至他跟前。
“这50万,算是我给你的入门礼。”
“啊!”听到50万白离哭笑不得,看了看卡又望了望江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可……可我还没,还没准备……”
“没准备好是吧?那后会无期。”对方伸手便要收卡。
白离一把按住,这一分钟啥担忧的一股脑都抛之脑后,嘿嘿笑:“不是,我是说我得回家一趟,生活用品都在那边呢。”
江扬起身:“今晚12点前必须回来,无用的东西别带过来,占位置。”
说完,他弯腰从桌上的手心下抽回银行卡,举在跟前看了看,继续道:“这个,我先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升四阶,什么时候还给你。”
“……”白离一言难尽。
江扬留下一抹虚假的微笑,然后扬长而去。
*
或许是因为爷爷的嘱咐,也或许是因为50万,白离百般纠结下,最终还是打算跟着江扬混混看,赚到钱说不定下半辈子不愁了,反正就他那半吊子的风水技术,养活现在的自己都难,更别提以后了。
其实,更多的妥协,还是因为50万没到手,因为没钱意味着他得喝西北风。
回到自己那30平的小房子里,白离辗转反侧了一下午,一觉睡醒已经接近晚上十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才悠悠出门。
当初父母离去,家里的大房子都被变卖,只留下套小房子,唯一值点钱的小破车也在昨晚被撞的稀烂不知去向,现在的他真的就是一无所有,想到这儿,白离脚步又快了几分。
身在漆黑的巷子口,外面是大千世界的灯红酒绿,白离被阴风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昨晚的经历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人知,夜里的风吹草动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无尽的诡异。
背着包,提着胆,他一路小跑来到了附近唯一一个深夜还在运行的公交站,好在他查过地图,这趟公交不用转车也能直接到达西区。
“刚好23点整。”
白离习惯性的低头看起手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车流不拥挤,最后一趟公交应该就是5分钟后到达。
可,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
“没堵车啊!”他抬起头看向跟前马路,空旷一片,但映着白月的昏黄灯光下,却拉长着两个黑色身影。
白离身体一抽搐,后遗症上身,吓了一个机灵,猛转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所在的站台旁边竟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了他半晌,确定是正常人后,白离松了口气。
转过头后,那人回头淡淡瞧了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终于缓缓驶来的第6路公交车上。
车到跟前,白离并没有着急上车,而是侧头等着他先上,但对方不动作,白离耗不起,抖抖肩上了车。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以往6路公交这个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但今晚却意外坐的满满的,只剩了两三个没人的空位。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掏出耳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黑衣男子在他之后也上了车,就坐在他斜对面不远处。
经过这一站后,再也没上来任何乘客,公交疾驰在空旷的泊油路上,车内寂静一片,白离听了不到五首歌,开始犯困,可他是刚睡醒才出的门啊,这会儿犯困不科学啊。
他摘下耳机,扫视了一圈车内,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在睡觉,并无异样。
“难道犯困会传染?”他回过头,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听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离睡梦中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呼喊声,他努力想睁开眼,但实在困得不行,耳机里的音乐也从带节奏感的说唱变成洗脑的催眠曲。
“白离,白离……”
意识迷糊中,他大概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忽大忽小。
“白离,不要睡……”
猛地,白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扯掉耳机,意识恢复过来,他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风声中夹杂着阵阵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像在耳边又像在身后。
不,不是像,而是就在耳边,就在他身后。
白离两眼望着前方,感觉到后脖颈阴凉一片,好像有人在对着他吹气,还边吹边笑。
“谁他妈……”
他一个哆嗦转过脑袋,打算喷出国粹,可一转头却吓得他把要说话吞回了肚子里。
一个瘦的只有皮包骨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深深凹陷进去眼窝,已经看不清楚瞳孔了,一双空洞的眼睛紧紧盯着白离,仿佛要把他吃掉。
白离咽了咽口水,急速回头,面相恐怖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这么恐怖的他是第一次见,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一样,多看一秒要吓掉魂儿。
他重新坐正,看向窗外,快到了。
这时,后面的女人又开始笑了,不仅在笑,她还一边笑一边用脚蹬他的座位底。
白离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能消停会吗?”
见他回头,女人笑的更加肆意,脚下蹬的也更加猖狂,白离忍无可忍,一个起身,刚好看到自己的座位后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腿!
白离心里一咯噔,眯眯眼再看,腿又出现了。
难道出现幻觉了?他拍拍脑袋,再看,又没了。
怎么回事?白离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在睡死过去的最后一秒,车停了,他三步并做一步起身离开座位冲下了车。
“见了鬼了!”
白离望着继续向前驶去的满满一车人,头皮发麻,半晌没从幻象中缓过神,直到十字路口处亮起灯光,他才提起酸软的脚往别墅走去。
走了几步,脚步又忽然停下,在直觉的逼迫下,他转过头,一个黑色身影就停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是那个跟他一同上车的神秘男子。
“你是谁?”
对方不答,停了片刻向他走近,一路上已经被吓得不轻的白离再抑制不住心中害怕,对他嘶吼道:“你到底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男子脚步加快,白离也站立不住,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吓人的鬼,而是心怀鬼胎的人,他抱着背包冲过马路,直奔别墅。
客厅里,他满脸恐惧对江扬道:“有人跟踪我!”
然后,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茶壶对准后进来的人,骂道:“别过来,不然杀你全家。”
“……”
黑衣男子脚下顿了顿,却丝毫不忌惮,直接掠过他,来到桌边对着江扬鞠了一躬:“师父!”
“……”
“师父?”他居然唤江扬师父。
男子卸下外衣口罩,露出一张冷峻白皙的脸,看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鄙夷。
白离傻眼,顿时想找个地缝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