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一大堆药材进入柜台处,再次开始繁琐的抽开格子又推入格子。
归整完药材,张二又直接背起背篓离开东济馆直接去了村镇处买包扎用具。
等他忙好,原本午饭的时间早过去,甚至都可以开始准备晚饭了。
他直接从厨房蒸笼里拿出早已凉透的烤红薯啃了起来,啃着啃着这位张大夫就闲来无事的站在柜台边一侧手肘撑着柜台举着红薯,另一只手则闲暇的翻看着账本。
但张二翻看的第一秒,就问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将账本合拢查看侧面书页边发现,一滴十分细小的红点溅射在侧边展现出一条难以发现是小红斜线。
张二无意识的冷下了脸,他将红薯垫着帕子放在一旁,将拿红薯的手顺便在帕子上擦了几下。
之后便是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同自己记写得没什么不同,但唯独多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血腥感。
张二警觉起来,他试图寻找到这个账本的不同但却没什么发现。
他只能快速的一页一页翻看着,最后几页甚至因为手指的快拨而直接粘在一起被略过了。
账本到头,张二将一只手摆在反面的书刻上面,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的再次拿起一旁的红薯啃着。
可张二放在反面上的手越来越感觉不对劲,百思不得其解。
张二直接翻到有明显凹凸感的那一页。
才发现连带着几张纸都被平整的撕下一半,张二手部一抖没压住堪堪几页纸。
账本的两侧明显重量不同,偏多的正数页此刻带着负数页翻着,一直到最后一页停止。
随后,最后一页明显的纸张压折的痕迹以及那黑红渐变的三个大字占据着一整页的白纸。
“陆兰柳”
那三个字可谓是一刻不歇的刺激着张二的神经。
在米白的纸张上,“陆”的全黑与一两滴血点结合一体;中间的“兰”连笔十分潇洒,但很容易就看出写一半又停下的痕迹,导致这个“兰”字呈现出意外好看的黑红渐变;最后的“柳”字则是完全有鲜艳的红血写出,越到后面的尾笔,这抹纯红就越鲜艳。
张二看到这里,脸从正常的暖白到菜色到黑山仅用了三个字的时间。
“陆…兰…柳…”他喃喃自语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语气仿佛一只寻找到目标的猎猫。
张二此刻又是低声咒骂了几句,脸上的怒意不减反增。
直到啃完手中的红薯泄愤,面上的心情才算有所缓和。
抬头望去早已傍晚日落。
橙红色的光照射在林口村。连带着自己的这间小馆也增加了落寞感。
但此时的张二看到暖色就生气,仿佛无处可使的气都均匀的平摊给了每一件事物上,一个单拎出来也就面前能够接受了。
张二如此想着,直接换了衣服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打算赖在床上看书。
夕阳西落,东边的荒地间忽然冒出一个向村镇行走的黑影。
而东济馆内今日并没有患者前来,张二得以清闲整理馆物。
而西边西医堂的李大夫则依旧小忙片刻,为了让自家儿子更好的诊医除病,空闲之下写着医书等时间自己悄然过去。
在那天深夜,三楼李大夫床铺的房门被敲响。
李大夫梦里懵懂的以为又是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在鬼哭狼吼。
缓慢起身,懒散的说着:“来啦来啦”。等他一把将门拉开一看,却发现门前无一人,李大夫瞬间从梦中惊醒。
按照时间,此时更加接近的节日让他汗毛倒立,浑身鸡皮疙瘩开始疯狂冒出。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左右查看时,在外面门把上面挂着一堆纸条。
纸条上面写的赫然是各种药材。
李大夫此时身为医师的他对于药材的好奇战胜了自己对于夜晚和猜想的害怕。
纸条上记得多半是止血止痛的药材,在纸条的一角还滴落着一滴暗红色的血渍以表落款。
李大夫看着这个血渍忽然脑子一抽的想到今早自己那倒霉儿子喊自己的事情。
他将纸条收好,甚至直接挑起油灯坐在桌边抄录一份。
第二天中午,李大夫将纸条中提到的药材都按照剂量一份一份的用油纸打包好放在自己床榻处的桌子上。
甚至将纸条上没有写的绷带和纱布都各准备了三个放在一旁。
所有东西下面垫着一个巨大的粗布,来人直接四角一拉就能全部带走。
等到医堂忙完,李大夫疲惫的回到三楼自己房间的时候。
发现中午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突兀的是一小块银子安安静静摆在桌面上。自己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笔交易。
李大夫无奈叹气,转身离开房间去到了自己的药柜处开始忙活。
接下来的一周,西医堂每日都支出一笔特定的止血药材。
一开始的药材也被李大夫熬制成液体,用小罐子装着;之后直接将药做成丸子放在往常的地方。
医馆忙起来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大半,等到好不容易的空闲休息时再回看一眼。
原先放药丸的桌面再次出现一小块银子。
李大夫就这样坚持了一周。
白天问诊晚上炼药丸,睡去的时候也差不多半夜了。
有时深夜,这位李大夫想过东边的那个小子。
明明一身本事却不打算使用,比自己这个老头子都闲暇悠懒,不知道的都让人产出一副对方还老返童的感觉。
想着想着,李大夫摇头叹息心中感叹: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子流浪前干什么遭遇了什么,但现在至少安稳下来了也算是对方的一件善果了。
开个医馆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错诶。
在不知不觉间,李大夫随着深夜陷入梦想。
可现实真的如此嘛?
结局真的到来了嘛?
一大清早,一阵开门声传出。
李大夫朦胧间只见桌上的药丸被拿起,转而换上一张纸条。
但他并没在意,反而以为是自己那个倒霉儿子。
等他早上清醒后才发觉,门窗禁闭。桌子上的药丸早已消失,一块小银子压着一张纸条。
白纸上赫然写着“多谢”二字。
李大夫从初醒的迷糊中猛地挣醒。从那之后西医堂每日的止血药支出没了,一切都恢复平常。
其他人依旧如此,但李大夫却保守着这个秘密。
或许在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帮助过的人正在完成什么,但无论如何,医者仁心。
在东济堂处,一周内的时间。张二面黄肌瘦,宛如憔悴的病患。
他已经追查那个溜走的修士一周了。每逢深夜,无奈寻着细小的踪迹在东济馆找人。
甚至有很多次寻着痕迹找到了西医堂那儿,却每次都无功而返。
这种被戏耍的感觉,就像自己被一直鬣狗等着不放。
一把修士都大刀悬在张二的头上。
莫不是有人认出了自己?还是自己的踪迹被发现了?可是我确认已经全部销毁了,为什么会发现?或者一切都是巧合?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修士一定没脑子。
张二在心中推算着,此刻深夜又逢清明。
张二大夫挑着油灯坐在书案前扶额叹息。
远处西边的边缘是不是飘来草纸味与烧纸烟。
孤身一人的张二没有什么好怀念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纪念的,只有坐在书案前叹气的份儿。
近来的苦恼让他更加发誓,找到那个叫陆兰柳的一定要弄死他丫的。
可又转念想到自己的付出。郑重绝对先抢劫再灭口。
为此,张二也是下了本。深知对方受伤严重肯定需要包扎物品,他大批购入这方面的物品大摇大摆的放在柜台上面,打着明天再整理的旗号,自己藏在正对柜台的厨房箩筐里面紧盯这边。
对方是修士自己现在肯定揍不过,普通人又刹不住手。
但埋伏仍然是张二的特长与优点,就这样,张二忽视腿麻与眼酸一直望着柜台上面的米白色绷带堆。
手中随着握着自己的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本以为要空等一场。
张二眼睛微密眉头一皱,向着窗外望去。
天边的太阳已经悄然开始升起,原本暗蓝色的天空一边出现青兰色与红色的渐变,在西边的村民家中不少公鸡已经开始了打鸣与叫嚷。
张二望着天边,转头望向柜台上的绷带堆。
一夜没合眼的他十分疲惫,无奈在箩筐中叹息,直接起身站直,伸了伸腰捶捶自己辛苦的后腰与已经麻木的大腿小腿。
正当他欲踏出箩筐将箩筐顶归位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梁上方传来。
仔细一听,除了远处的公鸡声,木头轻声吱呀作响,这动静先是从房梁侧面靠窗处传来,之后渐渐清晰,一阵脚步声从房梁上方清楚的回荡在寂静的大厅柜台内。
张二还没反应过来缩回箩筐,只见柜台正上方处落下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在看到一堆绷带时竟然不经出声感叹道:“这么多啊!顺几个应该看不出来。”
人影还未说完就小心拿着绷带往衣服里揣,张二看到这一幕气定神精。
眼中不断反映着人影活泼的身姿。就在人影还乐在无银购时,三根银针划破宁静。直冲人影身穴。
人影反应迅速,在第一秒就做出了反应。
顿时三个银针结实的钉在正对面的墙上。张二大夫声音也随着传来“陆…兰…柳…,赔钱!”
陆兰柳转身躲针,一回头的第一句竟然是震惊的“你谁?”
张二瞬间瞪大了眼睛,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大账本,“我谁?我是你债主啊我!”。
说着张二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先是露出那飘逸的三个大字,又是将账本猛地扔向欠债本人。
陆兰柳第一次照面的第一秒动作竟然是接住那迎面砸来的厚厚账本,在接住的一瞬间就感受到那厚本子的重量,随即手部一紧,又有血滴渗出。
“你没事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不累嘛!”
陆兰柳为了不弄脏账本只用了一只干净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是自然垂落在身体一侧,向下滴着血滴。
即使是受伤了也不忘对着张二这奇怪的举动吐槽着。
“你究竟怎么回事?谁的手下?谁指使你来的?”
张二不知何时指缝间再次出现银针,死死的盯着陆兰柳的动作,要是对方有一点不配合,张二十分不介意的再救这个人一次,只不过这次必然给他用绷带裹成粽子,让他跑不了一点。
剑拔弩张间,张二催促着:“快说!”
陆兰柳眉头紧锁,一手耷拉着,一手将账本放在柜台上面。
做出单手投降的样子说道:
“大夫你要不先缓一缓,你说的什么对什么啊?”随后陆兰柳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继续说着,“我只是躲避仇家碰巧来到这里,你看我这一身伤也干不了什么,不如先把针放下,咱们好好……”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银针擦着陆兰柳举起的手飞过。还为说完的话吞吞吐吐的说出“谈一谈……”。
张二就像触及一根神经,向着陆兰柳露出夹着银针的一手。
自己巧步逼近,一瞬间与对方的距离猛然减少。
待陆兰柳反应过来,双方只见仅有五步的距离下,陆兰柳从腰部用滴着血的手抽出匕首阻拦下张二飞面而来的银针。
张二预料一般,原本空无一物的一只手中赫然出现三根银针,从陆兰柳的侧方袭击而来。
陆兰柳一个转眼,本以为会被扎穿天灵盖的针尖停在了不到半寸的地方。
反应大过于思考,陆兰柳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张二偷袭的那只手腕。
任凭张二如何向前使劲,那针尖偏偏就这么不挪动分毫。
另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被陆兰柳的匕首尖所指。
陆兰柳轻轻松了口气,但手部不敢松懈半分。
对着面前被自己钳住的张二无奈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吧。”说着扬了扬下巴,看着比自己矮一寸但气势却丝毫不输自己的小大夫。
张二抿了抿唇,最后咬牙一字一字的说出“还钱啊”三个“大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