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雨纷纷,田黄谷橙橙。秋深雨过后,百姓好丰收。
在悬岭洲的十三大州至南端隶属于大岳王朝的十柳镇,此时下着秋深雨,对于十柳镇耕地镇民而言,可谓是“及时雨”了。
调皮的孩童成群结队,光着脚丫子在屋外嬉戏,一个孩子用力踩在水坑里,溅起水花来,将周身的几个小伙伴变作湿水鸭子来,而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四处伙伴的水花攻势,乐乐呵呵,惹得那些个孩童父母持着扫帚赶来,随后便是一副孩童四处逃窜,父母追赶不断的画面。
还有的孩童不乐于戏水,从自个儿的“小仓库”中拿出一个小盆子来,将自家院子里的泥土放入盆中,再将小盆放到屋檐下用以盛水,待到水涨盆满后,双手扎入小盆,和着盆里的泥水,泥土水分饱满后,将剩下的水倒出盆外,捏起泥人来。
那镇上的避雨亭子下,好些个妇人边闲聊边织衣,唠唠家常,吹嘘吹嘘也是极好的,只见那先前的文墨不足的尖嘴妇人道:“就在前些日子,我去接我家那念书的孩子的时候啊,那教书先生,就那孔圣人!夸我家王石谷念书勤快呢!他老人家说啊,‘石谷人小鬼大,机灵得很,就如那小灵猴一般’,受此一夸,你们说,我家小谷子会不会受那孔圣人喜爱,而后收作首徒呢?”妇人一脸得意,众人一脸羡慕,却是不知那所谓“夸奖”是褒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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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那家打铁铺子,大汉狮子吼陈震一手持着锻造锤,另一手持着固定那凝固得有个形状的铁水的钳子,一边打铁一边喝道:“一炼十锤锻真精,千锤百炼造器灵……”顿时火花四溅。
相传,那兵家匠人若是锻造技艺至臻,道行又是达到了圣人境的时候,每一次锤炼所动之声势是极为壮大的,即便是在那规矩天地,方圆九九八十一里之内,妖魔鬼怪皆如那锻造炉中之物,备受煎熬,轻则修为大跌,重则魂飞魄散!
这位兵家修士道行虽说离那圣人境还有些许距离,可境未至而艺已至,不是圣人境却又似圣人境,此时那大汉早已进入“忘我”状态,可苦了这百家巷的神仙们。
十柳镇外不足十里之地,一位腰间系着木质葫芦,手握一把青色剑鞘的三尺长剑,一身灰黑色剑客装扮的年轻人,分明是中规中矩的“江湖”剑客。
他望向十柳镇的方向,轻声自语道:“是了,按照师父所描述的,一山之下又生一山。”说罢,便朝着十柳镇的方向快步前行。
原来那十柳山乃是“规矩”的大山,起伏不大,可那山脚下的十柳镇竟比十柳山别处山脚要高出个十数丈不止,远远望去,活像是山内怀山一般。
登上那“山内山”,迎面而来的便是那条十柳镇的“阳关大道”,名为“柳条街”,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年轻剑客丝毫不作逗留,直径朝着那一旁刻着“百家居”的百家巷口走去,百家巷的入口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巷口,十柳镇有条规矩,便是“非百家居不可擅入”,虽说不乏有镇中好事之人擅自入内,结局便是不见踪迹,定然是身死迹消了罢。
走入百家居,初极狭而后通明,年轻剑客只觉眼前光芒万丈,刺眼非常,身前立着一道门槛,年轻剑客耳边传来一道肃然声响:“非百家居者不可擅入,汝为何人?”
年轻剑客端正身形,将手中长剑系于腰后,抱拳道:“晚辈南极北般若洲扶水剑宗弟子南宫逸然!”稍有停顿,门槛内又传来声响:“可有百家棋子?”南宫逸然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枚玄然木所制的浅色棋子,恭然道:“有的!”只见浅色棋子泛起白芒,门槛随着一声“准!”猛然打开,南宫逸然见状,赶忙入内,眼前已是别有一番天地。
年轻剑客心中叹道:“果真是一番规矩天地!”随即念了一番静心决,又道:“莫要胡言,莫要乱语!”方才大步踏入这一方规矩天地——百家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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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为何黑衣少年柳十三进入那百家巷与那年轻剑客进入百家巷的情景截然不同?
原来是那儒家仁道圣人孔计春对自家院门施展道法,使院门化作巷口,柳十三进入巷口之际便是进入孔圣人院内之时,这也是为何孔圣人大开院门之原由。
可莫要轻看孔圣人这一小小手段,实则也是经过了规矩准许,方才能以施行的,就相当于一些个仙修所谓的“请神”之法。
而非是孔圣人作为“首柳”的分量,否则规矩要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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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剑客眼前所望并非那先前的狭隘巷口,已然换作“道法自然”的规矩小洞天,又作规矩天地,洞天内,大山整整七七四十九座,小山更是零零碎碎百数之多,溪水河流大泽应有尽有,简直乃“天上人间”。
此处便是百家巷,本名百家居,何作百家居?居,通“局”,所谓神仙便是如此热衷布局。烂柯人烂柯人,何作烂柯人?山上神仙一盘棋下了数十年,那观棋砍树人转瞬而归,家中亲人早已逝去,乡中伙伴也多已化作座座坟头,这便是烂柯人。
再者,仙人下棋数十年还不算久,更有甚者百年千年不休,又有凡俗言语“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说,此处也有所描述了“棋局”之久。
年轻剑客不过二八年华,未曾见过如此阵仗,感慨不已,片刻,年轻剑客取下腰后长剑,朝着一座名叫铸剑峰的小山走去,嘴边还不忘喃喃:“不知陈震前辈长什么模样?真有师父所说的那般?”
那叫铸剑峰的小山乃是陈震在百家居规矩洞天内的“洞府”,一方小洞天对于神仙居所的划分也是很有规矩的,就如这百家居,规矩便是拼道行,道行愈高者居所愈气派,那叫李傲青的弱冠之年的剑修所居之所是名叫“无愧峰”的比之那陈震的铸剑峰更小的小山。
按这百家居的规矩,四十九座大山坐镇的乃是不同的先境修士又或是武者,先境便是于常境破境后的道行称谓,就如那孔圣人乃是道修十三境破境后方才称为圣人的,道修十三境总称为常境,而圣人境便称为先境。
年轻剑客踏上那铸剑峰一步后,竟感到浑身难以动弹,山上所蕴含的剑道法则化作剑罡朝年轻剑客迎面而来,年轻剑客吃力地伸出一手比划剑指,另一只手上的三尺长剑颤抖不已,片刻便有了灵气般飞出剑鞘,为主人斩下四处迎来的剑罡,“锵——”的一番声响,第一轮剑罡皆被长剑斩落,年轻剑客趁着第二轮剑罡迎来之际大吸一口真气,吸入这一口真气,那禁锢感随之散去,年轻剑客体内丹田反哺全身,而后大喝一声:“我有一剑,剑斩四方,山河万里,唯有一剑斩之!剑来——”只见年轻剑客伸出右手,左手比划剑指,远处长剑飞来,他握住长剑,剑身刻有“长吟”二字,是为青色长剑“长吟”,质地是极好的,不足之处乃是那剑尖处有些许破碎,年轻剑客调整步法,恭敬道:“陈震前辈!晚辈南宫逸然献丑了!”
长剑舞动千百式,剑气犹存万万年!
第二轮剑罡席卷而来,年轻剑客剑心澄澈,心中默念剑诀:“剑吟四方,风云万里!”他紧握长剑,奋力挥舞手中“长吟”,顿时剑鸣四起,剑气从剑尖处散发而出,朝四处剑罡呼啸而去。
而后四处尘土飞扬,年轻剑客趁势呼出一口浊气,再次吸入第二口真气,年轻剑客右眼之下,一道疤痕缓缓流出细微血珠,他大汗淋漓,方才那一招剑式虽说不是竭尽所能挥发而出,可受这铸剑峰的剑道法则所扰,年轻剑客还需分出三成真气来抵抗那法则的侵扰,此时年轻剑客双目紧盯前方,眼神坚定决然,心道:“若是如先前那般,我最多还能撑至第三口真气的吸入,若是这第三轮攻势比之先前愈加猛烈,恐怕是撑不过去了!”
年轻剑客再次握紧剑柄,虎口由于过于用力而淌出鲜血,他心道:“拼了!”随即第三轮剑罡已然迎来,年轻剑客抿嘴一笑,周身真气环绕,剑气凌乱舞动,他心道:“希望这是最后一轮剑罡攻势,不然老子南宫逸然就要栽在这了!”随即默念:“剑气长吟如虎啸龙吟——龙吟九天,虎啸十地!”伴着心声,年轻剑客周身真气愈加浑厚,剑气愈加凌乱,出剑愈加威猛,声势愈加猛烈!
剑气横扫,与那剑罡相向冲击,荡起波动,波及四方,只见地表龟裂,随后轰然粉碎,年轻剑客倒飞而去,却是仍未晕厥,苦苦支撑着那一口真气,那余波将他震荡得七窍流血。
年轻剑客心中欣然不已,心道:“撑过去了!不知还有没有第四轮,不过老子也支撑不住了……”随即吐出一大口浊气,双手持剑朝下,插入地面,他紧握剑柄,以此不让自己倒地,眼前一阵迷离恍惚,单膝跪地,昏厥而去。
铸剑峰山顶之上,一个大汉望着山下,嘴角微扬,“三境便能做到如此,过了!”随后脚尖猛然一点,跃至山下,将那昏厥的年轻剑客轻轻抱起,随后离去。
不过片刻,周围不堪入目的碎石断木化为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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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柳山的林中小院内,正打坐养气练气的黑衣少年柳十三感到一阵波荡,随即睁眼,疑惑道:“嗯?什么动静?又是那石人?”随后起身,趴在地上,一耳贴地,而后起身,“不对,没有声响,难道我做梦了?”少年思索一番,伸手一拍脑门,“修炼又分神了!再罚自己打坐两个时辰。”感到腹中一阵晃荡,“不过先填饱肚子再说!”少年欣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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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居的铸剑峰上,有一座小院,规模尚可,乃是陈震所建,院子里一间屋内,有一个大汉和一位少年,大汉坐在一旁,少年躺在床上。
大汉倒了一杯水,还有着一股清新脱俗的神仙气息,他手中拿着一颗药丸,往那昏迷的少年口中一放,又将那杯水倒入少年口中,对着少年腹部轻轻一拍,朝着胸口轻轻一顺,随后少年将药丸与水吞入肚中,昏迷的少年感到喉咙一痒,随即被呛醒。
“咳咳!”少年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右手紧握,感到手中熟悉的触觉后,便放下心来,看到一旁的大汉,少年沉思片刻,道:“我过了?”随后欣然大笑,再次看向大汉,问道:“那个大叔!你是陈震前辈的何人?徒弟?管家?仆人?”见那大汉扶着脑袋瞎摇晃,又道:“哦!你是前辈儿子!”
满脸无奈的大汉伸出一手拍在少年后脑,怒道:“我是你老子!”感到疼痛的少年捂着后脑疑惑地喊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他娘到底是谁?”大汉大喝:“老子就是你他娘的陈震爷爷!”惑然的少年如梦初醒,长长地“哦”了一声,而后赶忙起身,恭敬道:“晚辈南宫逸然见过陈震前辈!”心中却道:“我竟骂了陈震前辈,这算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陈震盯着偷笑的少年,心中怒火再次盛起,一巴掌将那少年拍上床去,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找抽不是?给老子安安静静躺在这床上!不准胡思乱想,这规矩可多着!等老子忙完再说!”随即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望着远去的陈震前辈,少年此时早已神游万里,抱着那把“长吟”笑道:“老伙计,你可算有救了!”随即竟不争气地留起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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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居外的柳条街上,有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扎着两条马尾辫,穿着大红袍子,头上趴着一只红蓝异瞳的黑猫,身旁萦绕着一本大书,书皮乃是特质黑铁,刻着“通灵宝录”四个字,看起来极为古老,算是老古董了。
少女气嘟嘟地在街上闲逛,惹得周围人暗中打量了少女一番,见到少女头上那只异瞳黑猫便知道那少女异于常人,铁定是山上神仙般的人物,便悄然疏远,生怕招来祸患。
镇上民虽说见不得过多世面,可规矩也是明白的,遇见山上神仙绝不得轻易接近,这便是规矩之其一。
“气死本姑娘了!为何那视剑如妻的剑呆子可以进那百家居,而本姑娘却要吃闭门羹!”红袍少女气得直跺脚,头上的黑猫竟口吐人言道:“主人莫生气!道一爷爷也是为了主人好,否则以主人的性子,定是要遭那些法家人物抓了去!”那红袍少女闻言愈加生气,将那黑猫打头上揪了下来,气道:“小修!你是反了天了!你是在安慰本姑娘还是在损本姑娘!”随即将那黑猫一顿蹂躏,好不生猛!
饶过那黑猫后,少女又气得跺脚,苦恼道:“这什么破镇子嘛!人人都胆小得跟老鼠一般,我们那儿至少还会招呼本姑娘进店就餐的!”黑猫心道:“成!主人又饿了!”
果不其然,红袍少女又道:“气得本姑娘都饿了!吃饭去!”刚要动身,随即感受到一股气息,是修士!少女急忙朝那气息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大致六尺高的黑衣少年走向一家肉包子店。
红袍少女黑色的眼瞳闪着白芒,竟从黑瞳化作白瞳,她紧盯少年,“道修,一境。”那黑衣少年警觉非常,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随即转过身去,只见一位红袍少女正朝自己咧嘴大笑,白瞳已然化为黑瞳,少年便放下戒心,又多买了一人份的肉包子,随后朝少女走去,做了个自以为温柔的表情,对那少女笑道:“小妹妹?饿了吧?方才见你盯了我这么久,我就寻思你指定是饿了,再看你这幅打扮,便知晓你并非十柳镇人,你家大人呢?走丢了莫是?”
少年却是不知,那红袍少女可大了少年不止一岁,只不过是少女矮了些罢了。
闻言,少女有些许急眼,忙道:“你喊谁小妹妹呢?莫要乱喊!”随后一把夺去少年手中的肉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吃相极为生猛,少年见状,另一只手也伸向少女,道:“慢点吃!这儿还有呢!别噎着了。”那少女仍是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肉包子,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谢啦!”不过片刻,见那少女吃完包子,黑衣少年再次问道:“小妹……呃不,那啥姑娘,你是与家里人走失了?为何一人徘徊在街头?”那红袍少女挠头道:“什么跟什么呀!本姑娘哪里是走丢了,分明是出来闲逛,什么叫徘徊在街头?”黑衣少年一脸尴尬,“那方才姑娘你盯着我许久是何意味?不是饿了?”红袍姑娘拍了拍手,答道:“哦!那是因为本姑娘看你也是修行中人,便多看几眼,谁知道你以为本姑娘是失足少女?”黑衣少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那姑娘道行比起在下要高出不少吧?一眼便看出在下深浅。”柳十三本想问那姑娘道行如何,可一想起孔圣人先前所叮嘱的“不问同道之修为”,便改口感叹红袍少女的道行之高。
那红袍少女闻言便飘飘然道:“还行吧!区区四境道修!”还行?哪里是区区还行?少女这口气是恨不得这天下都晓得她道行之“高”!少年顿时无语,随后尴尬笑道:“姑娘好生厉害!在下柳十三,敢问姑娘芳名?”那红袍少女大拇指擦了下鼻尖,得意道:“本姑娘乃是玄壳山曹曦灵是也!”红袍少女头上的黑猫实在看不下去,赶忙低声道:“主人!别与陌生人道清来路呀!”可那曹曦灵哪里听得进去,“去去去!什么叫陌生人!请本姑娘吃了包子,那就是本姑娘朋友!”黑衣少年一阵惊讶,“诶?会说话的猫!”红袍少女再次洋洋得意,“厉害吧!本姑娘的通灵宠物!”而那黑衣少年也是没良心地一顿胡乱夸奖,“厉害的!厉害的!曹姑娘道行当真是深不见底!”那红袍少女也是毫不客气地接受,笑道:“那是!本姑娘可是玄壳山第一修士兼美女!”随后又是那黑衣少年一顿“厉害的!厉害的!”所谓“夸奖”,黑猫顿时前爪扶着额头,叹道:“一个愿吹嘘一个愿吹捧!”可黑猫却是不知,那黑衣少年是真的在夸红袍少女厉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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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居铸剑峰小屋内,少年南宫逸然躺在床上思索某事,“为何陈震前辈乃是如此邋遢大汉模样?听师父所言,前辈曾经可算是世间最英俊的剑修了!”而后得出大致结论,“难不成这时间不仅仅是那块所谓的磨刀石?能够砥砺出世间最厉害的剑,还能够将最帅的剑修砥砺成邋遢大汉?倒也有些许道理!”少年一拍脑门,“诶?还真有大道理!我怎么这么聪明?若是不做剑修,专做那骗人钱财的仙修,恐怕早就成为一等一的大仙人了吧?不愧是我南宫逸然!”随后少年抱着剑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颇有得意忘形的模样。
南宫逸然抱着剑自言自语好些时辰,待到那颓阳坠落之时,方才有些许停歇,不多时,狮子吼陈震走进屋内,朝那少年叫道:“喂!小兔崽子,你叫啥来着?”南宫逸然此时身体已无大碍,恭然起身,道:晚辈南宫逸然!见过陈震前辈!”陈震“哦”了一声,随后又道:“你他娘快放下这书生担子,文绉绉的,像个娘们儿似的!是剑修不是?”南宫逸然大声道:“是!晚辈是剑修!”陈震点了点头,大笑道:“这才对嘛!你他娘早些时候这样,老子不就早点给你修复那把长剑了?偏要摆什么臭屁书生架子!”南宫逸然尴尬地笑了笑,又郑重道:“恳请前辈为晚辈修复长吟!它可是晚辈的命啊!”陈震也是剑修,当然晓得这小子乃是真心实意想要自己为他修复那把长剑“长吟”,便点了点头,道:要修复这把剑也可以。”见陈震答应,南宫逸然一脸欣然,而后便苦闷道:“前辈,但是呢?”陈震笑骂道:“没出息!瞧你那熊样儿!你看老子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家好财鬼么?”“那前辈想要何物?”陈震淡然道:“你那点穷酸家当老子可不稀罕,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说罢,陈震伸出一根手指,南宫逸然盯着那根手指,问道:“前辈指的是什么条件?”陈震收回手指,点了点身前的南宫逸然,随后道:“破剑修三境而入剑修四境!”南宫逸然此时表情比掉进茅坑里还要难看,大倒苦水,“啊?可是晚辈现在连一丝破镜征兆都没有,何时……”南宫逸然顿了顿,看着陈震那凶狠样,又道:“晚辈定会勤奋练剑,争取破镜契机!”说罢,还将手中的“长吟”搁在床边,对陈震抱了抱拳,陈震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随后走出屋子,道:“那长剑我暂且收走了!”闻言,南宫逸然猛然回头看了看搁剑的位置,果不其然,不见了!“啊?”少年有些许绝望,随后耳边传来:“还有,给老子滚出去!”
只是一刹,少年一屁股坐在了百家居入口的狭隘巷口的地上,感到一丝清凉,南宫逸然大喊:“没天理啊——”却是受到这样的回复:“哪家的小兔崽子!还睡不睡了?再给老子瞎嚷嚷老子抽死你!”少年顿时捂着嘴,不敢作声。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黑灯瞎火的着实有点吓人,没了长剑的灰衣少年随即跃上屋檐欲要借那一抹月光消去心中恐惧,可奈何此时早已月入云中去,不见月光明。
客栈早已关门,哪里再待客?怕黑的少年绞尽脑汁,忽然,视力极好的灰衣少年发觉远处十柳山上有一丝火光闪烁,便赶忙朝那一处火光奔去,可谓“顾前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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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柳山的林中小院内,告别了红袍少女的柳十三早已归至家中,先是反复推演了飘絮柳身法将近两个时辰,洗身至净后便一直在院子里打坐养气练气,似睡非睡。
忽然,听闻一丝动静的柳十三猛然醒来,喊了声:“谁人?”而后竟有人回复道:“我!”柳十三盯向暗处的一身灰色打扮的少年,警觉问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院子?”那少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道:“是我!我叫南宫逸然!南宫的南宫,飘逸的逸,然后的然!你是我恩公啊!”说着,还朝着柳十三奔去,欲要抱在怀里,可柳十三却仍未放下警惕,施展步法,随即避开,南宫逸然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呀!我只是想在此借宿一晚!一晚就好了!求求你了恩公!我真的没有恶意!”柳十三仍是不信,试探道:“镇上有客栈的,你不住,为何偏要住我这儿,偏僻得紧,难不成你有何意图?”那南宫逸然被问急眼了,大叫道:“我真没恶意!我刚刚被人赶了出来,实在没地儿住!真的!不然我对天发誓!”柳十三淡然到:“那你发誓。”南宫逸然顿时无语,“我……好吧!我发誓,我南宫逸然若是撒了谎,这辈子娶不到媳妇!”柳十三再次淡然道:“好!我同意了。”南宫逸然如被噎住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后迅速扑向少年柳十三,“你他娘耍老子!要你耍老子!看我不揍死你!”那柳十三信了南宫逸然的话,也不作躲避,随即两人扭打一团,好不激烈。
片刻,两人如猪头一般坐在篝火旁取暖,虽说那南宫逸然乃是三境剑修,可剑修身子膀也不一定硬的,如南宫逸然这般将攻势放在第一位的剑修,身子就与那吃苦耐劳的柳十三相差不多,所以二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互相取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二人相互介绍一番后,那南宫逸然苦着脸捂着头大倒苦水:“得!与比自己修为低年龄小的人打了个旗鼓相当,还他娘是个傀儡师!我这脸往哪儿搁!”柳十三却不以为意,道:“傀儡师咋了?瞧不起傀儡师?再瞧不起不也还是被我打成猪头模样了?”南宫逸然惨笑道:“是兄弟不?哪有这样数落兄弟的?”柳十三认真道:“你这人可真是自来熟!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吧?咋就成兄弟了?”闻言,南宫逸然一把拍在额头,摇头道:“榆木脑袋!”随即肚子一阵打鼓,“嘿!聪明才智与本剑客相当的十三兄弟?有吃的不?”柳十三认真道:“这儿呢!干饼吃不?这有水。”南宫逸然先是接过食物,随后无奈道:“没救了!”而后狼吞虎咽,吃相与那红袍少女有所异同,“瞧你这吃相跟那曦灵姑娘有的一拼!”闻言,南宫逸然打了个激灵,问道:“你认识曹曦灵?”柳十三诧异道:“你也认识?”而后两人异口同声:“巧啊!”两人交谈许久,那南宫逸然起身道:“兄弟!我感觉我快要不行了!快把我送到床上歇息吧!”随后装作愈死的模样,经此一番交谈,对于南宫逸然这位少年剑修,柳十三也算是了解个所以然来,便扶着他,入戏道:“兄弟!挺住啊!”可没想到的是,只是片刻,南宫逸然竟已然入睡,可能是先前百家居铸剑峰的考验令他不得不强行将全身解数爆发于第二口真气的副作用还没消失吧!
孤单少年柳十三此时无故多出了个兄弟来,心中欣喜得紧,赶忙将南宫逸拖到自己的那张唯一的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打地铺,随后倒地就睡。
次日清晨,南宫逸然伸了个懒腰,在屋内打了套缓解困意的拳,便推开屋门,见那柳十三早已起身推演步法,黑衣少年见那兄弟南宫逸然起身,便道:“饿死鬼,今早我进山打了些肉食煮了白粥,就在那木屋放着呢!”南宫逸然也不客气,直径朝木屋走去,随后高声道:“谢啦!十三兄弟!”柳十三会心一笑,并未作答,接着练起步法来。
“嗯——好吃!没想到你手艺这么棒啊!跟我闯荡江湖吧!做我的私人厨神!”柳十三调侃道:“待你突破至四境吧!大剑侠!”南宫逸然顿感没劲儿,道:“去你的吧!”随后又道:“诶?对了!今日你上不上那柳条街?咱去调戏调戏那曹曦灵去?”柳十三答道:“你不是说了嘛?那曦灵姑娘有那护法爷爷护着,万一惹那姑奶奶生气了,莫说一个护法爷爷,光是她四境修为就有咱好受咯!”南宫逸然笑道:“哟?天下第一傀儡师也知道害怕呀?”这下换作柳十三说道:“去你的吧!”南宫逸然穷追不舍:“去不去吧?”柳十三笑道:“去!怎么不去?”闻言,南宫逸然已吃完早餐,进那主屋内取出灰黑色剑客袍子,走出屋外,拿着木屋内一把木质长剑陪着柳十三练起剑来。
“话说曹曦灵那小丫头住在哪家客栈?”南宫逸然问道。“你说呢?十柳镇就一家客栈!昨晚不才跟你说完?”“哦!我给忘了!你看,天下第一傀儡师记性就是好!”柳十三一脸嫌弃道:“去你的吧!我就生在十柳镇!”南宫逸然尴尬大笑,“莫要在意!莫要在意!”随后舞起一招剑式,“剑动八方,横扫**!嘿?你看我这招帅不帅!”柳十三答道:“厉害的!厉害的!不愧是你啊!大剑侠!”“那这招呢!天外飞仙!啊打!”“厉害的!厉害的!不愧是你!”“这招呢……”“厉害的!厉害的……”
此刻已是烈日当空,也算不得烈日当空,清凉气爽得很!两位少年郎,一位腰后系着把无剑的剑鞘和木质葫芦,一位则戴着一枚紫黑色戒指。
那紫黑色戒指乃是孔圣人赠送给柳十三的入道之物,如乾坤袋一般,内含方尺天地,可纳入十尺物品,缺点乃是不可纳入活物,极为珍贵,可柳十三却是无物可纳,只纳入四副傀儡了罢。
经过那十柳桥,不禁想起见过几面的墨械子以及那入道恩人墨前辈,墨械子在几天前就已离开,说是家里出了点小变故。
南宫逸然是知晓的,便告知于柳十三,说是墨家如今分作三大流派,事关重大,那墨械子便是听令回归家族罢了。
二人此时已然到了那柳条街,正好瞧见曹曦灵坐在那家柳十三常光顾的包子店前,大口吃着肉包子,吃相浮夸至极。
南宫逸然最先调侃道:“哟!玄壳山第一修士好吃相啊!当真担得起玄壳山第一这个名号!”红袍少女曹曦灵转头望去,看见柳十三和南宫逸然站在一起,先是恍然大悟,“原来你俩认识!”而后又怼回南宫逸然:“我道是谁?这不是那视剑如妻的大剑侠嘛?”南宫逸然有些许脸红,“莫要瞎说!你这外行人怎会晓得本大剑侠的品格?”一旁的柳十三轻声说道:“什么品格?”虽说声音细微,可四境的曹曦灵若是想要听到,却是半点不难的,笑道:“哈哈哈!听到没?什么品格?”南宫逸然大叫“坑兄”,随后反驳道:“本剑侠在般若洲可是人见人爱,红颜知己更是多如牛毛,对待剑道又是何等上心?却被你这外行人说是视剑如妻,这不是诋毁本剑侠不是?”见南宫逸然谈吐“诚恳”,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柳十三差点就信以为真,可嘴里仍是脱口而出:“厉害的!厉害的!不愧是你!”而南宫逸然受此吹捧也是洋洋得意,颇有昨日那红袍少女的模样。
那曹曦灵头上的黑猫再次伸起前爪扶着脑袋,无奈道:“没救了!没救了!”黑猫主人曹曦灵也是一脸恍然:“原来先前本姑娘竟是这番模样!没救了!没救了!”而后又拍了拍嘴,道:“呸!什么没救了?本姑娘那是真夸!那剑呆子此番模样才叫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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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百家居铸剑峰上,狮子吼陈震已经开始为那南宫逸然的“长吟”剑作修复。
“长吟长吟,虎啸龙吟,当真是虎啸龙吟!哈哈哈哈!”似乎对这把“长吟”剑十分满意,陈震笑得格外欣然,虽说这把“长吟”剑还未达到所谓“仙兵神器”的质地,可也还担当得起“宝剑”二字,况且又有“宝剑锋从磨砺出”一说,此剑来历本就不凡,日后可否成就“仙兵神器”尚未可知,全看剑主人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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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庆祖院内,除了以往的马启年三人外,又多出了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姓曹,正是那曹曦灵的护法爷爷曹道一,只见其怒视马启年,冷哼道:“好你个马启年!让你筹划要事,你却去算计一个无辜少年!你要作何解释?”
马启年未做答复,那曹道一再次问道:“作何解释?”见那马启年仍是未做答复,顿时怒火攻心,释放出一股无形威能将那马启年轰倒在动,哼道:“这次看在你伤势未愈,暂且放过你,下不为例!”随即看向一旁的宋庆祖和赵霸天,又道:“你们亦是如此!虽说你们并非我等玄壳山道家一脉,可替长辈教训你们,老夫还是有这个分量的!”说罢,转身离去,离去之际,又再次警告:“皆以当下要事为重!若是再惹出个是非来,别怪老夫不客气!”
曹道一离去后,院内三人久久未发一言,安静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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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水浅湖静的十柳镇实则深不见底,动荡不已,且看百家居浅色棋子如何应对深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