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见过刘晓钰了,舅舅也不瞒你了。”
“杨和鸿有个儿子你知道吧。”
施言:“知道,我见过了。”
“什么?”舅舅惊讶道
施言:“那天在医院,刘晓钰带着她儿子一起去的医院。”
舅舅的心咯噔了一下,怪不得,舅舅现在知道大致情况了,肯定是刘晓钰那贱女人在杨和鸿枕边吹耳边风了,所以才把算盘打到施言身上。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孩得了白血病?”
施言手中的手机差点滑落:“什么?”
“看来你是不知道。”
“杨和鸿找到我了,那个小孩需要骨髓移植,言言,你千万不要理会他,他们家的人不配咱们去帮他,杨和鸿骨髓已经配对成功了,但是他年纪大怕死迟迟不愿动手术,还想着等医院的结果。”
舅舅一个劲的在劝施言,电话那头的施言一点声音都没有:“言言,言言,你在听吗?”
施言低声道:“在,我在听。”
“言言,他不是你弟弟,你没有弟弟。”
施言:“舅舅,我知道,您放心,杨和鸿做的事我都记得,我姓施,不姓杨。”
“听到你这句话舅舅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的施言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舅舅的那句‘那个小孩得了白血病’
他得了白血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我不应该高兴吗,这都是报应。可是小孩是无辜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始,他甚至比杨斯年还小六七岁,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在他的身上。
施言觉得疼张得厉害,胸口仿佛又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
不知不觉间她把车开到了医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了。
唐依清已经好了,不需要再挂水了,那她来医院的目的是干什么?看修远?修远昨天也已经办出院回去修养了。
施言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停车场,愣了几秒自嘲道:“肯定是这几天来医院习惯了,习惯性地往医院跑。”
准备把车开出去,却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停好车从车上下来,脚已经不听使唤地往住院大楼走了过去。
6楼,血液科。她不知道杨圣哲住在哪个病房,她只是漫无目的的经过每个病房。蓦然,在一个闭门的三人病房前驻足了脚步。
这个病房里都是小孩子,年龄看上去都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杨圣哲了吧。
杨圣哲躺在最边上的一个床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施言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踌躇着看着病床上安静地看着电视的杨圣哲,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眉眼向下弯,病房里的杨圣哲没有戴口罩,笑起来有七八分像杨斯年。
杨圣哲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天真烂漫,看了让人沉醉,不忍破坏。施言垂眸,收回自己的手。
那一刻杨圣哲似乎看到了她,笑冲着门口喊道:“姐姐”掀开被子从床下爬了起来,小跑着开了门。
施言身躯一僵,淡淡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杨圣哲脸上的笑容荡了下来,楞了两秒,继而又扬起笑意:“你比我大,我不叫你姐姐,叫什么?”
施言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杨圣哲,苦笑一下,是她自己多想了。
“那你就接着叫姐姐吧”
此姐姐非彼姐姐。
杨圣哲:“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施言的内心慌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没有,我只是........正好路过。”
杨圣哲小小得失落了一下:“是吗,我还以为姐姐是特意来看我的。”
望着跟杨斯年长相神似的杨圣哲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施言的内心有些小小的动容
嘴角浅笑,语气都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你很希望我来看你吗?”
“嗯”杨圣哲点点头
“为什么?”施言对与他的点头感到异常好奇,他们明明就不认识,为什么他会希望她来看他
杨圣哲停下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就觉得跟姐姐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我很喜欢姐姐。”
“还有,姐姐,你刚刚笑了唉,你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笑笑,可是我每次见到姐姐,姐姐好像都不太开心,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施言感觉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着,缓缓抬起眼睑:“没有”
杨圣哲笑着说道:“不是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吗,笑一笑,十年少。每天开开心心的,身体才会健健康康的。”
施言的双眼已然变得模糊,“所以你才经常笑?”
杨圣哲沉默了
施压:“你想让你的病快点好起来?”
杨圣哲对着施言点点头,随后又沮丧道:“我知道这病很难治,甚至可能治不好”
“不会,一定会好起来的。”施言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说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懵了,是因为什么会对着杨圣哲说出这句话?就因为他像杨斯年吗,或许吧。
她不想从这张嘴里听到死亡两个字,他必须好好活下去。
杨圣哲:“嗯,妈妈也说了,她一定会想办法给我治病的,我一定会好的。”
施言看着杨圣哲的脸似乎有些入神
“姐姐”
“姐姐”
“姐姐”
杨圣哲连喊了三声,施言才反应过来
施言往病房看了眼,“你家人呢?”
“妈妈回去那个东西一会就过来。”
“你爸爸呢?”
杨圣哲脸色黯淡了下来:“爸爸很忙,我经常见不到他。”
施言捕捉到了杨圣哲脸上的变化,旁敲侧推道:“你不喜欢爸爸?”
杨圣哲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安全,踮起脚尖想要凑到施言的耳边,施言浅笑了一下,配合着悄悄地弯下了腰
杨圣哲小声地说道:“姐姐你猜对了,爸爸每次晚回来了,都会跟妈妈吵架,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爸爸。”
施言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杨和鸿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这辈子都没救了。
施言俯身:“他们当着你的面吵的?”
“没有,是我偷偷听见的,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吵架声音很大,我都听见了。”
施言神色复杂地望着杨圣哲:“你很乖。”
那两人唯一庆幸的是杨圣哲没有被他们养歪
施言:“姐姐要走了。”
杨圣哲恋恋不舍:“姐姐还会来看我吗,天天待在医院真的无聊,都没有人跟我聊天。”
施言本想说不会,看着杨圣哲满怀期待着看着她的眼神,施言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杨圣哲:“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
施言眼睑动了动,凝视了杨圣哲半天,“会。”
杨圣哲开心地笑了:“真的?那太好了了,姐姐说话一定要算话哦,大人是不可以骗小孩的。”
施言不禁地笑了起来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真的。”
杨圣哲举起右手的小拇指:“那拉钩”
施言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钩。”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指尖竟然湿湿的
“很热?”
杨圣哲尴尬一笑,手在自己的病服上蹭了蹭:“有点。”
施言不知道说什么:“小心感冒。”
杨圣哲点点头
施言什么也没说,准备转身离开
在施言离开之前杨圣哲还不忘提醒道:“姐姐,一定要一言为定。”
背对着杨圣哲的施言嘴角竟洋溢起大大的笑意,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竟觉得格外得耀眼。
有的人拼了命的活着,而有的人竟一心想着死亡,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体。
杨圣哲望着施言离去的背影,垂下眼睑,默默地唤了一声:“姐姐”
施言的车没有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外面开了一圈,开着开着竟然开到了墓园
杨斯年的墓园。
她已经多久没来了,自从去了英国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就算回国了也没有跨足过这里。
施言缓缓地走向杨斯年的墓地,墓园很清净,静地只能听到施言的脚步声。
就跟施言此刻的心境一样,平静。
施言伫立在杨斯年的墓前,墓碑上已经积了一层灰了,周围也被掉落的树枝掩盖着,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施言蹲在杨斯年的墓碑前,伸手抹去墓碑上的灰尘,处理了周边的树枝。杨斯年的墓碑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净。
而施言的双手已经附上了一层黑色的灰。
“哥,过得还好吗,妹妹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会不会怪我。”
看着照片上展露笑颜的杨斯年,“应该不会吧”
回笑着说道:“毕竟我是你最爱的妹妹。”
与墓碑齐平坐着,双手抱着膝盖,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蓝天白云
深深吸了一口气:真好,空气都是新鲜的
“哥,你知道吗,那个女人的儿子得了白血病。”
苦笑了一下:“杨和鸿竟然想找我去做骨髓配对。”
“哥,你说可不可笑,他自己明明可以救,却不救,反而想到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人。”
“你说他是不是很恶心。”
施言看了一眼墓碑,自顾自说道:“我也觉得很恶心。”
良久,施言又说道:“可是我看到那个小孩却又不忍了,你说奇不奇怪。”
转头盯着杨斯年的照片说道:“哥,你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孩长得太像你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接着从包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哥,要不这样吧,我们用老办法解决。”
抛硬币是施言小时候经常滥用的方法,常被杨斯年吐槽,可施言还是喜欢用这个办法决定难以下选择的问题,其实上也是她逃避问题的一种借口。
“正面朝上我就去做骨髓配对,反面朝上我就不去。”
施言看着墓碑道:“我抛了啊。”
施言高举硬币,往上一抛,一阵微风吹过,硬币滚了下去。
是风吹的还是施言故意的恐怕只有施言自己知道了。
施言看着滑落的硬币自嘲道:“怎么办,硬币掉了,看来这个方法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