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集 第7章 番外：暮色

我叫慕毅，是逑凰村的一个普通小孩，虽然常常吃不饱饭会被人欺负，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普通小孩，普通卑贱的一个村野下民，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没有母亲，我的名是我爹给我取，

他说，这是他和母亲联系，我不懂，他又说，大师说了，只要好好的利用我，母亲就会有机会再见到母亲，爹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幸福的气息特别浓郁，我很开心，虽然他不怎么疼我，但我只有他这么一个有干系的人，我还是为他感到高兴，尽管他说的那个大师就是村口城隍庙里的癞头道士，听说不过是一个死了妻子终身没有再嫁的寡夫，我从不信他的话。尽管后来他说的话都一一应验了……7岁以前我都没有见过母亲，更不知道每天爹在门口苦等的意义是什么——

“她答应过，她答应过会回来娶我”他每次喝酒的时候会一直重复这句话，喝醉之后就会重复嘟囔着另一句话：

“只要她回来，看看我，不……不，让我看看她，一眼，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后来有一天，从未打扮过自己的爹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买了两套衣服和几件散碎的首饰，以及非常劣质的香粉，就和南风馆里的大哥哥一样的味道，我甚是讨厌。

爹把我打扮了一番，虽然觉得衣服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很庆幸我没有涂粉，不然我一定会当场把那些粉给打翻。

“你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要再说明白吗？”

我看着爹一边涂粉一边百般叮嘱我，他把自己打扮的十分仔细，就像一个即将遇见心爱之人的什么来着？哦！妓子！隔壁黄员外的第二十七个侍夫经常说爹是一个等人来上的饥渴妓子。

“与南风馆那些都可以上的男宠来说，你爹就是一个只让一个人上的穷妓子，那么好的脸不拿去卖来养活你们父子俩，偏偏搞什么所谓的字画买卖，呸！假清高！”每次说到这里我爹就会把他用扫把打走！打的十分用力……

“我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话本子里等着心爱之人的贵家公子吗，你也不看看你！不过是……哎呦！”

“给我滚！依依才不是你说的那些轻浮女人，我与她两情相悦！你懂什么！滚！”

爹的脸涨的通红，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我回了神，看见面前化完妆的爹，又失了神，我一贯晓得我爹好看，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慕毅！走吧，和爹一起去见你的母亲。”那是我第一次被爹主动牵着手，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的那么开心，可那时我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笑的那么无忧无虑。

我和他来到了一个好像很有钱很有钱的地方。在哪里我看到一个女人，很美，美得就和画里的神仙一样，简直……就和我爹画的美丽神女一模一样，难怪他一直不让我摸也不卖哪些画……

隔着帘子，她叫我进去，我进了里间，我看着她，她朝着我微笑。

“你叫什么？”她笑的很温柔，但我却感觉不到暖意。甚至有些发冷.....

“依依……他叫…”爹笑着想向上前向她介绍我，但是一道十分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

“放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直呼三皇女的名讳？？！下贱的东西！”话完还给爹一巴掌。

我肉眼可见的，爹被打的地方突然肿的很高。我不悦的看向了那个老嬷嬷。回头看向坐在帘子后的那个尊贵的女子。

可惜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把我往怀里带了带，依旧笑着看着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答应过爹，不会说话，但她似有些不满，可还是很温柔的说着话

“我的女儿当应有些聪慧在骨子里的，这番见到母上可是有些害羞？”她的话让我有些疑惑,女儿？我可是男孩子，我看着被打到在地上的父亲，蹙了蹙眉，拉着我手的女人看了看我，又像是突然发现了我爹一般，掀开帘幕，走向嘴角有些带血的父亲，“卿郎！你怎么了！”她忙把我爹扶了起来，眼里满是心疼，可我知道她眼里的情感都是假的，可惜我爹并没有看出来。

他只是一味高兴，连告状的话都没有说，以最快的速度擦掉嘴角上的血，理了理自己已经歪的没法看的发髻，想要遮挡被打伤的脸，傻傻的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依依，依依，依依。”当初我觉得奇蠢无比的模样，终归自己还是再现了一次，那时的我不懂，叫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只不过……只不过是为了把她的模样记得再深一点罢了……

“你这蠢奴才！给我自己下去领罚！居然弄伤了离江公子？！”她抽出被爹紧握的手，走到哪个老嬷嬷面前完全不凶的说道。

老嬷嬷假意的领了罚，离开了房间，此时的房间就只剩我们三人，女人坐了下来，温柔的拉过爹的手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和我们女儿受苦了。”

爹高兴的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将手抚上了她的脸，像是看到自己久违的珍宝一般，“不苦，只要能够再见到依依，卿郎此生无憾。”

我看见女人一闪而过的蹙眉，自然十分在意她的爹也是看到了，“依依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可要我叫郎中看看”

“啊，哈哈，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担心我们的女儿，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忧而已。”

“慕毅向来这样，不大回话，但是擅长学东西，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爹拉着我，就如同慈父一般。

“如此，等慕毅到了中京，我请一个御医来治.”女人像是释然了一般，笑的更加温柔了。但我却觉得更冷。

“依依……不留在逑凰？”像是中了降头一般，父亲开始奇怪的慌乱起来。

“……对不起啊卿郎……你知道我……我心里面是有你的，可……我无法给你名分，但是我可以弥补慕毅啊……”女人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手，笑容依旧如初春的煦阳一般。

可爹的脸却是一片愁容，他慌乱的握紧了女人的手，带了些哭腔道：“依依，我不要名分，我可以不要名分，让我留着你身边就可以了，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就…”女人听到父亲这番话，一直挂着嘴角的笑竟然有些消失的趋向。

“不不不，依依，带上我……我，不用在你身边，我就远远，远远的看着你就够了，只要让我能看到你就够了……依依……不要再丢下我……”眼泪从父亲的眼中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哪怕他喝醉了，死死的抓着那块女人给他的玉佩流泪都没有显得那么……

可怜又卑微。

“卿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的，若是不够，我在逑凰镇上给你买一套宅子，我会给县官说，给你再找一门好亲……啊！”似乎是被抓痛了一般，女人叫了一声。

“依依……你不要我了？……”我看着爹，他笑的比哭还难看。“我不要名分，不要钱财，更不要好亲事，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依依……我…我爱你啊，我一直都爱……”

“够了！”女人似乎像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将手用力从我爹的手中抽出，站了起来，色厉荏苒看着我和父亲：“今天我来，不过是带走慕毅，恕我直言，离江公子，我们没有什么好说下去的了，明日我会派人带走慕毅，她是皇孙女当归皇室……”女人的声音越冷，爹的脸色也就越白，直到最后，本就打了脂粉的脸，惨白的吓人。

室内氛围变得极度诡异——

“依依，你不要生气……我……我听你的，依依我都听你的…你可不可以偶尔回来看看我……我……”听到这句话的女人，在一瞬间，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和颜悦色起来，“也不是不可，若是有空我自然带着慕毅回来看看你，毕竟是我们的女儿，你又是她的生父，当……”

“我是男孩子”我开了口，气氛再度降到冰点。

“什么？！”女人的脸像是吃了超苦锦荔枝一样难看。

“来人！来人！给我传东宫嬷嬷！！”没一会好几个老婆子围着我，脱我的衣服和裤子。

一炷香后——

我和我爹跪在了地上，嘶~那些老婆子手劲真大，我的四肢被扯的生疼。

“依依！依依！不是的！你听我说，不是的这样的，依依”女人甩开了我爹想要碰她的手。

“离江卿！我生平最讨厌别人骗我，你真是让我恶心！我明天会叫术怜给你一百金，算是你对我的女……儿子的养育费，从此我们便不要再见了。”话完，她似乎有些嫌恶的看着我们，或者说是厌恶……

“……依……依……”我拉了拉爹的衣角，想告诉他我饿了，他看向我，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神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啪——”我摸着脸，耳朵有些发翁，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下贱胚子你为什么要说你是男孩子？……依依！因为你！她不要我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再没有依依……”说着话，我看着他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跑了出去。

外面的夜色很黑，我是第一觉得外面的夜色如此的黑……

那一夜，我的父亲死了，罪名是谋杀皇亲，可他死之前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等我再看到他时，已经是具死尸了，手里依旧握着那块他视之如命的玉佩。他握的太紧了，以至于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把玉佩拿出来……

下葬时，我正在求隔壁黄员外给点安葬费。

回京的女人看到了我，我看到了女人……

“呵，有意思，你的眼神真是适合皇家”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恶心的东西，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不过……这孩子……”

那一天，我失去了父亲，却得到了母亲……

啊啊啊啊，真是的，我才发现文章内容少了一半，db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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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番外：暮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