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准备的水果都偏甜,那么霍沉风应该都不爱吃。
许诗抹了下嘴,喝完咖啡又开始吃水果。霍沉风嘴上说不爱吃,却没少抓着许诗的手往自己嘴里放。
报表看得心不在焉,霍沉风点开一个演示文稿,一页一页翻着:“我明天有个演讲,先给你讲一遍,你当我的听众?”
“好啊,”许诗刚好不想回房间,还怕自己是个打扰,“什么演讲?”
霍沉风简略地报了个名字:“珠宝峰会。”
一些记忆袭来,许诗问:“是在栖枫南路1号的国际会展中心举办吗?”
霍沉风投来询问的目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诗吓出一身冷汗,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那个时候他和霍潇在海岛上度蜜月。
而霍沉风,乘坐会务组专门接他的商务车,在途中发生了车祸,失血过多,当场昏迷。
消息上了热搜,他当然清楚了。
好在有惊无险,休养了半个月就出院了。
至于有没有留下后遗症,许诗就不得而知了。
但只要霍沉风明天不出门,车祸就不会发生。
许诗猛地抱住霍沉风,绞尽脑汁地想把人留在家的理由:“你明天可以不去做这个演讲吗?在家陪我行吗?我们刚结婚,你在家陪我吧。”
霍沉风呼吸一滞。
“我练了几道菜,明天不叫阿姨过来,我在家做给你吃,好不好?”
得不到回应,许诗接着即兴发挥:“这几天在剧组,我每天都挺想你的。”
“……”
许诗狠狠地闭了下眼。
自己都觉得扯淡。
虽然想是真的想了,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方式,无理莽撞的过分要求,干涉对方私人活动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气势,霍沉风怕不是要后悔让他过来住了。
万幸,霍沉风并没有觉得许诗无理取闹,而是轻轻扶平他眉心的褶皱,柔声问:“你在怕什么?”
太奇怪了。
但已经发挥到这个地步,许诗也不怯场,灵机一动:“这个会明嘉姐去吗?”
许诗前世都不认识她,一点张明嘉的记忆都没有。
拿她出来说事只是赌一下,从霍沉风顿悟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赌对了。
“你不想我跟她见面?”霍沉风眉头微蹙。
“她喜欢你,”许诗说,“难道你可以随便和喜欢你的人接触,我无权过问吗?”
我不会跟除了你之外的人纠缠不清。
这句话是许诗说的。
乌篷船上,霍沉风的各项说明里并不包括和别人接触这一项。
这样的事情,本也不该由他来承诺。
许诗当时没有提出质疑是相信霍沉风的人品,也清楚自己没什么筹码。
现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假装在意。
“你可以过问,但我恐怕办不到。”霍沉风离开座位,踱步到窗前,点了一颗烟,“除非我不做这个位置了,他哥哥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所以不行是吗?”许诗也来了“脾气”,“你明天非要做这个演讲不可。”
“你并没有给我充分的不去的理由。”霍沉风说。
许诗被狠狠噎住,他好像,惹霍沉风不高兴了。
虽然理由是胡诌的,但霍沉风当了真,还对此认真思考,向他解释。
有些骑虎难下,许诗一屁坐到霍沉风的椅子上,扭过头去趴到桌子上。
怎么办,装生气呗。
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许诗啊许诗,你胆子可真不小。
才结婚两天就过腻了吗?
看你要怎么收场。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霍沉风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要不主动去认错吧,许诗泄气地想,确实是自己不讲道理了。
然而刚一抬起头,就发现霍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过来。
那只夹着烟的手在他背上捋了捋:“以后,我每个月都空出一天来在家陪你怎么样?明天真的不行,但峰会结束后的晚宴我就不去了,回来吃你做的菜。”
许诗:“……”
霍沉风都愿意蹲下来哄他了,他再不下台阶就不懂事了。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谁真的想做菜啊!会切到手指的好吗?
非要去演讲的话,就去吃医院的菜吧!
许诗气鼓鼓地撅着嘴,不说话。
“我这么让人信不过吗?”霍沉风觉得没道理,却愿意退一步,“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
说来说去也没能说服霍沉风,最后许诗拉着小脸回了房间。
躺到霍沉风为他准备的床上,许诗一点气都没有了,只是担心霍沉风。
怎么都不放心,许诗决定再去找霍沉风试试。
还没出卧室门,便听到了敲门声。
许诗顺手拉开门,见霍沉风手上拿了两个盒子,煞有情绪地问:“有事?”
“来给你送东西。”霍沉风走进来,“拍卖会上拍下的翡翠平安扣和祖母绿手链已经取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给你。”
霍沉风将东西放在桌上,拿起平安扣的盒子,打开,交给许诗:“你说要送给一个人。”
“我想送给你。”许诗说。
霍沉风脖子上干干净净,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送这么普通的东西给他,许诗担心霍沉风不会收。
“收着吧,你不喜欢戴就放钱包里,放枕头下也行,放哪儿都行。”许诗说,“给我你的账户,我转钱给你。”
平安扣的含义是逢凶化吉,结合许诗刚才的不正常表现,霍沉风隐隐有些疑惑。
但这疑惑可以先放一放,他既然拿着东西过来,就是哄人来的。
霍沉风将平安扣从盒子里拿出来,清凉的触感放在手心里握了握:“我不一定每天都戴,但一定会随身携带,至于钱……我们已经结婚了,许诗。”
“不行,”许诗坚持,“我一定要给。”
霍沉风不是很理解这种执念,五百万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毫无感觉的数字。
“换你笑一下行不行?”他说,“你笑了,就当给了。”
许诗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随即被一道力量搂进了怀里。
他抬起头,仍是不死心:“明天……”
却被霍沉风用一个吻堵住,又在许诗额头亲了亲:“早点睡。”
不想破坏这片刻的温馨,许诗只好作罢。
霍沉风不知道许诗从前世带回来的失眠症状,但许诗知道自己今晚注定又是一夜无眠。
从行李箱里找了安眠药出来,在想是吃一片还是吃两片。
突然一个幼稚的想法在脑子里冒出来。
用水服下两粒药片,许诗撒了半瓶药到地板上,又将药瓶贴着地板滚了出去。
他的门口是霍沉风出门的必经之路,不出意外,明天霍沉风会顺着药瓶找进来,然后把他想象成一个小肚鸡肠、尖酸刻薄、为了一个可能和“小三”碰面的演讲就寻死觅活的妒夫。
但至少,霍沉风会送他到医院或者叫私人医生到家里来,直到他醒来。
许诗有些自恋地想,这点重要性他还是有的吧?
他相信霍沉风不会丢下他不管。
记住的只有这么多,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布置好现场,许诗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果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霍沉风。
这次比平时多吃了一粒药,就睡得久了一点。
霍沉风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手掌虚握成拳撑着额头。
脸低垂,但依然能看到紧皱的眉头,似乎已经皱了很久。
许诗默默地望着。
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边上,霍沉风穿着做工精致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熨帖得平平整整,皮鞋一尘不染,去会场做演讲的着装,领口的扣子罕见地解开了两颗。
身上的木质香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会融化在空气里的,仿佛已经与这个男人融为一体。
似曾相识的场景蓦地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重生以后,他没在第二个人身上闻到过这样熟悉的木质香味,他怎么这么笨,现在才想明白每天都来病床前看他的人是霍沉风。
但是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喜欢他吧?
许诗觉得自己编剧的能力离谱得可以,稍一溜神,再凝眸,就跟霍沉风的视线对上了。
视线凌厉得让许诗生出几分害怕,他应该是冒犯到霍沉风了。
但很快就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关切和担忧,于是放下心来,影帝附体般四处看了看,问:“我怎么在这儿啊?这里是医院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霍沉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早上看到撒了满地的药片和躺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人时,大脑持续了好几秒钟的空白才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现在人醒了,那些气焰似乎散了些,又仿佛更重了:“我没有去演讲,你满意了?”
许诗点了下头,惊觉不对,又摇头。
“我到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至于你这样,”霍沉风跨步到病床前,俯下身,气息和语调都让许诗嗅到了危险,“结婚是我提的,可你不是也想吗?还是说你并没有那么想,只是因为我的身份?”
“许诗,你在玩我吗?”
“我怎么不想了,我都追你追到国外去了,”许诗简直听不下去,理直气壮地维持自己的形象,“我就是睡不着!世界上失眠患者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个?好饿啊,豆沙小圆子有吗?”
霍沉风审视地盯着许诗的眼睛,看那双明润眼睛渐渐泛红,才定了定神,让江明去买豆沙小圆子,又嘱咐要热的,要快。
而后开始审问许诗:“多久了?一直失眠吗?”
“挺久了。”许诗说。
“所以分床睡是因为这个?”
“怕影响你正常睡觉。”
“那药片撒了一地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的,”许诗说,“我就是懒得捡了嘛。”
不管什么原因,自己的做法都够夸张,难以自圆其说,不过目的达到了就好了,霍沉风好好地在他身边。
手上插着输液针,许诗略施苦肉计,用这只手碰了碰霍沉风:“真的是失眠,睡不着觉很难受的,昨晚只是多吃了一粒,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嘛。我好不容易跟你结了婚,才舍不得死呢。”
霍沉风在床边坐下,表情还有些没化开:“以后不要吃了,我把药都扔了。”
许诗:“那我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霍沉风不理他了,按了呼叫铃:“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医生过来,霍沉风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没什么事,就是睡太久了。”医生给许诗做了一些简单检查,叮嘱道,“但是药能不吃还是尽量别吃,治疗失眠又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跑步、听音乐什么的都试过了,”许诗如实说,“几乎没什么用。”
他不觉得医生能有比吃药更好的办法。
却见医生一边往本子上记着数据,一边随意淡然地问:“性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