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闻予。”
“姓名。”
“闻予!”
警察A盯着我,看智障一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我,我坐在没上锁的审讯椅上,看他把手中的圆珠笔转了个圈,笔间指向我右手边发呆的女人。
“这位女同志,是问你的姓名。”
“我吗?哦哦。”这个疯女人回过神来,拨开被我抓得像鸡窝的刘海,连忙说:“大蒜拍黄瓜。”
警察A低头写了两笔,瞪着眼睛抬起头:“什么拍什么?”
警察B习以为常,丰富多彩的从警生涯里已经见过相当多像我们俩这样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补充说:“真名。”
她蔫了吧唧地说:“易斐添。”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说你怎么不干脆叫一飞冲天呢。
警察B于是接着说:“据咱们广大热心的人民群众反映,你们俩今天下午在咖啡馆门口的这个行为,影响十分恶劣!极其令人唏嘘!已经涉及打架斗殴和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违反了咱们这个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的规定……”
易斐添,也就是大蒜拍黄瓜,紧张兮兮地问:“警察叔叔,那我会坐牢吗?”
这法盲……
我翻了个白眼,她顶多是被我弄花了妆抓乱了头发,我只有脖子上挂了点彩,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坐哪门子的牢?
“哦。”警察B喝了口保温杯里的养生茶:“那倒不用,口头教育改过就行,最多拘留几天罚几百块钱。”
易斐添松了口气,但她还来不及从包里掏钱,下一秒就被警察A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但是要打电话叫家属来领人。”
我们俩面面相觑,眼神在虚空中杀得你来我往,片刻后她败下阵来,在我得意的嘴脸还没完全显露之前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掏出手机,趾高气昂地拨通了傅时越的号码。
……
作为一个年纪不满三十,在整个A市都赫赫有名、叱咤风云、蝉联七界本市十大杰出青年、全球五百强企业领头羊、身价过亿的上层社会精英人士。
傅时越很显然没屈尊到派出所喝过茶。
他看起来刚开完会,身上还穿着熨烫妥贴的西装,步履匆匆推开派出所的玻璃门,气都没捋顺,开口就问:“闻予在哪?”
警察A指了指身后,缩在角落里直打喷嚏的我。
傅时越三两步走过来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体在我头顶投下一片不小的阴影,我被他看得直发怵,小声叫了一声:“傅总。”
我以为他不骂我也得嘲讽我一句诸如什么“我一个小时上亿的单子,你凭什么一个电话就叫我过来”,或者“这个愚蠢的家伙又给我添了什么麻烦”之类的话。
但他什么也没说,傅时越的目光在我脖颈已经不流血、暗红色的抓痕上停了一秒,随后淡淡地说:“没事就好。”
嗯?
没事就好?
你不骂我?不扣我奖金?不给我开一张发票让我赔偿你的误工损失?
我一脸莫名其妙,不太习惯他突然有人性的一面,觉得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警察A问:“这是你什么人?”
我连忙说:“他是我上司。”
警察A审视的眼神在我们俩之间一个来回,接过傅时越递过来的名片看了一眼,眼底没藏住惊愕,看他的表情不亚于在二战时期见到了史前霸王龙。
我问他:“警官,那我能走了吗?”
“走吧走吧。”
警察A一挥手,一副小伙子你不得了啊竟然能让傅时越亲自来接你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吃瓜表情。
傅时越冷淡地点头,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出了派出所,推门的时候,易斐添突然冲过来:“那我怎么办?”
我幸灾乐祸,被傅时越的出现搅混的情绪又活跃起来,挤眉弄眼地对她一吐舌头:“哎呦,我老板来接我了,你就慢慢等着吧黄瓜小姐。”
易斐添气得脸色发绿,对我比了个中指。
我哈哈大笑,跟着傅时越出了门。
……
今晚的傅时越很不对劲。
我上车很长时间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具体哪里说不上来,但这家伙表情紧绷,嘴唇紧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觉得他能在驾驶座和副驾之间焊上一道火花带闪电的铁丝网。
我没忍住,问他:“傅总,我身上有什么怪味吗?”
傅时越一怔,目不斜视猛打方向盘,吐出两个字:“没有。”
我抓住扶手:“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啊?”
“没有。”
他还是一样的回答。
我就知道他一棒子蹦不出来两个字,索性也不说话了。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开进傅时越家的小区。
傅时越把车停在他家别墅的大门前,我正奇怪他为什么不走地库,突然定睛一瞧。
傅家的铁门前站了一个大概十**岁的男生,穿着一身白T牛仔,样貌气质都透着一股从小培养的精致柔和。
我镜片下的眼睛使劲眯起来,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这……
这不就是傅时越那个……刚从国外回来……要和他酿酿酱酱未遂,然后杀到他家门口,对他围追堵截的白月光本人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不等他下车,打开车门一阵风似的冲上前,一把拉住男生的手,痛哭流涕(我装的)道:“你可算来了,恩公,你都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男生:“……”
从车上下来的傅时越:“……”
男生一皱眉,白到发光的脸庞升起一团怒火,重重甩开我的手,指桑骂槐道:“你这种劣质的omega,有什么资格坐傅哥的车!”
我:?
好熟悉的句式。
少年你把话说清楚,这地方就我们三个人,哪里来的omega?
傅时越走上前挡住我,面色很不好看:“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你为了他,竟然连竞标现场都没去!”
男生眼睛一红,委屈地说:“傅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吗?我是为了你才出国留学的,你怎么能转头就背着我,找了……找了……”
他一停顿,急得我直冒汗,我恨不得在心里给他摇旗呐喊,你说啊找了什么?你快说台词啊!只差临门一脚我就能把你们俩打包送入洞房,说啊!!!
男生接受到我热切期盼的目光,顿时大怒,说话也不结巴了:“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窝囊废!”
对,就是这样!狠狠谴责他,让他为你愧疚难当,为你伤心流泪……
傅时越声音里透着冷酷无情,活脱脱一个翻脸不认账的渣男,说出来的话让我大跌眼镜:“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傅时越不喜欢碰别人不要的人,你既然当初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出国,今天演这一出又是想干什么?”
啊?
你凶他干什么?
不是……我的哥,他不是你的白月光吗?
我瞠目结舌,一不留神把内心OS说了出来:“你不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难分难舍吗?你俩不是天上地下独一对的情侣、姘头、couple、撒浪门吗??”
傅时越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吃醋了?”
我:“……”
吃你妹。
被我们俩当面眉来眼去刺激到的男生气昏了头,一个饿虎扑食就要来挠我的脸,傅时越眼疾手快拦住他,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拎出去交给了保安。
一股难言的味道在我鼻尖炸开。
我哆哆嗦嗦地扶着门台的花园小围栏坐下,感觉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这个倒霉的白月光。
好端端的,学什么男模用这么难闻的香水,太呛人了,这种感觉就像谁把一大瓶子固体香精塞进了我的呼吸道,堵得我浑身发热喘不上气。
傅时越跑过来,焦急地晃着我的肩膀:“你怎么样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予……”
你再晃老子就要吐了……
晕过去之前,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种想法。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癫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