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腺体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你永远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可能在很远的将来,也可能就在下一秒。
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简暮平时的起床时间还差两个半小时。简暮是被热醒的,自发性的燥热被轻薄的羽绒困锁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让他喘不过气。
睡梦之中,清凉的薄荷味信息素溢满整个卧室,浓郁到辛辣,让人从鼻腔到咽喉都发烫发干。
浑身酸软乏力,简暮手一软,没能撑住自己,从床上迎面跌到了地上。
又一阵热浪来袭,那势头似乎要把简暮整个人击碎淹没。他趴在地上,呼吸紊乱,死死咬着牙,修剪整齐的指甲抠入羊毛地毯,纯白色的羊毛已经被他揪下了好几簇,指甲几乎要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简暮的冷汗浸透了睡衣,终于挺过了这波热浪。
他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稍稍侧过的脸上露出的眼睛空洞无物,虽然周身漆黑,但没有任何事物能映入眼底,简直就像一具尸体一样,只有脱力后清浅呼吸的起伏昭示他还活着。
但还不如死了。简暮绝望地想。
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生活虽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完美,从小父母离异,但他也算是风平浪静地长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还是beta就好了……如果,十八岁时那场迟来的二次分化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就好了……
哪怕他曾经短暂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甚至岁岁也不会出生,但此时此刻的简暮只希望,他能活得像一个人,而不是现在这个行尸走肉。
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简暮缓缓朝床头柜爬去,柜子里面有能够救他于水火的强效抑制剂。
短短一米的距离,竟然也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体力。房间里没开灯,实在是太黑了,简暮凭感觉伸手去拉柜子,然而感觉出了差错,他失手勾到了电线,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扯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好砸中脸。
“啪——”
多年前徐乐颖充满滔天怒意的巴掌裹挟着厚重的掌风,一起落在简暮的脸上,白皙细嫩的皮肤当即出现清晰的五指印。
电视里播放着娱乐新闻,患有躁郁症的母亲尖锐的嗓音仿佛索命的厉鬼凄厉的哀嚎,保养得当的姣好面容扭曲,鹰爪般的指甲指着电视中那一前一后牵着手走出酒店,无意之中被狗仔拍到的两道身影,厉声叱骂。
“我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alpha,你现在就和他断干净。从酒店里走出来?简暮,你真贱啊,没有alpha,你活不下去了是吗?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alpha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妈我这么悲惨的前半生还不够你引以为鉴吗,你竟然还上赶着把自己送给alpha玩?”
明明是最亲密的亲生母亲,明明清醒时也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豪门千金,可此时徐乐颖粗鄙贬低的话语毫不留情地砸在简暮身上,像是在对待她最恶心的仇人,尖酸刻薄地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在对方身上,一下一下,鲜血淋漓,却还嫌不够解气。
简暮无力地替自己辩解,拿出自己在医院确诊腺体发育不完全导致信息素紊乱的病例给她看,只换来徐乐颖更加怒火中烧的训斥和侮辱,字字句句扎人肺腑。
最后,这场闹剧以徐乐颖站上窗台,简暮的妥协分手作为落幕。
徐乐颖患有躁郁症多年,简暮丝毫不怀疑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分手,她真的会当着他的面,从他们所在的18楼跳下去。
更何况徐乐颖认识霍予安,知道霍予安家中正在经历巨变,她拿霍予安一家子威胁他。
徐乐颖以胜利者的姿态目送简暮步履维艰迈入靖和传媒大楼,不一会儿后,又像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失魂落魄地游走在大街上。
那场青春的最后一场暮色仓皇收尾,再次体面地相见,已是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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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简暮站在镜子前,宛如艺术家精雕细琢过的脸面无表情,白皙匀称的手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整理西装领带。
只有周身浓郁的信息素、泛红的眼尾,和口腔内壁只有他自己能触碰到的血淋淋伤口,以及嘴里还未散去的铁锈味,昭示着他又经历了一次信息素紊乱,挨过几个小时的生不如死。
穿戴整齐,简暮又往身上喷了小半瓶信息素遮挡剂,才勉强把身上冲鼻的信息素味掩盖过去。
再次抬眼看向全身镜,他还是矜贵自持、气度不凡的简氏掌权人,而不是多年前任由母亲捏扁搓圆无法反抗的废物。
半个小时后,陇峯集团大楼。
路过副总办公室时,发现紧闭多日的门竟然开着,简暮脚下的方向一转,敲了敲门。
进门时,温白正在打电话,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耐心和温柔,听那语气,明显是在哄小孩子。
“好,没问题,叔叔答应你。”“回来之后去吃什么东西,想好了吗?”“那要提早想好哦,不然你爸爸可能会带你去吃你最讨厌的药膳。”“乖乖听舅舅和小雨阿姨的话,不要乱跑,宝宝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叔叔和爸爸了。”
挂断电话,温白朝站在门口的简暮打了声招呼:“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坐。”
温白贪图享乐,亏待了谁都不会亏待自己,在办公室里放了全套的按摩设备,简暮选了一张按摩椅,坐进去打开开关,感受着器械在肩背捶打,紧皱的眉缓缓舒展。
温白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帮他倒了杯咖啡,担忧地问:“又发作了?”
“嗯,凌晨四点。”
信息素每次紊乱都极其消耗体力,水分大量流失,虽然在家已经喝了整整一壶水,但简暮喉咙还是干的厉害,把温白递来的咖啡一饮而尽,才和他闲聊。
“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
“坐的红眼航班,刚下飞机就来公司了,浑身累的酸痛,但今天忙,没时间补觉。”
“辛苦了。”简暮说,“刚才是岁岁的电话?”
看着简暮的脸色,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缓过来了,温白稍稍放下了心:“是啊,他说今天下午航班落地,要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吧?”
简暮颔首:“知道,他们回来的机票是我订的。你不用管他,出差一趟太累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接岁岁和小睿。”
“那哪行?”温白不同意,“自从你们丢下我跑到欧洲玩,我都多久没看到岁岁了,这孩子从出生我就看着他长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快想死他了。”
简暮没有接话,忽然沉默下来,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漆黑的瞳孔一瞬不转地凝视着温白,把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是岁岁的生父,好像也很不错。”简暮收回注视,手指无意识地拨动手中咖啡杯里的细勺,发出清脆的动静。
当年和霍予安分开后,简暮就把感情看得很淡了。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一样。
温白是个beta,比简暮大三岁,是简暮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是京城政圈大佬家的老幺,多年前和家里人闹掰了,来安海定居创业。简暮觉得他的科技项目有发展前景,于是往他的项目中投了一点钱,二人便认识了。
虽然背景雄厚,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且还是极其没有眼力见的蠢蛇。温白的项目很快就威胁到了安海地头蛇的蛋糕,被几家联手打压。
温白生性要强,不肯回家向家人低头屈服寻求帮助,迫不得已找到大股东简暮,希望简暮能出手相助。
当时简暮年纪轻轻刚掌权公司,同时刚发现自己有了岁岁。前有父亲原先看好却被简暮半路打劫的前内定alpha继承人虎视眈眈,公司大小股东等着坐收渔利分羹,后有还未成形的孩子急需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温白背景强悍,家世清白,而且是个能稳住徐乐颖,让她对性别满意无比的beta,怎么看都是当时最适合的人选。
简暮和温白谈了一场交易,让温白考虑两天,给他答复。
第二天上午,温白就给简暮回复了“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
二人就此签下协议,简暮给温白陇峯集团的股份,帮他解决科技公司的资金链断裂问题,他看出温白是个商业奇才,确认此人可信后,还赋予他陇峯副总的职位,掌握陇峯实权。
温白用自己的家世给集团里安怀鬼胎的那些人以威慑,帮简暮稳定地位,在简暮生子隐退的那一年代管公司,给刚出生的简宁岁一个合理体面的身份。
两个人没有公开办任何仪式,但平日里成双入对,中间还有一个孩子,这个阶层无人不知道他们就是一对。
可他们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只是从一开始的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的纯粹合伙人,慢慢熟悉,变成了如今亲密的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咱俩合作共赢这么多年,你该不会真看上我了吧?”温白眼神惊恐。
简暮起身,就着喝完还没洗的咖啡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
“吓我一跳。”温白松一口气。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当岁岁的亲爹,毕竟岁岁这么可爱。”温白说,“但是和你生,就算了,我会做噩梦——没人会想和被自己视为亲弟弟的人生孩子。更何况我的取向是alpha……”
温白说着,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几步迈回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喂您好?”
简暮表情很淡的倚在窗边兀自出神,没有注意身后的温白在电话里聊了什么,只听见温白挂断电话后满含喜意地喊了他的名字。
“什么?”简暮回头,看到温白秀气的五官开心到乱飞。
温白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的事就是赚钱和数钱,看他这德行,简暮就估摸着他大概是又赚到大钱,或者即将赚到大钱了。
果然,温白说:“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我想收购一家娱乐公司,进军娱乐行业吗?我秘书给我打电话,她说之前对接过的一家娱乐公司,他们同意按照按照我最后一次给出的价格被我们收购!”
“嗯,恭喜。”简暮被他感染,冷淡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他随口问了句,“那家公司名字叫什么?”
“叫靖和传媒!”
温白没有注意到简暮骤然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大展宏图的新商业蓝图中,并向简暮发出邀请。
“你今天上午事情多吗?我现在要去一趟靖和传媒签合同,你要不要一起去?”温白色眯眯地挤眉弄眼,“里面帅哥美女很多哦,我选靖和的原因之一就是这家公司是真的很会挑人!”
小白和简暮是姐妹=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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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