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杰克.高的矿坑又塌了,三百个苦力全活埋了。”保镖低声说,“肃总怎么还敢接他的货?”
“嘘!你他妈不要命了?”另一人压低声音骂他。
孟妙繁站在门前停下了打算开门的动作,脑海里闪过巷口飘着金粉的招工告示:【高薪招募康市青壮年,开采稀有矿石】
他唯一的朋友傻宝曾撕下告示说要去挖矿给妹妹治病,从此再没回来。
后来听贫民窟的流民说,矿场把累死的人直接抛进了碎石机。
所以当有人来喊他们去高薪挖矿的时候,孟妙繁逃跑了。
隔壁传来开门声。
那两个人巡逻的保镖立刻噤声。
孟妙繁正思索着他们的话,突然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门外传来年轻的女声说:“贫民窟发生暴乱,最近不太平,老板交代靠岸前加强巡逻,没事别在这里嚼舌根。”
两个保镖赶忙答应:“好的乐婷姐,你放心!”
孟妙繁心里一沉,松开了开门的手。
高跟鞋哒哒地走远了。
保镖不屑地压低声说:“爬老板床上位的臭女人有什么好拽的?真把自己当总裁夫人了……”
“喂!你想死啊?别说了!”
孟妙繁从小听力就非常灵敏,虽然他不想听墙根,但隔着门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他躲在门口,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又一次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询问一下肃先生关于傻宝的去向。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算了,肃先生可能并不清楚矿区的事情,而且他不能暴露自己,因为那些人还在抓他。
刚转身打算回去,就听到背后男人磁性温和的声音:“你来了?”
孟妙繁回过身,看到男人英俊的脸上戴着金丝眼镜显得很斯文,锋利的眉眼被玻璃柔化了。他低眉说,“肃先生,你在忙吗?”
“还好,”肃联看了眼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项目书,笑着问:“找我有事?”
孟妙繁的目光从男人英俊的脸下移到喉结,最后落在解开的领扣上停了下来,紧张地抓紧斗篷袖角的流苏说:“……没事,我就是随便逛逛。”
“那一定是你一个人在船上太无聊了,刚好,我也挺无聊的。”肃联意识到内心的雀跃,轻咳一声道:“要不…进来坐坐?”
孟妙繁抬头,眼睛里带着疑虑:“会不会打扰到您?”
“当然不会,”肃联抬手轻轻推了推眼镜,袖口随之滑落,露出腕上的金表在昏黄暧昧的灯下闪耀着低调的光:“跟我不用那么拘谨。”
他言语中似有似无的暧昧让孟妙繁有些紧张,低头“嗯”了一声。
少年晕红的脸颊让肃联整个下午的疲惫都被消除干净了,含笑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先进来再说,外面太冷了。”
孟妙繁被他突然牵住了手,进门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可以站稳的,却被对方稳稳地扶住了肩膀:“……”
“当心。”肃联行动先于大脑,但为了避免过分殷勤,他很快就镇定地抬起了手,微笑着说:“请坐吧。”
孟妙繁却没他出戏得那么快,还在思索着刚才奇怪的氛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肃联递过来一杯白开水,打断了他的思索:“喝点水暖暖。”
“谢谢你,肃先生。”孟妙繁接过微烫的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犹豫着怎么解释才能不被怀疑。
“是不是房间住得不满意?”肃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温声问:“要我给你换一间吗?”
“嗯。”孟妙繁抬起眼睛,点点头又赶忙摇头:“不,房间很好。”
肃联微微挑起眉,手指放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猜测着小东西的心思:“房间很好,那为什么不想住了?”
“就是太好了,所以……住在这里会睡不着。”孟妙繁越说越小声。
没想到肃联却耐心地问他说:“为什么会睡不着?你认床吗?”
孟妙繁不好意思地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漂亮的少年垂下眼眸,就像一只被猎人打伤的小鸟,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到他。
肃联反而觉得惹人怜爱极了,轻声询问:“你以前的住所是什么样的?可以告诉我吗?我帮你安排差不多的房间。”
孟妙繁怕他嫌弃自己是贫民窟逃出来的,稍微美化了一二:“我住的房间有一张钢丝床,上面铺着硬一点的垫子……还有木桌和凳子,其他的就不需要了。”
肃联听得眉头紧锁:“就这样?”
孟妙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补充说:“对了……还有一个衣柜。”
实际上他的衣柜就是下水道里横贯交错的水管。
至于床铺就是从工地捡回来的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硬板床,上面铺着稻草和旧报纸。
睡习惯了硬床,那张软乎乎的床就像一团云朵编织的美梦,他怕睡着睡着就会从云端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孟妙繁所在的贫民窟是个空间狭窄的水道洞,里面住了很多人,走路需要弓着身。
经常有人把垃圾从头顶的通风口扔下来砸到孟妙繁的头上,后来他收集了木板和帆布搭起棚顶,才好了很多。
不过夏天还是会有老鼠跟蟑螂在他的画架上爬来爬去,甚至会咬坏他捡了很多天易拉罐才攒够钱买到的颜料和画笔。
孟妙繁从没觉得黑暗的地下生活有什么不好,他有一盏蜡烛灯,照亮的画布在他的笔下可以是任何美好的画面。
但这一刻他有些无地自容,因为对方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回答,肃联的沉默不语让二人之间本就格格不入的氛围尴尬到了极点。
肃联其实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安排才能让他满意,同时也让他自己满意。
但肃总在想事情的时候本性暴露,冰冷的表情却吓到了对面的人。
孟妙繁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手心都出了汗,以为让他为难了,赶忙起身说:“肃先生………其实现在的房间我可以适应的,不用换了。”
“等等。”肃联见他要走,也跟着站起来伸出手臂虚拦着他:“你先留在这里,我马上就让人安排好。”
说完,肃联离开房间,拨打手提电话给助理:“乐婷,帮我安排一间经济舱。”
“经济舱?老板,是给那个小孩住吗?”
肃联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内,瘦弱的少年正缩在宽松的斗篷里无所适从,他低声说:“我也去住,经济舱内部设施做适当调整,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过有一点,床铺……保持原样,用全新做旧的床单被褥,另外床垫换成偏硬的Vispring。”
乐婷跟着他有几年时间了,几乎瞬间她就get到了他的意思,立刻表示明白,马上照办。
肃联带着孟妙繁走进4人间的经济舱,看着布置整洁干净的房间,勉强还算满意。
乐婷跟在旁边确认了他没什么大的诟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老板,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哦,对了。”肃联叫住她:“把我的办公桌搬到这里,另外两张床不需要了,挪走。”
“好的老板。”乐婷对于她家老板追人的套路了然于心。
她把早就等候在门外的搬运工叫进去,替换上了欧式风格的办公桌和真皮座椅,还有那盏价值8k英镑的落地灯。
孟妙繁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短短3分钟内布置好的一切,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去跟肃先生说他对房间不满意。
现在的情况是…肃先生要跟自己住在一起?并且……还要在这里办公吗?
“肃先生……那个…”
肃联关上门,满意地环视一周。
屋子里制暖效果很好,狭小的玻璃窗上汇聚了一层水汽,虽然看不到海上的风景,但眼前人明显比大海更赏心悦目。
孟妙繁着急地又问了一遍:“肃先生?”
肃联看着对方急得发红的眼眶,微微挑眉:“嗯?”
孟妙繁终于得到了他百忙之中的回应,纠结地绞着手指问:“您是要住在这里吗?”
“你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吧?”肃联坐在紧急做旧的真皮沙发上反问他,指腹有意无意地轻轻抚摸着还没来得及完善的全新缝合线:细节处理不到位,要扣乐婷的工资。
孟妙繁想不明白,他有没有认识的人跟他住在这里有什么相关性,但不敢反驳,乖乖答道:“是的,肃先生。在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
“那我就是你唯一认识的朋友,有责任和义务陪着你。”肃联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暗觉好笑。
少年张了张嘴,然后紧抿着棠唇,似乎在下决心要不要反抗。
“这艘船上商客鱼龙混杂,尤其是经济舱,坏人很多。”肃联开口,直接彻底击碎了他的防线,温声安抚道:“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您肃先生,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孟妙繁鼓起勇气问他:“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肃联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一时间折了舌。
为什么?大概是“一见钟情”了吧?
怎么突然冒出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这种利益至上的商人身上?
肃联失神:因为对象是眼前这个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少年目光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静静地等他回答。
肃联缓缓从那张白皙到发着微光的脸上移开视线,被他纯粹的眼神看得心软了,怎么能说自己只是贪图他的美色呢?
于是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因为,我跟你比较投缘。”
“投缘?”
“是的,很投缘。”肃联镇重其事地点头说,他很擅长忽悠,当他耐心地展示真诚时,合作伙伴没有人会不信任他:“我喜欢交朋友,尤其是你这样需要帮助的朋友。”
“肃先生,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孟妙繁垂眸看着自己的破了个洞的鞋尖,心里涌起悲伤。
他唯一的朋友可能已经死在矿区了,而这个自称愿意做他朋友的人,可能是害死那些无辜矿工的帮凶。
肃联看着他的反应,微微蹙眉,以为他对自己的好感产生了防备。
也对,这个年代对于同性恋者太不友好,就在遇到这个少年之前,他也曾经公然发表言论,支持严令禁止同性恋。
但现在肃联才明白过来,也许人与人之间的吸引真的与性别无关,只不过他喜欢的人性别刚好跟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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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