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本该是春日的温和明媚,奈何临南只有冬夏两季,昼夜温差大,早晨极冷。
因此,病房里的温度和楼道形成鲜明差异,镂空的窗户外时不时吹进一股冷风,冻得余云霁一哆嗦。
她只能来回走动,试图让自己暖和点,还要避开头顶悬挂的病人家属衣服裤脚。看起来有点难度,但无非是绕绕圈而已,对余云霁而言很简单,令她为难的是电话里的人,对方有着她吵不过的大嗓门。
“我没空,你帮姑姑多照顾奶奶啊,等我有空了就过去。”这是她姑姑余景芳的声音,中年,略粗,带着点敷衍。
余云霁抿了抿唇,“姑姑,我知道你忙,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找你的。我向学校请了三周的假,马上就结束了,而且还有一场考试,不去考肯定不及格。学校规定有一科不及格就不能拿奖学金……”
她还在试图和姑姑沟通,但对方打断道:“哎呀,我最近很忙,你帮忙照顾几天啊!”
余云霁终于忍无可忍,“姑姑,你到底在忙什么呢,我不是想让你和我轮着来,只是想让你替两三天而已。奶奶住院二十几天,你只在第一天露了面,前几天我发高烧怕传染奶奶,打电话问你,你也说忙。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忙什么,连一点照顾奶奶的时间都没有。”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换了人,一个二十几岁的男性声音传来,嗓门很大,十分凶悍,开口便是指责,“你问什么,我说忙什么你能过来帮我们干事吗?你个白眼狼,别忘了你是你奶奶带大的,我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问问问,问你妈,照顾好外婆就是了,屁话那么多!”
余云霁很生气,但仍旧保持理智,当即质问道:“是,奶奶养大我,所以我照顾她毫无怨言。那姑姑呢,奶奶不仅养大她,还生了她,就连表哥你也是被奶奶养大的吧?”
哪知道对方压根不在意,且自成逻辑,“我妈嫁给别人做媳妇了,和你们家没关系。我是外孙子,你是孙女,哪能比的?一天天揪着外婆养我这点事不放。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XX,滚吧,没事别给我妈打电话!”
余云霁来不及骂回去,电话就被挂断。
她还想继续打电话,结果全被拒接,估计是被拉黑了。
余云霁白皙的面容被气到红晕,鼻子一酸,眼泪似乎就要流下来,她努力擦干,却怎么也擦不完。如果今天这样对待她的,是差点侵吞自己房子的大伯,也许还不至于这么生气难过。但对方却是过去口口声声说感谢外婆,一定会照顾外婆的表哥。
她明明记得以前见面,姑姑一家都是和和气气,姑父甚至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帮了忙,为什么突然间好像人都变了。
他们对自己避之不及,连电话都不愿意给奶奶打一个,生怕奶奶往后会赖上他们。
到底没忍住,余云霁坐在墙边崩溃痛哭。
一个刚二十岁的大学生,即便从小父母双亡,比同龄人更独立,也不可能完完全全承受得了家人病倒、独当一面的变故。
她也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虎口,任凭眼泪不停地掉。
没有给余云霁太多悲伤的时间,安全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准备像没事人一样走出去。进来的中年人正好在拿烟和打火机,没有注意余云霁。
来医院的未必个个可怜,但哪个不是身心俱疲呢?
余云霁回病房前特意进卫生间照了镜子,确认自己看不出什么迹象才到奶奶的病床前。虽然奶奶现在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有时候会突然清醒一会儿,她不想让奶奶担心。
她看向床边柜上的药,熟练地倒进针筒,加水融化,打进奶奶的胃管里。她又从床尾掀起被子,确认尿不湿又脏了以后,开始换新的。
余云霁的奶奶差不多一百三十多斤,又是半点不能使力的状态,她只好一个人搬动奶奶的下半身,累得时不时喘气休息一会儿。等到她换完尿不湿,帮奶奶盖上被子以后,腰都直不起来了。而这种情况一天要重复很多遍,她的动作熟练,可惜体力跟不上。
她拉开帘子,坐着休息,即便戴着口罩也能闻到满病房的秽气,食物的油腻掺杂着病人排泄物的味道。
余云霁打开手机,下意识地看起了微信和支付宝的余额,微信是彻底没钱了,某呗倒是还剩下一点额度。尽管很不愿意联系大伯,但她得帮奶奶缴医药,奶奶存折的两万块钱和她勤工俭学攒下的一万多全花完了,不得不为了钱低头。
大伯虽然也不来照顾奶奶,但偶尔愿意打点钱。
这一回又转了一千块钱,然而下一条微信则很长很长,大意是说他现在也没钱了,实在不行就是拉回家,别在大医院治了,回镇医院里挂挂瓶也是差不多的。他毕竟不是有钱人,就算条件差点也没办法。
余云霁长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再哭了。
然后用冰冷僵硬难以屈伸的手打字,告诉大伯,她会继续帮奶奶治病,错过救治的机会,也许奶奶真的会瘫痪。打完字以后,还来不及看回复,搬运病人去检查的板车就到了。
负责搬运的人先前是管别的病区的,他看见只有余云霁一个小姑娘,当即抱怨起来,“我就只负责送你们过去,不负责搬的哈。你自己要是搬不动,就去请个护工。”
她一个人在医院,却没有请护工,当然是因为没钱。可对搬运工来说,自己一个月只赚三千多,没道理要帮忙搬病人的。至于护工更不必说了,你都没给钱,干嘛要帮你?
场面一时僵持住,余云霁无助的揪着衣服,还是只能厚着脸皮请对方帮忙,“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一个人搬不动,大哥你帮帮忙可以吗?我抱住上半身,您抱下半身,搬一下就好!”
搬运工烦躁得很,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对床胖乎乎的家属大妈看不下去了。她让搬运工让开,自己主动走到要花更多力气的上半身,转头对余云霁道:“小妹,我帮你,你抱住你奶奶的脚。”
大妈的雪中送炭,让余云霁没忍住酸了鼻子,两人一起把余奶奶抬上板车,绑了带子。
余云霁认认真真的道谢,“谢谢您!谢谢!”她的声音渐小,没忍住流了泪。
大妈四十多岁,本就胖又穿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连脑门的头发都被紧紧扎住,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土气中年妇女。
然而她却有着比外表更光鲜的好心地,安慰余云霁,“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活在世上都有难事,都能过去的。你别怕,以后只要我在这边,都帮你的忙。孝顺是有好报的,别想那么多!”
余云霁点头回应,还是只能用苍白的道谢来感激大妈。接着就被催促着带余奶奶去做检查。
做完检查也就没什么事了,余云霁陪在病床边,用手机做起了兼职,帮浏览器推送的文章插入合适的图片,并且排格式取标题,一篇能有一块钱,每周结一次工钱。
今天恰好是收钱的时候,余云霁看着微信转账的三百多块心底好受了许多。
这些钱加起来应该还能撑个两三天。
恰好柚子头像的舍友也发来消息。
【云霁,你放心,我们找过老师了,帮你申请延迟考试,到时候和补考的学生一起考试,只要过了一样能拿到奖学金。】
【主要还是因为你平时表现好,李老师一听说是你,立马就好说话了。】
【我把今天的作业发给你。】
【记得在学习通提交。】
【等你回来~(爱心.jpg)】
余云霁露出点笑容,心情好了许多,她打字感谢对方,等回去以后一定请大家吃饭喝奶茶。
这样看,日子好像还有点指望,关关难过关关过。
她搬来折叠床,准备早点睡。
夜里两三点,她被熟悉的哎呦声喊醒,是余奶奶迷迷糊糊的喊疼声。人长期卧床,腰、屁股、腿,哪里都是疼的。她熟练的帮余奶奶按摩、抓痒……
令人没想到的是隔壁病床今晚似乎也不大太平,病床上的老大爷突然发烧,来来去去折腾了一晚。等余云霁中午买完饭回来,隔壁病床已经空了,说是感染得很严重,转去ICU了。
余奶奶住的是八人间的病房,因为那位老大爷的事,病房内气氛低迷。
治了这么久,似乎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吊着命,半死不活,随时有加重的危险。
来不及为别人惋惜,余云霁自己也遇到了难题。
中午,护士照常给欠费的病人家属送去催缴单,余云霁也收到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才刚把钱充进卡里,怎么又有催缴单了?
再一看数额,还有两千八百多块待扣金额,余云霁打开手机查看,发现光是昨天一整天做的检查就花了五千多。
而她现在确确实实没有钱了,支付宝一分钱没剩,微信倒是还有两块八毛钱。这样看,就算医院不赶她,她连明天奶奶的早饭钱都付不起,一碗最便宜的白粥也要三块。
照顾到奶奶再一次安静,看着心电监护仪里的心跳频率降低,知道她睡得深了,余云霁才站起身,动作轻缓地离开病房。
又是熟悉的楼道,她躲在安全门的右侧,在几经对比以后,选择了一个购物软件衍生的借贷软件。利息很高,但必须解决燃眉之急,她狠狠心,颤抖着手指开始了实名认证。
彩色的光打在余云霁的脸上,她心里涌起的更多是迷茫和恐慌。
对于一个从小循规蹈矩的人来说,迈出这一步,就像是深渊,她知道不对,却被迫推着前行。
她跟随指令摇头眨眼,马上就要认证成功时,楼道感应灯突然亮起来。鞋底碰上瓷砖地板的咚咚声响起,她无心在意,至少也要等认证结束才能走。
然而,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住了镜头,拦在她面前。
也因此,认证失败。
那只手很好看,形状姣好,而手腕上戴的表更好看,颇具质感。
余云霁唯一有的一块手表是初中时候为了算做题时间买的,最普通的电子表,看着就廉价,却用了五六年才坏,和眼前这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比起来,天壤之别。
像是菜市场地上被人弃之如敝履的蔫菜叶和养在西洋房里矜贵的珍品花卉。
八竿子打不着。
像极了她和他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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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大队里迎来了一批新知青,沈明理挤在最前排看新知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蓝天白日之下,她被一道惊雷劈中……觉醒了。
她竟是书中的恶毒女配,
老爹是阴险狡诈的病西施,
老娘是心狠手辣的滚刀肉,
大哥是阴郁冷漠的瘸腿天才,
二哥是口腹蜜剑的二流子,
三姐是自私善妒的黑莲花,
下面还有一个又馋又懒的疯逼弟弟,
他们是反派一家,阴暗卑劣,坏事做尽,不得善终。
想到家破人亡的惨状,沈明理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沈明理手撕剧本:去TMD!
手握正能量系统的沈明理,要让一家人活的久忆点,好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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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