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日,杨一帆周末是要睡懒觉的,但是今天老早就起来了,洗漱换衣服,往楼下跑,刚打开自家的门就跟他爸打了个照面,爷俩都被吓得不轻。
杨一帆瞧着他手里拎的早饭,一脸狐疑:“爸,你咋从外面回来的?”
这大清早的,才六点多。
杨恩林提四五个袋子进来,低头换鞋,嘟囔着回他:“买饭去了。”
杨一帆从门口退回来,打量着他爸这一身穿着,笑着说,“知道的以为你去买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走秀了呢。”
可不是,谁出门买个早饭还穿得板板正正的,身上穿的是上周刚买的大衣,脚上还穿着皮鞋,平日里他在家都是胡乱穿的,杨一帆眼尖,瞅见他脖子上的围脖,惊讶出声:“这还没到冷天呢爸你咋还围个围脖啊?”
杨恩林忍不住笑,把饭丢在桌子上,进屋就热得开始脱衣服:“你管啊,吃你的饭。”
杨一帆伸手摸了把他的围脖,眨巴着眼睛问他:“你别是被人给骗了,这针线比我奶奶缝的还歪。”
杨恩林不满地拽回来,“你懂啥,”他叠叠,不让人碰,“今年就时兴这种。”
看他脸上还挺骄傲的,杨一帆急着找林砚,懒得跟他多说,提两份早餐就下楼了。
林砚从来不睡懒觉,杨一帆敲门的时候他正在跑步机上,浑身的汗。
一开门杨一帆就灵活地挤进来,林砚都没来得及反应,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还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
他还有点儿意外,没想到杨一帆这么早过来。
杨一帆轻车熟路地换上居家拖鞋,上下看眼,好奇问:“你躲屋里干啥呢出这么多汗?”
林砚看他手里的饭,还没说话杨一帆就解释说:“我爸给你买了饭,让我陪陪你,怕你一个人吃饭孤单。”
林砚进厨房拿出两个碗和盘子,“谢谢杨叔了。”
杨一帆帮他把饭腾好,笑眯眯的,“你去我家当面谢去,”他凑过脸,温温热热的气息又过去了,盯着人问,“我给你送下来的,你咋不谢我呢?”
解塑料袋子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碰到一起,林砚触电一样立马移开了,杨一帆却反过来握了握他的手,黑色瞳孔里震惊:“你手这么烫?比我的热乎多了。”
杨一帆的手就没热过,全年都是凉生生的,他握得紧,林砚下意识把他的手甩开,手背上那股凉丝丝的感觉还没消失,顺着皮肤表面凉到血液里。
甩太快,把杨一帆给甩懵了,他蜷缩着手指,脸上没啥反应,头发照例睡出来两撮小呆毛,一晃一晃的,卷翘的睫毛铺散下来。
一时安静。
林砚胸膛起伏更明显,转过身疾步往浴室走:“我先洗个澡,运动出汗。”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杨一帆这才去看被甩的那只手,没搞懂,这大清早的咋回事儿?前几天上手摸到胳膊都还没这么大反应呢,林砚今天脾气挺大。
他看看浴室的门,收回自己的手。
林砚出来的时候杨一帆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看到林砚后立刻招呼人过去:“你洗澡还是那么快,以前咱俩一块儿洗的时候你没少说我。”
林砚简单擦擦头发,冲过澡后全身都冷静下来,说话也平静得多,“因为你慢。”
他们之前在一起洗澡几乎是杨一帆要求的,杨一帆从小话就多,洗澡也得拉个人说话,他爸给他洗澡的时候手劲儿太大,搓得他嗷嗷直叫,他就不大乐意,林砚就不一样,看着力气大,但是搓他背的时候不疼。
杨一帆笑着,拿出包子吃着,挺遗憾的:“你走后都没啥人给我搓背了。”
林砚拉开椅子,低头又看见他头上翘起来的卷毛,嘴边轻轻勾了勾,之后淡定坐下:“谁愿意给你搓背。”
要求沐浴露的味道,要求手上的力度,还要求搓澡的位置,事儿多,跟伺候祖宗似的。
杨一帆嘴巴吃得鼓鼓的,咽下,“马腾啊,他家澡堂子去年翻修,请我去洗澡,他手劲儿比我爸的还大,就那一次,可把我搓出心理阴影了,再也不让他帮我了。”
林砚刚勾起来的嘴角又放下去,眉心压着不悦:“多大了还让人给你搓澡。”
杨一帆嘿嘿笑着,“你小,我给你搓,今天晚上就能,我知道也没啥人给你搓背。”
林砚瞥他一眼:“我不搓背。”
杨一帆又凑过来:“你现在不搓背啊,小时候我也没少帮你搓,不搓澡哪儿行,多脏啊,你天天洗没啥用,在咱们北方,洗多了身上都干,这都快冬天了,你从南方刚回来估计都受不了。”
林砚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杨一帆身上那件脏污的衬衣,微微蹙眉,都这么大人了还是穿不干净衣服,洗澡也是,之前都是叫人催着洗,这人犯懒,不喜欢洗澡,洗一次跟要命似的,还得人陪着。
在饭桌上谈论搓澡不大是林砚的风格,他没接话,保持沉默。
说起南方北方,杨一帆又有事情想要问林砚了,他慢吞吞吃完一个包子后,悄悄把豆浆推过去,看林砚好几秒,最后没忍住问他:“林砚,你为啥转学到实验啊?”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都没见到几面,每次见面他都只顾着跟林砚缓和关系了,他瞧着今天的气氛还行,打算问个明白。
林砚看他乱眨的睫毛,最后垂目说:“没什么原因,离家近。”
一中新盖的校区在郊外,学生都得住宿,实验在市区,学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住校,一般来说好学校多数在远离闹市的地方,在他们这边,一中属于第一阶梯的学校,其他的无差别归为第二阶梯。
杨一帆因为身体差,一年到头大大小小总要生几次病,但主要原因还是他成绩一般,就算花钱去一中也跟不上人家的进度,他爸没舍得他身体,对他上学也没多大要求,能健康快乐长大就行。
听见林砚的回复后,杨一帆失望地收回目光,按按自己的呆毛,小声:“我还以为什么呢。”
“你以为什么?”
林砚靠在椅背上,静静看他,洗完澡后洇着水汽儿,显得他目光更加深邃。处于人生两种阶段的过渡,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带上特殊的帅气,还不算世故,但也没那么幼稚。
杨一帆突然有些心慌,跟自习课偷看漫画书被老师从窗户外面逮到一样,遮遮掩掩:“以为你也一样想我呢。”
林砚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倒像是觉得好笑:“朋友,别自作多情。”
杨一帆泄气,咕哝出声:“我感觉小砚跟我都不亲近了,”他伸手想摸人来着,林砚没让,于是他放回去,犹疑问,“你是不是在外面交到更好的朋友了?”
这么几年下来,林砚就算不爱说话也总得有那么几个关系好的人,想到这儿,杨一帆语气就酸溜溜的,“你以前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车后座永远给我坐呢,回来就换山地车了。”
果然人长大什么都会变。
林砚听他胡编排一通,斜眸过去,“你能交朋友我不能?”
杨一帆霎时抬头:“我不就交了马腾么,他人好,还帮过我,”杨一帆心里泛委屈,“啥叫你不能交朋友,我交朋友也没有忘记你,你可倒好,杨一帆三个字咋写的你估计都忘了。”
杨一帆这是几次摸人摸出感觉了,林砚愿意理他,他再也没了当时碰到林砚的拘谨,继续说:“我一直都没忘你,你以前送我的那盆多肉,我天天给它浇水、让它晒太阳,想你的时候就跟它说会儿话,你不想我都不知道这种望友石的感觉。”
多肉是杨一帆非缠着林砚买的,因为那时候花鸟市场搞活动,买多肉送小玩具,杨一帆是冲着小玩具去的。
听到这话后林砚眉眼逐渐舒展,还没完全展开又听见杨一帆说:“虽然最后被我养死了。”
......
林砚起身把两个人吃剩的垃圾倒进垃圾桶,回他:“死了就死了。”
杨一帆跟着站起来,像条小尾巴,“我爸又救活了,他就爱养养花草喂喂鸟,那盆肉还在我窗台呢,”他看着林砚的背影,在家都穿得薄,能看出林砚背部鼓起来的肌肉,他把手往上面一放,好奇地捏了捏,“它长大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它也怪想你的。”
林砚身形顿住,宛如突然上了发条,他皱着眉转身,盯着疑惑又茫然的杨一帆,唇线抿得紧,杨一帆眼睛浑圆:“咋了?”
林砚闭闭眼,睁开,稳住呼吸:“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
杨一帆把软和小手拿下去,想起早上的事儿,噢了一声,说:“你现在这么敏感了,都不让人碰。”
“以前也没见这样,分开这几年你变不少。”
杨一帆絮絮说着,像是妥协:“我以后多注意。”
说着多注意,看见林砚头发要落下来的水滴后伸手接了一下,摸两把湿头发,又把湿漉漉的手掌蹭到林砚露出来的胳膊上,挺关心地说:“你擦干头发啊,这又不是夏天,别再感冒了。”
不是跟以前那样摸着不动,杨一帆还上下搓着,把手上的水滴全搓到林砚胳膊上,把皮肤都给搓热了,因为有水,滑溜溜的,跟条鱼似的。
杨一帆刚吃完包子,还没洗手,这会儿摸人触感腻腻的。
林砚绷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弃,脸黑得没眼看,俩人对视一会儿,他最后推着杨一帆就往屋外走:“你回去吧,我还有事情,别来烦我。”
杨一帆哎哎两声,抓人手臂,抓空:“我不烦你,你忙你的。”
门被关得干净利索。
杨一帆在屋外喊:“第二次了哥,你把我关外面两次了,”他敲敲门,“下一次不能再这样,事不过三。”
随后门里又传来哗啦啦啦的水声,杨一帆忍不住想,又洗澡,林砚他可真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