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闻风,听闻的闻,春风的风。”
闻风举着电话,向电话对面的徐岱再度进行了一遍自我介绍。
不知是这人天生健忘,得了一种记不住他人名字的怪病,还是他压根没有把她以及此次专封项目放在心上。总之,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和徐岱重复自己的姓和名了。
徐岱在电话线另一端连连“哦”了好几声,习惯性为忘记闻风名字而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我事儿太多了,闻小姐,你知道的,这人一忙起来脑子就不好使。”
“没事。”她很有同理心地表示理解。
“是这样的,咱们上次不是约好了这周礼拜五面谈和签合同嘛——”
“嗯,是的。”闻风瞥了眼自己放在书桌上的台历,周五的日子被她划上了一个红圈。
“现在事情发生了点变化——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她想了一下,“有的。”恰好不是她值班的日子。
“那就太好了,您看看您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我到时安排您和这边艺人进行面谈。”
闻风答应下来,又同徐岱确认好时间,定下闹钟,画了会儿稿之后,便睡了。
第二天下午,她按照徐岱给的公司地址,打车前往。
路上,她好奇这家公司是什么来头,连自家老板都感慨对方背景不弱,于是她把“造星计划”四个字输入搜素栏。
很快网页弹出,关联词竟然有“RIOT”和一些她也听过名字的影视界名人,看来他们都是该公司旗下的艺人。
她心下忽然有种预感,这次给她下任务的甲方,不会就是她避之不及的RIOT吧?
但她内心还是存了侥幸。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自己和他的缘分,早就结束在那一年,也不再有那么多值得揣测的巧合。
何况她今天已和徐岱约好见面,倘若这次负责的真是他们的专辑,自己现在因为私人原因爽约不去也不合情理。
心里想着事,在车上的时间也就流逝得很快,不多时,她人便到了“造星计划”公司大楼下。
公司主楼的建筑很有设计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标识是杂糅在一起的音符符号和影片胶卷。
大楼外的滚动墙屏上,此时此刻展示的正是RIOT的一幕幕演出现场,而核心位置站的是席至。
有时候看光影流转,在席至身上滑过霓虹舞美的烟波蓝,抑或是飘渺的紫色色块,她也会怀疑席至的存在究竟真不真实。
猜度他是不是视觉下重叠的幻象,或者换言而论,只是她贪念虚无产生的幻觉。
时间走得太快,远去的一切都呈现一种虚假的完美,如同镜子里的倒影,带有无尽的粉饰意味。
她思绪陷在自省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进了大楼。
前台的接待看远远看她行踪可疑,而且身上也没有工作牌,便走过来查看情况:
“您好,请问?”
闻风恍神,看着已走到自己身边衣着得体的接待小姐,忙解释道:“噢,我是那个……跟徐岱先生约好了今天来谈专辑封面的,多鱼漫画出版公司的闻风,这是我的名片。”
接待小姐礼貌地双手接过名片,笑着回:“好的,闻小姐请您在这边稍等一下,我那边帮您查一下预约。”
说完,接待小姐就往前台去了。她在电脑上操作一番之后,便通知闻风,让她到十七楼音乐制作部三号会议室去。
有了提示,她很快找到了面谈的地点,十七楼徐岱已经在会议室等她了。
她敲门入,徐岱忙起身替她开门,引她进了会议室。
他一边招呼工作人员去买饮料,一边同闻风说:“闻小姐,还得劳你在这里多等一下,他们现在在录音棚有点事,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噢,好。”闻风点点头,就着徐岱为他推开的一张椅子坐下,坐好时,发现跟前的桌面摆放着这次约稿的合同。
“这份是合同,你可以先看一下。”
闻风将包放在身后,翻开合同第一页,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在一堆正楷中文字里显得尤为突兀的RIOT四个字母。
女人的第六感诚不欺她。
她呆愕地抬头,看向身侧的徐岱,出声时,字句却卡了带,好半天才捋顺出一句话:“……我要画是RIOT的专辑?”
“是的。”徐岱一笑,“是RIOT这次的回归四专。”
“今年摇滚热势头不小,而恰好今年又是他们出道的四周年,所以这次的四专必须各个方面都统筹好。”
“我们乐队的member向来重视细节,单是这张专辑的封面,就抠了有五六回。原本初稿都已经定了,后来他们还是觉得不大满意,这才找到了您——闻小姐。”
“我……”闻风犹豫了,虽然在楼下她早猜想过合作方会是他们,也想好了承担后果,但等猜测真正成为了事实,她又退却了。
她不是没想过与席至再见一面。
也曾无数次在梦里勾勒,席至在她回忆里早就淡到不再清晰的面貌。
他好似一张素描画,碳笔的痕迹随着时光流逝,几乎就要在她的纸上淡去了,时隔六年,却突然生了一股暗暗的推力,将他的每一道线条,用油彩在着重地还原。
想到可能十分钟之后就要重逢,她的心犹如被人紧紧攥在一起,瞬间紧皱得不成样子。
她没准备好,当初分别留给她的创口用了六年,仍没愈合——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太仓促。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咽下喉头快要溢出的哽咽,慢慢说:“可以给我点时间再考虑一下吗?”
徐岱没料到她如此迂回,有些措手不及。静了会儿,他说:“呃……当然可以。”
思及闻风也许是担心自己能力太小,他立即出声安抚:“闻小姐,专业方面我们这边绝对不担心您,甚至合同已经是您说签就能成的事儿,不过您也有您的考虑——”
他话还未完,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中断了他的话。
“终于弄完了。”紧接着有道声音先他人进入室内,传到闻风耳边。
这……是尤文宇的声音。
她目光递过去,进来的尤文宇也看到了她,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无人说话。
后进来的吴璜打破寂静,拍了拍僵立在原地尤文宇的肩,“咋啦这是?”
尤文宇张了张嘴,半天没吱声。
是已有心理准备,早就知晓会在这里见到他们的闻风先站起来,对尤文宇一笑,“嗨,小六……好久不见。”
“小风姐——”他愣了半晌,“我去!怎么是你啊!”
他看看闻风,又回头看看最后才进来会议室的周寅白,“老白,怎么回事啊?”
周寅白没理他这句话,而是看向了闻风,先跟她打了招呼:“小风,好久没见了。”
“哟,都认识啊?”吴璜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几人,插嘴道。
徐岱也奇怪,一脸疑惑地望向周寅白,眼神里是在问,现下是什么情况。
周寅白避开了他的视线,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低头说:“对了,他电话打不通,估计今天是不会来了。”
在场几人都知道周寅白口中的“他”是谁。
知道席至不来,闻风这才松了口气。
而这边尤文宇终于反应了过来,走到闻风身边,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拥抱。
“小风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闻风被他的拥抱弄得有些错愕,她迟钝地回抱了他一下,后松开,回应道:“的确挺久了,我也没想过咱们会重新见面。”
太长久的久别重逢带给他们的,除了再见面的欢喜,还有不知对方改变的尴尬和无数次欲言又止。
尤文宇有太多问题想问,闻风胸腔里却装着一百颗写着“逃避”的心。而制造这次重逢的周寅白,情绪变化掩藏得很好,一如从前。
幸好还有封面设计的公事要处理,这才帮他们化解不少尴尬,让他们能收拾起过往的心情,先谈正事。
会议过程中,乐队三人提了不少想法,闻风虽没考虑好是否接这份画稿,但还是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他们提的要求和一些注意点。
“……闻小姐,大部分的要求就是他们提的这些,您如果有意向签合同的话——”徐岱顿了一下,改口说,“您如果需要时间考虑的话,我们这边也是能谅解的,但确定时间赶在尽快,毕竟回归的日子也近了。”
“嗯嗯,我知道的。”闻风点头,一边收起笔记本,她目光扫过尤文宇和周寅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我……还是要再想想。”
尤文宇按不住了,立即说:“小风姐,不用考虑了,其实你画什么至哥他都会喜——”
“六儿。”周寅白出声提醒他,示意他不要再往后说。
尤文宇识相地住了嘴。
闻风笑了笑,选择性忽略了尤文宇那句话,将桌上的合同和自己的笔记本都装进手提袋里,站起来,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尤文宇见她似乎准备走,也跟着起身,有些无措地微抬起了右手,想拦住她,“小风姐,我送送你吧。”
“你又不会开车,送个屁。”周寅白一句话打消他想送闻风回去的念头,“我送吧,你和大璜去录最后一遍吉他。”
吴璜眼睛转了转,在旁几轮看下来,越发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简单。
冬日的天空总是暗得很快。
她和周寅白从公司出来时,外面的世界已然陷入一片抹不开的黑色之中。街上霓虹闪烁,人影憧憧,给人一种不甚真切感。
闻风站在大楼门口等周寅白从地下车库取车出来,双颊被街头的寒风吹得微微发冻。
她缩着脖子,双手握在一起取暖。在街边等了没多久,她瞧见有一部黑色的轿跑型奔驰从左侧开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
里边周寅白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在驾驶位向她侧了侧头,示意她上车。
闻风没犹豫,寒冷驱使她迅速上了车,等到车里暖气吹来,她才觉得出走的体温渐渐在回升。
“今年冬天有够冷的。”她不由地感慨了一句。
“是挺冷的。”周寅白同意,一边贴心地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在当初他们那帮人中,周寅白是年纪最长的那位。
在性格方面,他跟席至有相同之处——偏冷,不爱与人交谈。只是他不比席至桀骜,凡事都有自己的理智把控。因此当年他们捅出的不少篓子,最后都是周寅白在帮忙收拾。
对他们而言,周寅白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大概是给与他们青春一段无言陪伴的兄长。
闻风想着,眼前是展开的道路,两侧慢慢有车掠过。
她偏头,才注意到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手工毛毡玩偶——一只小皮卡丘。
她指了指那个挂件,有些惊讶,问身边的周寅白:“这是你买的啊?”
周寅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了笑,回答说:“娜丽做的。”
“娜丽?”反问的语气里填满了闻风的震惊。
她忽然想到什么,脑海中浮现起当年周寅白和娜丽在个个场景中那些未被人关注的暧昧交集,而那时她眼里只装得下席至,怎么会知……
周寅白看她表情,自然已猜到她在想什么,顺势说:“是的,我和她上个月领证了,打算十二月份办婚礼。”
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他今天的早餐是一份没加煎蛋的蔬菜三明治。
写到这章两人还没见上面 请尊称我一声卖关子大师 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