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虞栖枝与裴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她不愿低头,裴璟自然也冷着她。
见卫川神情严肃认真,虞栖枝起先也确实是以为是有关她小弟的事。
直到马车在笙歌不绝,燕舞莺啼的坊市前停下。
人带到了,卫川离开,虞栖枝被裴璟拽入一间客房。
眼前是多日不见的裴璟,面庞依旧俊美,冷冽,只是素来冷淡的眼中多了一丝欲|.望的灼烫。
被压到榻上的那一刻,虞栖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男人俯身而下,落下的一片阴影将她牢牢笼罩着。
满腔的愤懑自心头涌起,她用很大力气推开身前的人,怒气几乎要化作实质脱口而出:
“裴璟,我是你的妓|.女吗?”
这间客房地处幽静,却也时不时能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笑语声。
裴璟的神色在月光掩映下看不清楚,虞栖枝却听见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般,低低笑了一声。
他用行动代替了回应,耳边响起“刺啦”的裂帛声,她裙摆被撕扯成两截。
虞栖枝气得狠了,屈膝往裴璟胸口哐哐踹了两脚。
榻边窗外,翠竹竹影横斜,曼舞笙歌声自别处幽幽传来,清雅与靡丽的奇异融合。
但只要一想到,身.\下的这张床榻不知被多少人躺过,又在上面做过何种事,虞栖枝浑身不适地挣扎起来。
裴璟一时不察,被她踢到下颔,卸力脸往边上侧了侧。他注视着她,一贯平静的神色里也带了点怒气:“脚再蹬绑起来。”
她脚踝被人锢住,又被裴璟毫无风度地扯到他身前,所用的力气不大,却叫虞栖枝难以挣脱。
“别碰我。”虞栖枝道:“你要发.,情就去找别人。”
似乎有浓重的情绪在裴璟眼中流转,他冷笑一声,那神情又很快消失不见。
方才的一番纠缠,虞栖枝上身衣裳已经松散,衣领宽松着,裴璟却伸手探向她的腰.\肢。
男人略带粗粝的大掌探进她里衣,沿着腰,\肢弧度一路往上,及至停留的时候,虞栖枝闭上眼睛,颤了颤。
“现在又不想找弟弟了?”裴璟低沉的音色越过她肩头,传入她耳中:“姨娘病重,弟弟走失的大孝女。”
一句话便叫虞栖枝泄了力气。
黯淡的月色照在裴璟线条分明的侧脸,叫虞栖枝看清了男人眼底带着的戏弄与嘲意。
几滴泪珠接连从虞栖枝眼中落下,泪水沾湿了她眼睫。
她气恼地与他对视。
虞栖枝杏眼眼瞳乌黑,透亮,掺杂着屈辱与愤怒,也确实是被水洗过的模样。
裴璟忽然就不想再看她的眼睛。
虞栖枝只觉唇上一重,是裴璟吻上了她的唇,酒液的味道在她唇齿间晕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
裴璟应当是饮酒了,只凭最原始的冲动,将她的哭泣与抵抗全部堵了回去。
窗外春雨淅沥,竹影摇晃,裴璟把外袍垫在榻上,虞栖枝侧脸紧紧抵着床榻,呼吸间萦绕着尽是裴璟外袍冷冽的松木味,还有雨湿泥土的气息。
她吃痛,咬破了身后男人的手腕,裴璟腕间血珠落下,染红榻上衣衫,又多了几缕血腥气。
窗外的风雨不歇,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好像互相较着劲。
……
自那夜后,虞栖枝与裴璟的关系好像降至冰点,互相把对方当空气。
两人关系的不对劲,就连甚少踏足院中的赵叔都察觉了。
裴璟的母亲孟氏故去后,赵叔理应负责清点孟氏生前的产业和嫁妆,由于数额巨大,直至最近才清点完毕。
赵叔一辈子为了孟家勤勤恳恳,他将清点完的名录交予裴璟,又分毫不差地向裴璟回禀完此事。
“赵叔,还有事?”裴璟掀起眼皮。
赵叔斟酌过后,终是开口问起了裴璟与虞栖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这夫妻之间,哪有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却活成陌生人的道理?
赵叔到底是裴璟母亲跟前尽心尽力的老人了,裴璟倒是没有特别不耐。
“她?”裴璟轻嗤,神色很淡。
脑海中又浮现起虞栖枝那双眼,他随手丢开名录,面无表情:“脾气越来越大。”
他都没有计较她咬破他的手。
赵叔听了,心中也有了数,想也是裴璟和虞栖枝因些琐事闹了矛盾。
年轻人,就是气性大。
“世子,夫妻之间相处,不像公事上的一来一回,有时候各退一步,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赵叔无奈劝道。
裴璟他母亲孟氏和老侯爷的婚姻堪称百孔千疮,赵叔不想裴璟也步了他母亲的后尘。
赵叔见裴璟闭眼按了按眉心,也不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见裴璟没说话,赵叔也不想说多了惹人烦,恭敬行了个礼便打算告辞离去。
“皇后娘娘去年赏的那一套玛瑙首饰,如今还在库里吗?”裴璟问。
赵叔立刻就了然:
“回头就吩咐下去,将那一整套红玛瑙头面取出来,送到夫人那里,红玛瑙稀有精巧,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裴璟无可无不可地应了。虞栖枝似乎很喜欢穿樱色的衣裳。
他记得那套首饰里有一支海棠色的玛瑙簪子,她戴着应当好看。
见裴璟是愿意哄虞栖枝的,赵叔便也确定了这位世子夫人在裴璟心中的分量。
“世子,侯夫人当初带来的嫁妆里,有数套是要留给未来儿媳,世子夫人的,只是一年前太过仓促,您看这次是否要……”赵叔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询问裴璟。
裴璟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太过仓促吗?赵叔负责看管他母亲孟氏的嫁妆,母亲定下的各项用途,赵叔他定然是门儿清的。
裴璟自然清楚赵叔当初的想法,只是懒得戳破——无非是见自己对虞栖枝不上心,赵叔便以为这场婚姻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玩便罢,世子夫人将来还要换人的。
“一起给她吧。”裴璟道。
赵叔忙不迭应下。也明白过来,裴璟对虞栖枝算是认定了。
……
又过几日,赵叔往厢房送去东西的时候,裴幼凝和裴冀恰在外间缠着虞栖枝给他们扎纸鸢。
面对赵叔,虞栖枝礼数倒是极周全的。
虞栖枝要留人用茶,赵叔忙说不敢,只呈上物品名录,她接过,也翻看了,但却只很随意地看过几眼便算看完了。
孟氏的嫁妆极其丰厚,对未来儿媳也实属大方,除开裴璟给虞栖枝的那套玛瑙首饰头面,还有三大箱笼的珍品物件,甚至不乏有田产铺子的契书。
见虞栖枝堪称平淡的反应,赵叔弄不清楚虞栖枝是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还是在故作姿态。
只是,碍于裴幼凝与裴冀都在,赵叔不好多说什么,只向虞栖枝说了些裴璟的好话,虞栖枝淡笑听着。
用竹篾绑的纸鸢骨架已经在虞栖枝手中成型,赵叔走后,虞栖枝便继续了。
裴幼凝和裴冀在边上看得入神,在他们这个年纪,比起珠宝首饰,还是虞栖枝手里的纸鸢更具吸引力一些。
春日,裴家族学严厉的夫子也难得给学生放了春假,用以让心思随着渐暖春意一同活络起来的学生们有机会去城郊踏青、赛纸鸢。
裴幼凝的纸鸢,恰是她嫂嫂之前随手扎的。虞栖枝扎的纸鸢牢固,飞得最出彩,就连绘面也是顶别致的。
裴冀见了难免眼红,他也想要。裴幼凝没什么心眼,也不是小气藏私的人,就带着裴冀一块来求嫂嫂了。
“嫂嫂手艺真好,比街市铺子上卖的还要好。”裴幼凝见过虞栖枝闲来无事做的一些小玩意,无不精巧,裴幼凝真心实意夸赞:“若是嫂嫂做的手工放到铺子里,肯定不愁卖。”
裴冀听了,嘁了一声。又难忍嗤笑。
他人虽小,却也早早学了世故经济的道理,士农工商,商贾到底是最末的,尤其是在他们士族眼中。
虞栖枝擅长手工活,可以被看作是一种上流阶层的归园雅趣,但若真要论及店铺买卖——
侯府的世子夫人若是真能靠开店养活自己,传出去是要被人笑的。
裴幼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神情立刻有些窘迫起来,又有些担忧地看向虞栖枝,害怕嫂嫂会因此生她的气。
虞栖枝正低头在栓纸鸢的提线,听完裴幼凝的话,虞栖枝倒是弯起唇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裴幼凝见虞栖枝完全没意识到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心里很快又安定下来,也朝嫂嫂笑。
等最后一根提线栓好,纸鸢最终成型,裴冀立刻上手抢了过去,手里扬着纸鸢一路莽莽撞撞地跑了,差点撞翻外间的博古架。
裴冀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虞栖枝与裴幼凝姑嫂二人。
“裴冀也算是你的小侄子,都差了辈了,怎么幼凝总跟他一块玩呢?”虞栖枝有些不解问。
裴冀的年岁比裴幼凝还要小一点,看性情也是个调皮捣蛋唯我独尊的,如此玩着更是没有什么乐趣。
裴幼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不都爱跟着彼此年纪相仿的小姐妹一块玩儿吗?
“嫂嫂,我在学堂里留过级……”
说起这个,裴幼凝有些扭捏。
她脑袋太笨,留了几级之后,学堂班课里与她同龄的小姑娘便没几个了,再加上她常常被夫子责罚,除了裴冀,没什么人愿意同她一块玩。
“不过……”在一旁没有人的时候,裴幼凝已经能够非常熟练自然地黏着虞栖枝撒娇,她偎在虞栖枝身侧,问道:
“等哥哥和嫂嫂生了孩子,哥哥和嫂嫂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陪我玩了?”
虞栖枝笑了笑,伸手轻轻戳了下裴幼凝的脸颊:“嫂嫂陪你玩。”
……
裴幼凝院子里新换的这一批下人,现下对她们的这位三小姐裴幼凝是格外地上心,到了午膳的时辰,便有婢女来世子院中接裴幼凝回去用饭歇晌。
裴幼凝恋恋不舍地走了。今日是朝中难得的休沐日,裴璟的正屋却是依旧没有人在。
虞栖枝对着空屋看了一会,她想起来,早上的时候卫川似乎跟她提过,裴璟今日去了城郊的跑马场。
大雍尚武,城郊的这座临近行宫的跑马场仅对王侯世家贵族开放,门前的仆从见了虞栖枝所乘马车上的标识,自然恭恭敬敬引她入内。
她向人说了来意,又被一路引到一处箭亭,还未踏入,远远便听见弓弦被接连拉动时的声响。
伴随羽箭离弦不停的音色,处于不断移动中的靶子应声接连而倒。
虞栖枝迈动脚步。下一瞬,那支冒着寒光的箭尖直指她的眉心。
持着弓箭的男人身姿挺拔修长,手臂上蓄积的力量蓄势待发,一块窄布条蒙住双眼,下颔线条冷冽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地抿着薄唇。
“世子,是我。”虞栖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