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打断,她昂首朝空中皱了皱鼻,蹙眉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血腥味......”予桔捂嘴捂鼻看着吊了一树的长舌突眼人,快要吐了。
“不是,还有别的,很浓烈刺鼻的那种,我一下想不起来是什么。”莫非榆往旁边走了两步,努力寻找气味的来源,但好像四面八方都是,分不清哪里气味更重,“......好像还有酒的味道。”
郁问樵眉头紧锁,紧盯前方,沉声道:“是火油。”
火油,酒,不都是易燃物吗?!难不成有人要放火烧村?!!!
不远处的缓坡上,一个人影伫立在惨淡的月光下,手中火把在寒风中如鬼魅般摇曳,明晃晃的光亮缓缓而下,火焰登时像两条长蛇极速窜出将平安村圈住。
巨烈火焰和滚滚浓烟向天空斥说着愤怒,黑烟弥漫,屋子里的人还在吵架,火苗蹿上屋顶,吞尽门窗,那扰人的无休止的声音才得终止。
“爹,娘,妹妹......还有依山村的大家......我给你们报仇了。”
乌云飘过,火海照映在悲伤的双目中,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再也压抑不住情绪,跪地失声痛哭起来。
平安村中发了疯的人看到火如同看到救赎一般慷慨赴身,火焰也毫不客气地接纳了他们的罪孽与生命。
火势迅猛,想救火是不可能的。
贺中第一时间跑回家去,村长和肖勇走到村尾,隔着一道火墙与外面的人相望,两人都没有逃命的意思。
井棠急忙喊道:“我去救人!”
但他刚跑到火圈外就跑不动了。
平安村外圈的栅栏上全淋上了火油和酒,刚才他们还能将打湿的棉被盖上通过,这会儿已经没有空子能钻了,光是靠近半米,睫毛就会被滚烫的热气燎着。
老村长一路被孙子搀扶着才走过来,两眼昏花,看不清外面站着的人,更看不清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人。他颤颤巍巍地跪下,朝高起的火焰重重又慢慢的磕了三个头。
他是一村之长,他的责任是保护村民,最好还能带大家过上好日子。他这一生对飞雁村的村民来说是当之无愧,但对依山村,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本是天灾,却成**。
或许这场大火,便是他期待已久的救赎吧。
莫非榆一行人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再见人出来,不管是飞雁村还是平安村终究无人能逃过这一劫。他们将放火的男人送去最近的官府,又听那人讲了一遍雁山沟的故事,与村长所说有些出入,但两边都再没有人了,那些细枝末节也不那么重要了。
熬了一天两夜,总算是能休息一下,从官府出来,五人就先寻了个客栈。
这一路莫非榆是看出来了,此行琼楼,兰归就是他们的金主爸爸。虽然人不能待在北楠,但他的财产并没有消失,只要回来随时能用,而且兰归还是个慷慨大方的主,吃住行样样都是所到之处最好的。
他们住的画风客栈是当地最大的客栈,听兰归说这个客栈在北楠很多地方都有,生意极好。莫非榆环视一圈,简直是个连锁四星级酒店,还是四星级里最靠近五星的那种,那为什么不是五星呢?毕竟前两天刚住过一百两一夜的琼楼宫殿,托兰金主的福,他们的见识在进入琼楼的第一天就拉到了顶峰。
桌上三荤两素一汤皆是客栈销量口碑最好的菜品,忙活了两天,吃得人尤其满足。
“多谢兰公子款待。”莫非榆客气道。
兰归大方一笑,“都是身外之物,能用的时候就要好好用才是。”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保不准哪天人没了,钱还没花完那多可惜。尤其是他们身在驿站,收集鬼页危险重重,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本来莫非榆是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考虑正事的,但兰归这一句话不由得让人心生紧迫感。
无忧倒梳是千愁。
无忧蓖。
是那依山村人用于平安村的鬼器,用无忧蓖倒梳头发,人便会被烦恼忧愁缠身终日不得解,躁郁上身,丁点大的事也会吵闹个不停,最后便会被自己生出的无穷无尽的恼怒折磨发疯。
郁问樵说,世人流传最广的只是无忧蓖的后半句,全句应是:无忧顺梳是无忧,无忧倒梳是千愁。
无忧蓖本是灵器,其名取自将满头愁思梳去,顺意无忧平安快乐之意,是最好的贺礼。可不知从谁开始竟用它倒着梳头,没多久“用无忧蓖倒梳头的人疯了”,这句话就像病毒似的蔓延开来。
作恶永远比为善简单,后半句流传越广,就有越多人惦记上无忧蓖。让一个灵器变成鬼器,可想而知这把梳蓖更多辗转于怎样的人手中。
心里想着事,嘴上也不耽误吃饭;也可能是累了饿了,莫非榆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两碗饭。
依山村人说是他是在平都城找到的无忧蓖,那么既已得知下一个目的地,五人都不着急,便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日早,一碗热乎的粥下肚,补充好物资,马儿也吃饱睡足,五人离开客栈出发平都。
平都在北楠国西北,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怎么个神秘法呢?
就是人人都知道平都,但又不知道平都,关于平都的事情流言外面是半点也没有。古今多少好奇的人去探都杳无音讯,仿佛那座城会吃人,人进去便消失了。
兰归也觉奇怪,他明明听很多人都提起过平都,但要他再说点什么关于平都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话题每每到提及平都的名字时就自动停止了。
往北走,路上牛羊成群,少年嘴里叼着草秆,反坐在马背上,背靠马儿健壮的脖子哼着曲儿,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牛羊会跑。
牧草清香,使人心旷神怡,莫非榆晕车的感觉舒缓了许多。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四天后总算看见了平都的轮廓。
那城墙又高又长,远看犹如被雾气包裹的山脉,近看只觉自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周遭围绕的雾气稀薄不浓,但弥漫很远,马车在雾中驾了许久才到城门。
平都。
平平淡淡两个字没上任何颜色,静静地印在熟灰的城墙上。
郁问樵打量了一下周围,皱起眉心,忽然开口:“大家万事小心,此处不简单。”
身为苍门褚师之首,郁问樵见过的鬼器很多,其中不乏凶残诡谲的,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能让他紧张不安。
面前的平都可谓是平平无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硬要说奇怪也就是无人把守的城门和深远的雾气不太寻常,不过平都地势较低,起雾也说得过去。可偏偏郁问樵此时心里绷紧了一根弦,仿佛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他看向站在身旁的莫非榆,两人明明只隔了半个身位,却又好像很远很远。
红漆厚木城门是常见样式,就是平都城的门比寻常高了一倍。郁问樵站在门前,他手指细长,骨节柔和,轻粉的指尖触碰到红漆的一刻,城门像是触发了机关,缓缓打开。
石板长街两侧小摊铺面人来人往,酒楼张灯结彩,人家炊烟缕缕,平静且和谐,看上去是个宜居的好地方,让人迫不及待想要进入游玩。
入城的路被一张桌子拦住,桌子后面坐了个人。见有新人来,那人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动作利索,就是全程面无表情,分不出他的态度究竟是好是坏。
莫非榆垂眼接了纸条,看着上面写着的一串数字,说:“我是530517,你们是......”她抬头,就在嘴边的“多少”两个字,变成了疑惑中带点惊恐的:“谁......啊?”
予桔也是同样一副见鬼的表情,“你谁啊?在我后面的不是非榆吗?”
“......”
环视一圈,好家伙,没一个认识的。
站在前面的人的人是个穿着职业装带黑框眼镜的女人,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事业女强人,尽管她的声音不一样,说的话确实是予桔会说的。
莫非榆脑海里弹出一个离谱的想法,试探性地问着:“你是予桔?”
女强人一脸严肃,莫名还有种教导主任的感觉,她声音冷冷:“是我。”旋即又道:“你......不会是非榆吧?”
莫非榆低头审视自己,又摸了摸后脑勺,她还是那个她,还是那具无魂体,长发及臀,绑带半扎,“认不出来?”
予桔注视一会儿,对着莫非榆像服装店店员一样摊手依次介绍道:“**头,大花丝巾,红裙子,高跟鞋,怎么看都认不出来是你吧?”
“......”
莫非榆想说你认不出来是对的,还好你认不出来。
予桔旁边的一位络腮胡挺着啤酒肚进入聊天室,“我怎么看的是麻花辫,大花袄和小猫棉拖鞋呢?”
莫非榆一时语塞,反正怎么看都有点大花在身上呗。
予桔被突然窜出的人声吓一跳,往后撤了两步,“......你又是谁?”
“我是你男朋友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予予?”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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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无忧解千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