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内的人也不少,这些人和外面的人不一样,他们看向帷幕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而此刻,驿站内积分最多的人都在鬼楼内,就连一直窝在医馆的姝乙和罗侨都来了。
素北乐和柳棋生站在最前面,一番商讨后,素北转身对众人说道:“莫大人和郁褚师已经找到了离开驿站的办法,我们安心等着便是,这次的鬼楼我不建议大家进去。”
既然不限人数,那么零人也可以,以往每一次所有人都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话,可当这句话出现了,又有人动心想进去,只因为它后面还跟着一个极大的诱惑,可以离开驿站。
沉寂片刻,鬼楼内响起蚊蝇般的议论声,忽然一个人高声道:“什么办法?既然他们找到了办法,倘若不是没把握、有变数,何故这么久还不回来?”
“离开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不想再等了!”
反对声如草丛里的蛐蛐,一个叫了便惊起一片。
抱臂站在一边的魏可冷笑一声道:“平时练习不见多积极,这会儿跳出来了,就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说白了就是赶着去送死。”
“你!!!”第一个牵头的人被说得面红耳赤。
魏可举起拳头抬到嘴边,吹了口气,斜眼睨去,做了个威胁的动作,“你什么你,没本事就闭嘴。”
这里大部分人仍保持着理智,就算能离开驿站,概率又有多大?他们之中有些人连一次鬼楼都没进过,对自己的胆量本事心知肚明,进过的人自然知道鬼楼里是什么样的,更何况这次开的是七里堰,那个以恐怖、阴冷、诡异著称的鬼楼。
渐渐的,反对的声音小了,开头几个气势汹汹的人也缓过劲来,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帷幕上的字忽然变了,好像是看到没人敢进,愤愤改了规则。
半时三刻后,入七里堰,人数至少十人。
进入者若能存活到最后,便可永久地离开驿站。
“……”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对这出尔反尔的规则作何反应,唯有魏可骂了一句:“什么王八鬼,这么鸡贼?”
素北乐沉叹一口气,道:“这次我去吧。”
柳棋生没有说话,他也想试试新身体的实力,但眼前明明有一条更保险的路可以走,在生死面前,他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
小半柱香过去,除了素北乐再无人说话,按照惯例,剩余九人便由积分排名最末的人自动补齐。
此时鬼楼外面的人见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头顶笼上乌云,心中慌张,有两三个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悄无声息地溜出人群跑了。
“我们去吧,素庄主还是留在驿站。”梁亭然走来说道。
予桔同意道:“素庄主在驿站的作用更大,七里堰我们进过,有经验。”
“加我一个。”魏可拍着梁亭然肩膀,冲他扬了扬眉,“组团打本怎么能少得了我?”
有一男一女走到柳棋生面前,简单说了几句后,那个女生扬声道:“我们也去。”
这一下便有六个人了,付又期的视线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最后落在边缘看戏的高贵哥身上。易方昱淡淡翻了个白眼,避开了视线,可半天过去,他还能感受到注视,且越来越多了,片刻后掩面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微微点了下头。
易方昱同意,高砚也会同去,这下凑齐八个人,剩下两个就自动补位吧。
决议完毕后,众人纷纷离开鬼楼,在楼外观望的人也从出来的人口中得知了情况,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随后结伴而归,只有少数人还在附近徘徊。
付又期、梁亭然和予桔方才出来时便带上了装备,这会儿还有半个多时辰,回去也没事做,索性跟着易方昱去他家,蹭点小吃茶水。一行人半路上碰到交代完事情的魏可,便一道同去做客。
易方昱对此虽然无奈,但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他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靠他自己和高砚可做不到,所以只好把好东西都提前藏好。可付又期那个厚脸皮像长了狗鼻子似的,总能找到好茶的藏处,另外两个也都是不客气的,当真是一个门走不出两种人,叫什么又逢剧场,改名叫涎皮剧场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易方昱的精致小院里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反而充满了期待,尤其是梁亭然,迫不及待地想跟鬼打一架。
最后几分钟,几人回到鬼楼,发现除了棋门的那两人之外,还有二十来个人。
易方昱冷嘲道:“看来不要命的人是真多啊。”
“诸位,你们思乡心切我能理解,但鬼楼内凶多吉少,你们要知道,没有人会搭上自己性命施以援手,想从此离开只能靠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棋楼的那位女子肃声道。
此话一出,许多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也退缩了,这些人本想着有这么多积分榜前几名在,能带带他们,但看这女子的态度显然是不会帮忙,思索片刻后,渐渐便有人告辞离开。
“那位名叫天祺,我跟她切磋过,鞭法很厉害。”梁亭然侧身,给付又期等人介绍道,“她身边的是张威,刀枪棍镖都擅长,人也很好相处。”
魏可望着渐渐变亮的帷幕,眼睛也跟着闪烁,嘴角高高上扬,“看来咱们这次的队伍很强啊,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广袤无垠的荒漠之上,暑日最后的热气炙烤黄沙。飞鸟绝迹,寸草不生之地,一行穿着各一色的人行径在荒漠上,有的拖着一根巨大圆木,有的牵着驮满货物的骆驼,远远看去像是一群蚂蚁在搬家。
“夙褚师,劳烦抬个脚。”一个深蓝色衣裳的人拉着巨木,冲坐在路边岩石上的人说道。
说完,那只刚好翘到他面前的绣花鞋便放了下去。
“多谢。”
绣花鞋的主人顺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侧目望去,橙红色的衣摆飘摇,如烈焰孜孜不倦舔舐着岩石,一头秀丽黑发侧挽,几条红色细辫隐露其中。这样鲜明的颜色中,唯有她腰间一方碧玉青玉牌点出醒目的清凉。
“长丘这么大一个地方,他们怎么就算到了这?”夙谷食指绕着辫子,整张脸没在伞的阴影下。
她身后的男子撑着伞,平静道:“说是动静会很大,所以选了个荒无人烟之处。”
撑伞男子着一身竹绿,外穿白袍,全束的发髻上绑了一条长长的同色缎带,腰间同橙衣女子一样,也挂着一块方形玉牌。
“动静大?李铁月不是说那边不剩多少人了,随便找个边城就能装下么。”夙谷不解地环顾四周,沙海无垠,朔风怒号,“况且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人来了住哪里?吃什么?”
“这是他们要操心的事了,我们只负责接人便好。”撑伞男子望向不远处站在沙丘上指点江山的三人,缓声开口。
“也是。”夙谷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尘,“不过接我们的空相褚师这么大的事,官容和左文尼人呢?他们干嘛去了?”
撑伞男子无奈地瞥了一眼夙谷,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拿着扇子敲了下她的头,叹息道:“你啊……重八寄来的书信又只看了前两行是不是?官容在藏魂地暂时无法回来,元靖离得远,赶过来还需些时日。”
夙谷吃痛叫了一声,揉了揉脑袋,愠声道:“林游,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敲女子的头,你这样会找不到媳妇的!”
林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还想这个。”
夙谷还欲争辩,嘴刚张开便吸了一口沙子,慌忙呸了两下把嘴闭上,冲风沙吹来的方向眯眼望去。
只见滚滚黄沙之上,白云涌动,一条曲折的光线在天幕上乍现,如一道门扉缓缓打开。清浊之气从时空门中喷薄而出,其间隐约可见星辰闪烁,乱流涌动,仿佛连接着无数未知的世界。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一座磅礴巨山从中走了出来。
鹿壶山周身缭绕着时空气息,与此方天地相触交融,一时间竟形成了如琉璃般梦幻的彩色云雾。如此犹如神迹的场景,简直叫人挪不开眼。
夙谷一瞬不眨地仰望着,连呼吸都忘了,“这……果真是大动静……”
随着鹿壶山降落,强大的气压荡开方圆百里的沙尘,片刻后,最中心一片便露出光秃坚硬的岩石层。
林游微眯着眼,拇指不动声色地拨了一下伞柄上的圆环,一道光幕便将二人护在伞中。
铺天盖地的沙浪顷刻将他们淹没,浓密的黄沙卷走光明,二人仿佛置身沙漠之下,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头顶才见天色,而等天空显露完全,他们脚下的岩石已是悬崖,眼前已是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