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曹谱 第222章 上等精品

濡湿的衣裳紧贴在他身躯上，清晰地勾勒出肩臂的肌肉线条，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滑落的水滴淌过下巴，沿着脖颈、喉结的弧线，消失在衣领之下。

莫非榆快速瞥了一眼，正色道：“郁褚师这么有主意，还跟着我干嘛，直接回苍门多好。”

“对不起。”郁问樵低垂着头，手指在莫非榆手心轻挠。

莫非榆被挠得有点痒，表情不自觉地松了下来，正当她想要抽开手时，却被十指扣住。

在她眼中，郁问樵睁圆了眼，长睫轻扇，配上半干半湿的身子，将可怜劲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先原谅我，不然不松手。”

莫非榆被气笑了，“还想耍无赖？”

看莫非榆表情缓和了，郁问樵扣住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温暖而轻柔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对不起，是我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你……没有把事情都告诉你是我的错，自以为是地将你推去驿站也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莫非榆心一软，紧绷的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

半晌后，她抬手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你要收回《曹谱》，保天下太平，那我便让你所愿得偿。”

暗红的火苗在郁问樵身上冒出，吸干衣裳上的水分后，雀跃着飘浮在两人周围。

怀中人的体温几乎和外面的雨水差不多冰凉，但郁问樵却像是抱了一个火炉，整个人暖烘烘的，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莫大人的本领，在下心服口服。”

“那当然，本大人大有用处！所以你别想着把我推开，我们俩已经捆在一起了，谁也别想当孤家寡人。”莫非榆一拳落在郁问樵胸口，气势十足，力道无几。

“不会了。”

大树火箭离开睚眦城一路向西南，大约一个时辰便看见了乌云的边际。

两人都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这片大地，如此俯瞰才感觉到小世界的恢弘壮阔，山川湖海起伏错落，块状的城镇乡村遍布各处，道路细密如脉络……这样磅礴的世界竟只是神仙界的一块遗骸，让人难以想象传说中神仙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树飞至西南边境，大宰场与情狱交界的边境之城，南辕城。

城垣蜿蜒如龙脊，巨石累叠，苔痕斑驳，俯瞰全城犹如远古沉睡的巨龙。远处的混乱尚未蔓延至此，南辕城内外依旧幡旗招展，一派祥和。

通过南辕城城南门，再往前数十米便是情狱地界。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南辕城汇聚的客商比寻常三座城加起来的数量还要多，隔着高空，便能看到下面熙攘的车马人群。

莫非榆和郁问樵自东门入城，跟着火瑚的指示，在城南的一个汤圆摊找到了神情愤愤的柳棋生和时雀二人。两人盯着街对面的楼阁，神情专注，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时雀轻呼一气，刚拿起水杯，就发现旁边多了两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着么认真？”莫非榆顺势问道。

“你们来得这么快？”柳棋生诧异道。他不久前才接到火瑚联系，听说头羊之争已经结束，莫非榆和郁问樵要来找他们，原以为怎么也得一天时间，毕竟他们乘火瑚的顺风船过来，也用了一天时间，可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啊……

“快吗？”莫非榆笑道：“还能更快的。”

柳棋生和时雀一头雾水。

“找到合适的无魂体了吗？”郁问樵问道。

柳棋生皱眉道：“找是找到了，本来都能带走离开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看上了那具身体，要老板放入拍卖中，价高者得。那老板自然乐意，所以我们只能等到今晚拍卖再行动。”他抬头看了看天，“看天色，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拍卖需要多少钱？”

“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莫非榆惊呼道，“这无魂体镶了黄金吧。”

柳棋生无奈，“原本一百两就能拿下，可那人张口就加了五十两，我只好再加，然后他就提议拍卖，说什么‘按南辕城规矩办事，如此也不会说我欺负你’。”他模仿着那人欠揍的语气，翻了个白眼。

“你们钱够吗？”

“不够。”

“那你俩坐这干什么？”

“等宝安斋拍卖开始，我们身上还有二百两，若是能拍下就万事大吉，若不能，就抢。”

莫非榆翻了翻钱袋，有些发愁，她和郁问樵两人总共只有二百多两银票，加上柳棋生那二百，离一千两远远不够，更何况他们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手头刚宽裕一会儿，就陷入了钱财危机，莫非榆真想把金贝贝请出来，只要金爷往那一摆，她就算卖个汤圆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莫非榆沉气一拍，喊道：“老板，来四碗冰汤圆！”

“好嘞！”

四碗冰凉可口的汤圆端上来，摆在四人面前，个个莹润饱满，发散着甜蜜蜜的气味。

柳棋生和时雀偶然所得的钱都准备用来买无魂体，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只能喝水充饥，这会儿看见汤圆，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僵持了三秒后，不管不顾的吃起来。

买不下来就抢，在大宰场谁还讲规矩啊。

如是想着，柳棋生又叫了两碗。

莫非榆倒是不介意抢，甚至不介意用更强烈的手段，但眼下正好有由头可以让她去筹钱。于是吃完汤圆后，她两手拍在膝盖上，问：“南辕城有没有哪里比较乱？有没有士兵维护秩序？”

柳棋生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城西那边有个黑市，没有士兵管，不过听说是某个帮派的地盘，在南辕城也有些实力。你要做什么？”

“黑邦啊……”莫非榆眸光一闪，“我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后宝安斋见。”

说罢，那红衣身影便走入川流的人群中，眨眼便看不见了。

柳棋生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回头见郁问樵还坐着，吃了口汤圆，平声问：“她好像要做危险的事，你不跟着吗？”

“此处没有危险能危及她。”郁问樵扬起褚师标准微笑，“你们对那位抬价之人了解多少？”

柳棋生道：“男的，蒙面，听声音应该二十出头，穿得很是奢华浮夸，身后跟着四个护卫一个丫鬟，称呼他‘主家’。”

“那副无魂体本身便在宝安斋吗？”

“没错。”

郁问樵望着对面的华楼，若有所思，他掏出六碗汤圆的钱放在桌上，道：“我去看看，一个时辰后见。”

时雀安安静静吃着汤圆，两耳不闻窗外事。柳棋生嚼着糯叽叽的汤圆，视线跟郁问樵走了半圈便收了回来。有这两人在，他便莫名觉得安心，不管是抢还是别的方式，那副无魂体必能得手。一时间，柳棋生仿佛卸下了挑了八年的担子，吃了多年来最轻松的一顿饭。

片刻后，宝安斋。

一位带狐狸面具的青衣男子阔步进了楼，那花面笑脸狐的面具张口就喊：“掌柜的。”

店内正在给客人介绍小老头笑声一顿，眯眼望来，将来者上下打量了一番。气宇轩昂，华冠丽服，腰间玉佩更是不凡，必是非富即贵啊！

小老头嘿嘿笑着，快步走上前来，谄媚道：“这位客官，要买点什么？”

笑脸狐的眼睛狭长，“你这有没有无魂体？”

“有啊！客官这边请。”

小老头说着就将人往内侧隔间引，走了两步却发现客人没跟上，回头疑惑道：“客官？”

笑脸狐朗声道：“我说的是上等精品。”

店内客人闻言纷纷投来耐人寻味的视线，小老头褶皱却油润的手一拍，像是懊恼般，道：“瞧我这脑子！客官您随我来。”

小老头跟旁边伙计吩咐了几句，随后提起一盏灯笼，带笑脸狐男子拐进了内间暗处。

其他客人望了两眼便失了兴致，继续逛店。

无魂体在小世界很常见，尤其是最受异界客欢迎的大宰场和情狱，以魂体前来的异界客，想待的时间长一点，便少不了要一副无魂体。

不过无魂体的获取方式十分混乱，活人死人，自愿强迫，质量也参差不齐，想找个合适的须得懂其中门道，否则极容易买到黑货，用个一两天就不能用了，找上门去，卖家也能说是你的魂体与这副无魂体不够契合。驿站里的无魂体都是数百年的积攒，再加上有一个精通无魂体的老师傅，才免去了诸多繁琐。

除了异界客以外，还有两类人也是无魂体的常客，一类是有更换身份需求的人，比如被仇家追杀，换一副身体便相当于短期内有了另一个身份；另一类则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同一个灵魂换一张脸、一个身体，便会有无穷无尽的新鲜感，而这类人往往要的都是面容、身材上等的货。

客人的需求不一样，无魂体的价格便不一样，临时随便用用的放外面，有特殊需求的自然要到里面慢慢挑选。

内间的门后连接的是一个地窖，比驿站无魂体店的地窖要大十倍不止。两人一路下行，等能看见幽蓝的光线时，小老头便将灯笼放下，嘿笑着先介绍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