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曹谱 第154章 过阁

闪烁的光辉下，不知何时进入水晶屏障内的跳梁侧身斜走，两道金光回旋划破红雾，如同螺旋桨般飞速转动，接二连三撞上来的骷髅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被击碎。

血雾仿佛不听血骷髅使唤了一样，被金光卷成两个团子，嘭的一声，像泡泡消失无踪。

血雾消散，两把金身短刃飞回跳梁手中。昏沉的天色披在莫非榆憔悴的背上，她强撑着上半身，弯曲的双臂止不住颤抖。火瑚见状立即冲了上去，将她抱住。

血骷髅无奈的显出原形，声音平静，“你们这样做，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火瑚看着莫非榆遍布全身的红纹，漂亮的眼眸泛起泪花，“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

混乱中心的背后，铜炉完好无损的呆在那里，炉内火焰一丝不减，只有地上三道三尺划痕证明它经历了一场鬼力的对冲。

如果莫非榆死在残月河，下场只有一个，便是被丢进铜炉中炼成非人非鬼的怪物。那炉中燃烧的因火，能煅烧炼化万物，包括魂魄。然而，失去魂魄的人将永远无法安息、转世，只能在无尽的虚妄和痛苦中挣扎，直至魂飞魄散。

血骷髅叹息一声，周身血雾再次漫开，瞬间充斥整个水晶屏障，从外面看去仿佛一个巨大的黑球。

跳梁双眉一凝，迅速闪到火瑚和莫非榆身前，掌心金刀飞旋出残影，宛若明灯照亮一方视野。他眸光微沉，警惕着周围异动。

火瑚摸着莫非榆熔浆般滚烫的脸，急道：“不能再等了，我们直接冲出去。”

跳梁轻点头，握住金刀后撤了一步，水晶屏障转瞬消失，被包裹的血雾如囤积的洪水朝周围奔腾翻涌，草木、山路，顷刻间覆盖大半座山峰。在众鬼视线被突如其来的血雾遮挡后，一道微不可查的光影略过天空，朝远处飞去。而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白发红肤的小女孩偷偷望着离开的光。

鹿壶山中群星闪烁，子时光辉普照，两日不见，游街上的繁华热闹景象恍如隔世。

孙大姐背着行囊快步向命理楼走去，走到命理楼的时候，楼前已然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孙大姐连忙跑上去，左右看了一眼，喘着气问：“郁褚师呢？”

柳棋生有些疑惑地开口：“他还没到。”

探路九人中，除了郁问樵、付又期和易方昱三人，其余都在游街出现的第一时间上来了，如今已过去一刻，他们估计是遇到了棘手的东西。

魏可趁机去旁边食铺弄了点东西填肚子，回来给其余五人还有孙大姐各带了一串烤肉。魏可脸上有灰尘擦伤，嘴上泛着油光，一手抱着一袋肉包子，一手拿着烤肉，像得了恩赐的难民。

“大姐，你怎么上来了？是底下出什么事了吗？”魏可嚼着肉问道。

孙大姐面露难色，手中烤肉散发着诱人香气，却没胃口吃，“莫姑娘出事了。”

六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同是一顿。

“她出什么事了？”

郁问樵风尘仆仆地赶来，闻言眉头紧锁。

“郁褚师！”孙大姐回头看见来人，立马凑上去，语气十分激动，“莫姑娘被鬼抓走了！就在今日上午，陶掌柜说他们看到了两个鬼，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的伎俩，让周六把常小子和莫姑娘推出圈外了。他们都受了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什么？！被鬼抓走了？”魏可长大了嘴，口中肉滚下来一块。

郁问樵瞳孔一震，恍惚被拉回久远的记忆，滂沱大雨将他浇灌。

今日上午，己经过去七八个时辰了，鬼医正在用人的尸体炼鬼，她恐怕已经……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身上有灵器，还有千年至岁树眼，关键时候能保一命，她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他去救。

郁问樵双手紧握，喉咙发紧。他迅速整理好思绪，看向楚悲，言辞郑重，“今晚能过吗？”

楚悲点了点头，随即黑影一闪消失在街角。

鬼医炼尸一定不在他们肉眼所能见到的地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十二阁通过后的奖励了。

“她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郁问樵沉声安慰孙大姐。

众人面色凝重地看着郁问樵打开地图纸，在他的询问下按原计划先将今日走过探查过的山势路线汇总。

“梁兄，你方才说这里怎么了？”郁问樵拿着笔，抬眼发觉梁亭然愣了神，“梁兄？”

“郁褚师，”梁亭然忽然看向郁问樵，“你有把握救非榆姐回来吗？”

郁问樵眼中闪烁着决然之色，“我会尽全力。”

地图汇总完毕后，郁问樵率先一步进入命理楼。

内屋第六层大门缓缓打开，溢出缕缕青烟和生烈辣喉的酒香，郁问樵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凌厉寒光，一步踏入青烟之内。

游街另一边。

情况紧急，再加上昨日遭受的耻辱，楚悲进阁后便提起卢丁将碍事的东西斩了个粉碎。红木搭建的楼阁有三层高，自楼顶悬挂的纱幕宛如落叶飞舞，随风飘出门外，落到了倒地的舞女身上。

刹那间，阁内所有窗户上出现一道摇曳身影，盈耳轻音回荡在阁中，“公子上来便杀了我十二个姐妹，真是……好狠的心！”

话音突转，大门嘭的一声关上，数十道倩影破窗挥鞭而下，如银蛇倾巢。楚悲腾空而起，踩在银鞭上一跃，旋身挥出一道黑影，斩灭半数银蛇。

不等他喘息，倩影融合成十道，手中银鞭也随之变粗，在落地之前振臂一挥，十条银蟒从八方扭身飞出。鞭风所及，碎纱翻卷，将所有柔软镀上锋利的杀意。

后方银蟒瞄准时机猛地冲出，轰的一声击穿楼阁，紧接着又是三条银蟒砸下，顷刻间楼阁震荡，尘土激扬。剩余六条银蟒悬于半空，紧紧注视着烟尘。

下一秒，黑影如游龙飞出，楚悲手提卢丁，剑走龙蛇，黑剑如夜变幻莫测。

数道倩影被接连斩灭，但见一道黑影破风袭来。倩影心神一慌，挥出的银鞭被楚悲一手抓住。他拉住银鞭向后一扯，倩影瞬间被带至眼前，黑影一晃，卢丁贴上她的脖颈。

“等一下！”倩影显露身形，大喊一声。

楚悲还需要问线索，旋即停了剑，但卢丁剑气过刚，还是在女鬼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伤痕。

女鬼泪眼婆娑地看着楚悲，简直我见犹怜，“公子别杀我，我算你通过好不好？”

楚悲视若无睹，收起卢丁剑。

女鬼抹了眼泪，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带围在脖间的伤口上，随后抬手一挥，地上碎纱重新恢复成纱帘，地上大洞也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恭喜公子通过十二阁考验，我可以回答您一个问题，任何问题。”女鬼手指绕着一缕头发，眼神妩媚的瞧着楚悲。

“曹谱鬼抓走的人会被带到何处？”

女鬼双目微睁，“您要问这个？确定不问问鹿壶山的山顶在哪，或者怎么从这儿出去吗？”

楚悲不回答，面具下透出的眸光却愈发骇人。

女鬼摆摆手，“可那地方凡人是进不去的，进去了也不可能出来。机会只有一次，公子，您当真要问这个？”

“地点。”楚悲语气中带着威胁。

女鬼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道：“残月河。”

一个时辰后，大钟摇晃，命理楼一层大堂内，所有鬼举目望去。

“一、二、三……七……八？！！八声钟响，有人登上第八层楼了？！”

众鬼膛目结舌，目光纷纷投向高达楼顶的内屋。沸腾的议论声中，郁问樵沿梯而下，快步向外走去，只留给鬼群一道清冷的背影。

距离子时过还余有一刻，不闯阁不登楼的几位已经等在楼外。

梁亭然望了一眼跟随郁问樵一同出来的鬼群，快步上前迎接，“如何了？”

郁问樵眸中闪过一瞬失落，“还差一层。”

梁亭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已经很好了。”

“是啊是啊，”魏可附和道，“半个时辰三层楼，我做梦都不敢想，还得是我们郁褚师厉害。”

郁问樵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望向第十二阁的方向。

片刻后，楚悲回来，众人纷纷起身。

“如何？”郁问樵急切道。

“在残月河。”

残月河……

郁问樵垂眸默念着。

漆黑的夜色中，鬼医的声音再次传来，“五日毕，余人八十八，余鬼二十九。”

自第三日后，鬼医每次报人数的时候心情都十分不错，但今日却很严肃，说得很快，完全没有鬼数增加的喜悦。

鬼医心情不好，说明有什么他意料之外的坏事发生了，而这件事的来源很可能是因为莫非榆破坏了他原有的计划。郁问樵望着夜空，嘴角放松了些许。

这是好事，鬼医越是这样情绪化，他心里便越有底。

街边红线将生，郁问樵目光落到孙大姐身上。孙大姐察觉到眼神，开口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这……”郁问樵犹豫道，他本想让楚悲他们带上孙大姐一起行动。

“真的没事！哎呀，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光看我年纪大又是个女人就觉得我不行是不是？”孙大姐叉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