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全人类搬进安全屋 第5章 超市（二）

这位年轻的数学系教授并未给俭舟留下太深的印象，兰因就像一瓶平淡的白开水，其他人对他的评价高度趋同：温和，平静。俭舟回忆起和他碰面的场景，大部分时候，对方只是简简单单喊了声他的名字，就擦肩而过。

他和俭舟不熟。

【经过检测，该异能者对你的好感度为……】

系统微妙的卡壳一秒，然后斩钉截铁的报出数值：

【好感度为20】

【他与你萍水相逢。】

【请注意：当您将异能者成功邀请至未命名世界并确认入住后，该异能者技能将录入数据库，您可选择携带数据库内的任何技能。】

【当前技能槽数量：1。您仅可携带一种技能。】

【请选择：杀了他/救下他。】

非常正向的激励，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俭舟都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按下“救下他”的按钮，俭舟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了消毒酒精，镊子，和纱布，准备为兰因清洗伤口。

他的伤口很深，愈合后又反复开裂，那道可怖的伤疤周围尽是血痂。俭舟花费了四十秒找到了出血点，所见即所得，从左肩到右腰全部都在流血。

伤口周围长出了一些细小的，密密麻麻的东西，俭舟凑近了仔细看，有些像一堆小石子整齐排放到一块，它们长得很均匀，伤口两侧全部布满，看得人很不舒服，头皮发麻。

在五秒钟过后，俭舟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石头，这是骨骼。

这是长在口腔内的骨骼。

这是牙齿。

牙齿在缓慢的合拢，逐步吃掉他。

【还有两分钟。】

系统适时的提醒。

如果不把这些牙齿拔出来，伤口永远在溃烂，永远不会复原。俭舟找了个钳子，拔出了其中一小块牙齿，他慢慢的往外抽，这些牙齿很长，比他想象的要长得多。

在抽到大约有半个手掌的长度的时候，俭舟停下了动作，兰因躺在那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痛呼，血液依然在流。

俭舟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医学知识，如果被水果刀刺伤，请不要拔出，避免二次伤害。

但是这些医学知识好像没有说过，如果人的胸腔上长满了牙齿该怎么办，要不要给它们拔出来，如果整个牙齿可能很长，又该怎么办。

俭舟下意识点开了角色面板，兰因的生命值正在匀速往下掉，如同系统所说的一样，如果在三分钟之内，没能救活兰因，就能把他运回小世界埋了。

在他抽出牙齿的过程中，兰因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不喊不叫。

俭舟一口气把那一整块牙齿抽了出来，大概有半个手臂那么长。

伤口处停止了流血，这个办法有用。

还没等俭舟小小的高兴完，那些牙齿就像细胞分裂一样，重新变出了一堆，占满了原来的位置。

“……”

俭舟现在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他拿出匕首，把昏迷中的兰因胸腔两侧整个划开。

在划开的那一瞬间，俭舟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牙齿长得这么快，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因为在那一层薄薄的皮肤下面，塞满了无数歪七扭八的牙齿，它们寄生在人体上，细碎的咀嚼着人类。长满了藤壶的石头大概也是这样。

【恭喜你，已找到该异能者重伤的原因，请在一分半钟之内去除所有的寄生物，时限将根据手术效果而延长】

【友情提醒：牙齿的分裂速度为半分钟一周期，所以……】

俭舟只有半分钟。

在半分钟之内，他必须把所有的牙齿去掉，否则他连尸体都得不到，只能扛着一堆牙齿回小世界下葬。

效率即是生命。虽然俭舟并非医学专业，但他清楚如何包扎。

俭舟曾作为随行医生，短暂的在特殊组织交流学习过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那些高强度训练的人员总是费尽心思的受伤，然后绞尽脑汁的挂他的号，他对处理应急事件和人为应急事件都有相当的心得。

他非常专业的完成了这样一项无菌手术，以极快的速度取出牙齿，割掉了无数的碎肉——还好伤口并没有那么深，他没有看到任何裸露在外的内脏器官。

系统全程都在播报对方的生命值，在能看到进度的前提下，人总是有着莫大的动力。最后一根牙齿也被拔出，倒下医用酒精，纱布塞在伤口处最后结尾，整个过程很难熬，也很有想象力。

好消息，那些牙齿在离开血肉后，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兰因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恭喜你，成功救下该异能者。获得积分奖励：50。】

【实施救援行为并确认安全后，将根据受害者的伤情，以及得到的救援效果进行结算，分发不同的积分奖励。】

还没等问清楚兰因的经历，俭舟忽然眼前一黑。

他所处的空间像是被丢进了漩涡，四周景象不正常的扭曲着，高频刺耳的啸叫在耳边骤然响起。

俭舟不得不闭上眼，捂住耳朵。

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在老宿舍。

腐臭咸腥的气息充斥鼻腔，污水横流，到处都是生活垃圾，和拳头一般大的老鼠从旁边窜过。

他们正在一间废弃的商店里，柜台倒塌，垃圾堵死了所有的出口。整间屋子相当潮湿，墙面也渗入了不少水，在墙角长出了几朵惨白色的蘑菇。

这里是……地下通道？

俭舟对这里有点印象，前几年，县城内打算建造一条横亘全城的地下通路，但只建好了一半。资方撤资跑路，只留下一地狼藉。

在短暂的繁华之后，商家纷纷搬走，人流量骤减，地下通道最后变成了流浪汉的住所。

怪异的嘶鸣声在耳旁炸开，和他们仅有一墙之隔。这应该不是流浪汉发出的声音，眼看着门口的建筑材料就要被推开，俭舟拉着一旁的兰因，躲进了破烂的办公桌底。

“刺啦”一声，建筑器材被撕开了一条缝隙，漆黑的爪子搭了进来，继续往外撕扯。透过破桌椅的缝隙，俭舟能清楚的看见在裂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血红色眼睛。

几只……不，十几只猎犬！

它们大概是闻到了兰因身上的血腥味，狗的嗅觉都很灵敏。而兰因看起来像是在染缸里浸泡了一遍，从头到脚都沾染了暗红色的血，凝固的黑血和各种各样颜色的血，成了完美的诱饵。

还好有建筑器材的遮挡，猎犬暂时无法进入，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狂暴的嘶吼声就在耳旁，俭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兰因别出声。

在拔掉那些牙齿后，兰因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意识也清醒了些许，能正常交流。

【“J”向您发出入队申请，是否同意？】

一行蓝白色的字体突兀的出现在兰因的视网膜上，对方没有过多犹豫，选择了“是”。

【系统提示：当对方确认时，将自动成为你的队友。你可以得知该异能者所有的面板信息，并知晓对方身上携带的物品。当您因某些原因放弃该队友时，可点击左下角将其踢出。】

【队内语音聊天功能已开放。】

【当使用队内语音聊天功能时，仅有队伍中的成员可知晓聊天内容，该功能不限距离且无延迟。】

【是否启用？】

他们突然到这个地方，一定和“传送”离不了关系。但是直觉告诉俭舟，这和兰因无关——即使对方有“传送”，也不至于把他们两人传送到十几只猎犬旁边。

猎犬如此集中的聚集在地下通道，那么很有可能……

【俭舟：地下通道变成了猎犬的巢穴？这里发生了什么？】

兰因轻轻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向俭舟解释来龙去脉。

【兰因：由于黑雨的特性，所有人不得不待在室内。老宿舍，地下通道，超市互相联通，地下通道曾是一个小型的幸存者基地，但最后被猎犬攻占。】

【兰因：老宿舍的空间不稳定，有概率会将房屋内的物体传送到随机地点，在灾难爆发初期，不少人因被传送到黑雨中而丧命。】

【兰因：唯一的安全点是超市，这片区域的幸存者都在那里。食物见底，气温下降，超市中的幸存者生病，高烧不退，我出来为他们寻找药物。】

他示意俭舟看向手里那盒退烧药。。

和求救信号一致，超市门口被猎犬围堵，唯一能安全进出的只有拥有传送异能的兰因，他成功找到了药物，但是却被猎犬盯上，没能回去，差点死在老宿舍。

“哐！”

建筑材料碎裂大半，那些猎犬快钻进来了。

【俭舟：教授，你能不能把我们带出地下通道，去往汇佳超市？】

兰因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望着他，眼底尽是抱歉。

【兰因：来不及了。】

【兰因：将周围的一切数据化，这是你的异能么？我能看见我的个人信息面板，健康状况，以及能力的详细解释，你应该也能看见。俭舟，“传送”这项技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俭舟瞥向蓝色屏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传送：在计算者的算力允许范围内到达任何地方。使用者需要进行计算，并在高维空间处进行地点定位。如果计算失误，后果将不可控。】

兰因从口袋里抽出一沓张草稿纸，尽管被蓝色颜料浸染，模糊不清，但俭舟依然认出了这些复杂的数学模型，他直接看到最底下，明白兰因为什么这么说。

【兰因：这是传送公式，公式本身并不复杂。但是，在代入两边的坐标点后，想要得到运算结果，中间需要一个合适的常数，这项常数只能通过穷举得到。】

简而言之，要得到传送公式的答案，需要他们两个在这里穷举上一整天。

……这是字面意义的不简单。

“在计算者算力允许的范围内到达任何地方”，这项能力看似什么都没限制，实际上要求极高。兰因已经省略了不少步骤，如果全部写出并且每一步都要计算……建议所有拥有该能力的异能者背着量子计算机跑。

【兰因：原来的手稿起始点定位在老宿舍，我们没有时间重新再写一份。】

猎犬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还有十秒，商店门口的建筑材料就支撑不住，马上倒塌——

【俭舟：跟我来。】

【俭舟：我们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