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被赶出家
看着那些同龄人意气风发的笑脸,听他们聊期末考试各科成绩如何如何,江雨第一次如此向往上学。
现实世界中,因为父母离婚,各自再婚生育,没有人在乎她,读初中起她就咸鱼起来,喜欢看网文,上课时常走神,幻想各种不可能的事,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
眼下同龄人个个都要去上学,她却要照顾那些一两岁的小屁孩……她才十五岁半,自己也是个小孩。
托儿所是厂里的福利,双职工家庭顾不上小孩,六个月大就可以扔托儿所,上班送过来,下班了才来接。
江雨走到托儿所门口,看向里面。小院子里有几个两三岁的小孩在玩皮球,有个不到一岁的娃可能是认生,一直在哭,戴着白色卫生帽的阿姨只好抱着他出来哄。
江雨实在不想踏进这道大门。
十分钟后,她返回家中,孟家明这个懒鬼才刚起床,坐在桌子前吃馒头配咸菜,见江雨还没去托儿所,也懒得问。
江雨看了眼孟家明,问:“哥,今天要开学?”
“嗯。”孟家明懒散地答,随后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读了?”
“我想读的。”
嗤笑的声音传来:“你想读,跟我说也没用啊,你成绩太差,读不读都一样。”
其实孟家明的成绩也不算好,中等水平,但现在大家的认知是男孩子很容易在高中发力,所以默认他能读好。这个节骨眼,江雨不想和他吵架,便问:“爸妈有给你学杂费吗?”
孟家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兜:“给了十块,我爸给的。”
江雨忍了忍,问道:“你能借我几块钱吗?”
孟家明惊讶极了:“我可没钱,我的钱都花光了,这十块钱是用来交学费的。”
“还有,你要钱做什么?过年你不是有压岁钱?”
他拒绝之干脆,让江雨明白,开这个口就是个错误。
她没回答,走向房间。
孟家明像是怕她缠着借钱,三两口把馒头吃完,喝了口水,挎着个军绿色书包出门了。
江雨在房间里,把藏着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还剩五块多,只够交学费,至于杂费……要不先欠着?
想想又觉得不公平,这学是她本来就应该上的,凭什么要自己用私房钱交?
*
十点多,江雨挎着书包抵达朝阳中学。
校门口有许多同学结伴而行,江雨走进学校,找到初三(六)班的教室。
同学们各自拿钱跟老师缴费,老师开了票后,大家再凭票去教务处领课本。江雨记得这个年代,有的学生一时拿不出学杂费,会先欠着,学期内补缴就行,打算等有钱的同学把费用缴完,再跟老师讲讲自己的情况。
站在走廊,江雨扶着栏杆,观望了一下学校风景。初春时节,三楼看下去,学校的香樟、梧桐已吐新绿,树下是几间红砖瓦房的旧校舍、职工宿舍。
李晓丹、杜娟和程丽萍走过来,程丽萍一看见江雨,眼睛就瞪得老大:“江雨,你还来学校?”
上次只跟李晓丹、杜娟提起她还会来读书,江雨不想再解释,点了下头。
这三人一直很要好,上学放学都是结伴同行。程丽萍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回看一眼江雨,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江雨好像变了个样儿。”
杜娟也回头:“有吗?没有吧。”
江雨透过窗户看着讲台上被团团围住的班主任李建中,随后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耐心等待。
一直等到中午吃饭时间,班主任身边终于没有同学了,江雨便走上讲台,叫了一声:“老师好。”
李建中点点头。
“我没带学费,能不能先欠着。”江雨坦诚地说。
李建中愣了一下,知道江雨的父母是双职工家庭,还有个继兄在3班,不至于拿不出学费。
但他还是耐心解释:“要是这样的话,你就领不到课本,只能去借人家的旧课本。”
江雨点点头:“可以的,也许我明天就有钱了。”
李建中估计江雨跟家里闹了什么矛盾,便说:“行,老师先记下,你下午过来搞卫生,晚上暂时不用晚自习,现在是春季作息表,明天上学别迟到了。”
“好,谢谢老师。”
离开教室,江雨松了口气,走在校园的路上时,遇到了孟家明,他跟公鸭嗓杨建在一块儿。
孟家明见江雨出现在学校,简直不敢相信,平时在学校他很少理会这个继妹,此时忍不住问:“你来做什么?”
江雨道:“来报到。”
“你不是要退学吗?”
“不退了,我要上学。”
孟家明昨天还听陈冬红念叨她要去托儿所做临时工,不禁皱眉:“你跟家里商量好了?”
江雨咬了下唇:“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就是没商量呗,你死定了!”
“关你屁事!”
孟家明啧了一声:“你个拖油瓶说话放尊重点!”
这个继妹最近变了个人似的,不光会怼人,会威胁人,态度看上去也硬气了好多,不再是以前那副怂样,这几天还听燕子说她时常去图书馆,莫非是知道没书读了,反而激发出好学的一面?
江雨没管他,大步朝前走,甩开他独自回家。
杨建则好奇地问:“你妹原本要退学?”
“不知道她,懒得管她的破事。”
家里,还没开学的妹妹已经把饭煮出来了,架在炉子上暖着。江雨拿了棵过年前囤的大白菜,还有胡萝卜、鸡蛋,打算做清炒大白菜、胡萝卜炒鸡蛋。
菜刚做好,孟家明便跟狗似的,闻着味儿就回家了。
吃饭时他没再嘴江雨,江雨也没挑衅他,二人相安无事地吃完饭。
两点多,江雨回学校去搞卫生。
除了教室里的卫生,还有分给他们班的校园区域。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两下便干完了。
在教室里坐了会儿,翻了一下同桌领的新课本。
同桌孙志霞奇怪地问:“你怎么没课本?”
江雨直白道:“我还没缴学费。”
“你还没缴学费?可是我看到你哥都领书了。”
“他是他,我是我。”
孙志霞没再追究,只问:“去不去买本子?”
江雨:“好啊,我还想买支钢笔。”
同桌家里不住一棉大院,原主转学到城里后,也只稍微跟她熟悉一些。
二人在学校附近的商店待了挺久,江雨买了一本朴实无华红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用来写周记,还买了一支手感不错的钢笔。这个年代大家都喜欢用钢笔,她在家写字的时候,发现她的钢笔得换了,笔尖要么不出水,要么出很多。
一直磨蹭到五点多,二人才各自回家。
江雨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即便知晓前方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泼天训斥。
*
六点多天色已黑,她煮好米饭,和弟弟妹妹在家里看电视。陈冬红拎着一袋子菜,气冲冲地回来,放下菜后,怒火无法抵挡地问:“江雨,所长说你今天没去托儿所?”
江雨心里沉了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把菜放在桌上的陈冬红,淡定地解释:“我跟所长阿姨说了,我还是想去上学。”
“你这个死丫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的成绩不好,读了也是白读,现在搞计划生育,托儿所的孩子没以前多,人没有以前那么辛苦,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江雨不以为然:“什么好机会,只是一个小保姆临时工。”
陈冬红顾不上择菜:“临时工怎么了,坚持下去就能转正,现在可不比从前,你知不知道今年我们厂里在改革,可能都不招人了?现在处处都要求精简,有临时工做着也不错了。”
江雨无奈极了,陈冬红不知她今非昔比,可就算她没变,难道工人的孩子就只能当工人了?她直言不讳地说:“这类劳动密集型的国营工厂都得改革,这是大趋势,将来没准还有工厂倒闭、下岗裁员。而且问题是我不想去当保姆或工人,我想读高中,考大学。”
陈冬红正在气头上,听见女儿像评论员似的说得头头是道,一时气得哑语,她深吸一口气:“你还长能耐了是吧,看了几天新闻,就觉得自己是个播音员了?你期末考试才三百多分,拿这三百多分去考大学?路都还没学会走,就想上天?”
江雨真是不想跟她扯皮,她干脆使出了杀手锏:“我不管,既然孟家明都能去上学,为什么我就要退学?你这不是重男轻女吗?他的成绩也不见得有多好,又好吃懒做,编各种谎话问你要钱,他一要钱,你就高高兴兴地给,他却拿着钱去买烟抽……你对他比对亲生的还好,凭什么却要我给他让资源?”
此时恰好孟家明从外面野够了回到家,听见继妹爆出了抽烟的事,大喝一声凶道:“江雨!你找死吗?”
陈冬红见孟家明气势汹汹好像要揍人,自己率先抄起一把高粱做的扫帚,往女儿身上打去,打了好几下,并把她往屋外推:“你这个没出息的,给我死出去!”
高粱秆子打在身上,发出嘭嘭的声响,背上激起数道疼痛,江雨受不了地往走廊处跑。
此时邻居也在走廊上做饭,见陈冬红在教训女儿,有阿姨说了声:“冬红别打人,骂两句就行了。”
弟弟妹妹全都吓得呆住,不敢说话。
江雨跑到楼梯口,身后仍然传来陈冬红激烈的骂声:“性格这么犟,晚上你别回来吃饭,给我出去好好反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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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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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