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晏行渊比了个砍杀的动作,惊得他腿上的斑点“哇啊哇啊”地用厚实毛绒大爪子拍打这个坏人类。
故事里常有类似的桥段嘛,逆练神功,武运昌隆。
主脑沉默,未知错误数据膨胀的警告疯狂响起。
弓箭手揉了揉斑点的脑袋,将小美洲豹的大耳朵翻过来,看弹性超棒的毛绒耳朵自己弹回去,乐此不疲地玩着,并灵活躲开斑点的指甲和牙齿,令屡屡反击失败的斑点气到膨胀、气到破音。
晏行渊逗猫不耽搁聊天:“高维生物怎么会有人的道德观念?鲁纳灵师怎么说的来着,‘梦境是另一种维度的星际航行’。五十二年一度的新火典礼,不就是为了从祂们手中抢来火种?哦,不能算抢,是交换,毕竟帝国供奉了这么多血肉。”
楚瀛洲叹气:“行渊……”
弓箭手捏住幼年大猫命运的后颈皮:“怎么,觉得我残忍?不是说‘夸特利不会杀人’,难道这里的人不算人,高维的神才是人?”
“不,”主脑解释,“通过梦境前往高维世界,比让神降临要危险得多。在那里,系统将无法保护你的安全。”
“神界”联通泛神国际董事长南溪的核心实验室,第三把密钥就在那里,他的力量被极度压制的区域。
主脑不愿使用这个危险策略——让幼态以祭品身份通过意识投影进入高维世界——晏行渊将面临超过20%的意识崩解风险,和至少30%的意识融合风险。
密钥共有八把,而「火种」只有一个,机器的理性自然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就算泛神国际融合造出的邪神经由新火典礼降临,带来数据体的末日,「火种」会安然无恙,这是楚瀛洲打算选择的方案。
当他这样想时,未知错误数据的膨胀速度会稍稍减缓。
而晏行渊不以为意,不借助系统,他照样能一路晋升为剃发者,何况弓箭手还有在梦境中战胜鲁纳灵师的经验。
永远勇往直前,就算打不赢,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这么想略显中二——动手杀人前当然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晏行渊不喜欢这个帝国,不喜欢给他封赏的大话事人,不喜欢恶魔般的蛇女,不喜欢充斥着刽子手的委员会,不喜欢乌里玛球队里的堕落贵族,不喜欢集市上对奴隶人牲交易熟视无睹的平民,也不喜欢泛滥成灾的玉米饼。
弓箭手当然喜欢不起来这片土地,他像人被神抛弃一样,突兀地出现在这个末日狂欢下的食人国度,成为青年之家的平民夸特利。
可至少他不怎么讨厌西皮利和利波卡,这里糟糕透顶,却非完全一无是处。
正是这样的豁达心态,让晏行渊在残酷帝国中过得不错——比起大部分平民出身、死在战场或沦为奴隶的土著。
如果多冒一点风险,便更有把握取得第三把密钥,顺便用一场圆满成功的祭祀稍稍改变夕阳帝国的精神风貌,让阿兹特克、印加与玛雅人更加团结理性,面对自然与未来海外来客的挑战。
怎么不算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呢?
之前嘴上说着不愿,他已经以夸特利之名,做了帝国的剃发者。
咳,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早日集齐密钥,晏行渊倒要看看,那时候楚瀛洲还能找什么借口说不合适。
“我不希望你受伤,甚至……”主脑没说出那个词,但双方都明白其中含义,“把人的意识送往高维世界是非常危险的禁忌巫术,而且关于‘星界远征’巫术的记载早就残缺不全。”
晏行渊是「文明重启计划」不可或缺的「火种」,而博物老师是可以替代的消耗品向导。
所以该让他承受祭祀失败的代价,而不是幼态去承担风险。
这句话令晏行渊十分受用:“我会小心的,楚老师的祭司巫术里,有没有能给我加buff的?”
楚瀛洲答:“有个强化梦境中理性的方法。”
抽取数据体的微薄理性,助力使用致幻剂的神明扮演者在星界畅行。
“不错,”弓箭手的语气不容置疑、跃跃欲试,“这一次,轮到我来当头顶山竹的角色,而你扮演持弓者,刚好一人一回。”
主脑:“这太危险……”
“为了密钥,你说的。”
他伸手搭在楚瀛洲的肩上。
监测未知错误数据的警告疯狂弹出。
这一夜,晏行渊宿在卡尔米卡克最高处。
斑点非要上床,次日天刚亮就在弓箭手耳边哇哇大叫,他睡眼惺忪地把掉毛怪推走,换个方向揽住楚瀛洲继续倒头大睡——离职业乌里玛球员的训练时间还早呢!
把等待投喂的小美洲豹气到炸毛。
晏行渊算着时间起床,吃完蘑菇馅饼、辣椒酱核桃,又喝了一杯不加玉米粉的热可豆,带着两包小零食不紧不慢地去球场。
贵族队员们比昨天早到了一点,但不多,弓箭手已经练了半天击球和射门,吃了半包龙舌兰糖浆可可饼干和芋头脆片。
等人到齐,白天队长夸特利给每个成员分配任务。
长脑袋的西瓦科和人体穿孔艺术家特兰特负责守门——乌里玛球的石环位于场地中央,可以从两面射门。
没办法,谁让这两个队友一看就不适合满场跑着传球击球。
至于相对靠谱的细嗓子伊基库和高傲米斯科,就来跟队长配合练习传球吧。
西瓦科和特兰特对守门没有异议。
守门不就是摸鱼,都摸鱼了,留在训练场上摸跟去休息室摸有区别吗?
没有。
那就去石屋继续研究更能体现太阳神伟绩的彩绘图案吧。
刚走几步,摸鱼未遂的二人就被刚传把球传出去的队长抓住。
“站住!”
西瓦科和特兰特并不情愿地停下,原本的老大米斯科已经叛变,正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他们直接反抗剃发者队长的底气便略有不足。
那就留在这里摸鱼吧。
只要怀着一颗摸鱼的心,何处不可摸鱼呢。
西瓦科和特兰特被迫站在石环球门前,虽然背对背看不到彼此,两人精神恍惚、目光放空的样子却似复制粘贴,同步率高达100%。
晏行渊接住米斯科的传球,没传给伊基库,而是向石环方向击球,也是西瓦科和特兰特的方位。
弓箭手好心提醒正在神游、可能被实心橡胶球砸到脑袋的守门员们:“西瓦科!特兰特!”
西瓦科闻声见球,熟练躲闪,主打一个守门与其无关,但与他背向守卫石环另一面的特兰特就没那么幸运。
特兰特正想得入神,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乌里玛球训练场,也忘记了这是重达4kg的实心橡胶球。
“趴下!”
晏行渊并不想砸到守门员的脑袋,他击球力道不大,是以特兰特有时间意识到危险——除了情急之下不小心咬到一枚唇钉,牙痛和穿孔痛混在一起争夺存在感,整个人都皱成一团,不断发出不可名状的惨叫。
弓箭手:……
好惨烈。
但不值得同情。
虽这么想,晏行渊队长还是检查了特兰特的伤势,赊了5信用点兑换了一大桶生理盐水,让这位人体穿孔艺术家自行解决。
特兰特痛苦又憋屈,边涂微咸的液体,边盯着夸特利,而弓箭手完全不在乎他怨念的目光。
同伴的惨状历历在目,西瓦科不敢再走神——但他是远远见了球就躲开,完全没有尽到守门的责任。
四舍五入,今天摸鱼成功,取得成功拦截0次射门的佳绩。
但临走前听到队长的死神低语:“你守门太屈才了,明天一起练传球。”
西瓦科眼前一黑。
-
乌里玛球赛和新火典礼一天天迫近。
这段日子是晏行渊成为夸特利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期。
他不时私会楚祭司,经常在卡尔米卡克最高处留宿,边吃楚瀛洲烤的爆米花和薯片,边欺负越来越有成年美洲豹样子的巫宠斑点。
扩建的超大号金字塔前巨大的台阶总是湿润的,衰老的太阳愈发难以为继。
这是上一次失败祭祀的后果,如果不是源源不断的祭品供应,头顶的太阳本该不再升起,而违背常理的献祭当然会在未来付出更大的代价——那是贷款恩泽需要偿还的利息。
米斯科和伊基库的传球近日有不小进步,西瓦科的守门技术也愈发精湛——虽然长脑袋西瓦科更喜欢躲闪,任凭乌里玛球在训练场内飞弹,只要不砸到他就好。
倒霉的特兰特多次咬到唇钉——不是被乌里玛球砸脸,是他镶嵌了昂贵绿松石的牙齿磕碰到唇钉。
每次痛到哀嚎,特兰特才肯依依不舍地去掉一颗饰品,好队长晏行渊已经第二次从系统兑换生理盐水——上一桶已经被特兰特用光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古城的乌里玛球场挤满观众,有盛装出席的贵族,也有趁机休息的奴隶。
白天队长夸特利耳侧戴着红白相间的科皮利,穿着护肘、护腰和护膝,祼露的部位用鲜艳的油彩描绘出神圣的图案,总之浑身上下透露出他是个太阳神激推的气息。
相应地,对手黑夜队就是夜神激推的装扮——虽然职业球员们的信仰并不坚定,但每个人都身怀优秀表演天赋,令观众们信以为真。
这就够了。
白天队与黑夜队像面对宿敌一样,怒视对方成员,只待大话事人下令发球,便在球场展开一场激烈鏖战。
发球前,还有一段大祭司献舞的表演,大抵是为与神明沟通之类的理由。
迫于参赛球员身份,无论晏行渊心中多想欣赏转头大方欣赏,他都得跟黑夜队大眼瞪小眼,至多用余光悄悄瞄一眼,还要小心被观众抓包走神。
弓箭手用余光艰难观察到,楚祭司今天仍穿着那身黑袍,不过脸上没涂黑色颜料,改戴一张银色面具。
大祭司散发赤足,脚趾用胭脂虫红染成醒目的颜色,手掌心和手指同样,当他舞蹈时,观众的视线便被点睛的红色牢牢吸引。
晏行渊耳边响起蛮荒原始的配乐,他想到古老的自然崇拜,并被危险而神秘的力与美结合深深吸引。
身着巫服跳祭司舞的楚瀛洲,心中只是划过这个念头,就觉得美妙至极。
心爱的人在千万双仰慕敬畏的眼睛注视下跳舞,而他必须克制冷静,跟黑夜队互相怒瞪,不能光明正大转头观看。
好气,越想越气,等比赛结束,一定要让楚老师专门给自己跳一遍,只给一个人看,斑点在场也不行。
随着一阵密集鼓声,大祭司踩着鼓点解开上衣,弓箭手才发现这竟是上下分体的祭司袍。
震惊!
楚祭司事先都没告诉他还有肚皮舞环节!
而且博物老师的胸肌好像比他大?
肯定是余光产生的错觉!
瞬间更讨厌对面的黑夜队了。
托波尔的丑脸一秒都看不下去。
楚祭司的舞蹈在如雷的鼓声结束,场边观众的情绪被完全调动起来,大祭司的退场将焦点重新归还球员。
橡胶球制作者将新制的乌里玛球交给大话事人,同样穿了全套护具的特莫克在观众震天的欢呼声中,完成了一记漂亮的发球。
互相怒视的球员们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晏行渊终于不用跟黑夜队大眼瞪小眼,他积攒了许久看不到楚祭司跳舞的怨气,在此刻完全爆发。
弓箭手快速奔跑,在黑夜队员之前用腰腹将乌里玛球撞向赛场边缘,橡胶球在外墙上弹了一下,改变方向却速度不减,飞向伊基库与一名黑夜队员之间。
伊基库离球更近,抢先触球,他侧过身,用屁股把球顶向墙壁。
等球的晏行渊和托波尔间正上演一场小规模推搡——不能伸手打人或用脚踢人,但故意不小心的摩擦完全符合乌里玛比赛规则。
弓箭手喜欢故意不小心,要是能正大光明不小心就更棒了。
意料之中,白天队长在友好肢体交流中占据上风,他抢到球,十指扣在一起用手肘击球——比起腰腹和大腿能更精准地控制方向。
沉重的乌里玛球在石壁上弹跳一次,飞向米斯科。
米斯科轻易接到球,剃发者的传球恰到好处,甚至无需跑位,乌里玛球会主动找他。
米斯科把球顶向球门——白天队的球门,黑夜队的阿克特上前阻挠,守门员特兰特惊险地护住了球,在队长和伊基库的接应下,乌里玛球飞向白天队最后一名队员西瓦科。
西瓦科用大腿使球撞向石壁,便留在原地继续保护石环球门。
米斯科接住石壁弹来的球,传回队长。
他与伊基库对视一眼,他们一个小步快速地靠近晏行渊,保护射门,另一个来到赛场边缘预备,一旦队长射门失败,便立刻开始抢球。
白天队控球率碾压对手,赢得阵阵场外观众的欢呼。
“剃发者!剃发者!”
“白天战胜黑夜!”
在乌里玛球这项宗教意味浓厚的运动中,比赛规则与太阳神的奉献息息相关。
抢到首发的晏行渊不能直接射门,就算把球顶进石环,没有收集到足够图腾力量的进球也不算数。
收集炎日图腾力量的方法很简单,让乌里玛球至少接触过每名队员一次,顺序不限,但中途让黑夜队碰到球就算失败,只能从头再来。
由此球员身上的彩绘便给乌里玛球注满图腾力量。
两名黑夜队员挤在球门一侧,另外三人也赶来阻挠。
日光下,近十斤的实心橡胶球的投影穿过黑夜队的石环球门。
第一轮射门,是场地边缘的伊基库接到球,从球门上方擦过的乌里玛球。
未能进球,传递积累炎日图腾力量的过程又要再来一遍。
防守成功,黑夜队员们士气大振,抢球也更为积极。
晏行渊毫不沮丧,他在球场上快速奔跑跳跃,让橡胶球大部分时间处于黑夜队控制下,却无法进球得分。
接连两次,黑夜队的蓄力过程都在传到最后一人时,被白天队打断——一种消耗对手体力与信心、节约己方体能的策略。
黑夜队员们生出几分火气,渐入焦灼的争斗让场外观众更加兴奋,并暗中紧张。
剃发者将使白天战胜黑夜,年轻大祭司的预言会成真吗?
燥热的阳光晒干了天上的薄云,却晒不干球员的汗水,咸涩的汗水浸透厚实的护具,让身上本就狞厉的血红彩绘愈发扭曲、不可名状。
白天队完成传球充能,晏行渊再次射门,比第一次更加迅猛,令失误逐渐频繁的黑夜队难以有效防守。
乌里玛球投影再次穿过黑夜队的石环球门,同橡胶球本体一起。
球进了!
战鼓的震响、死亡哨的凄厉鸣叫、观众的欢呼全糅在一起,白天战胜了黑夜,太阳神的辉光仍旧庇护帝国。
当嘈杂声渐低,重新换上可怕黑脸扮相的大祭司登上高台,用阴冷的声线向所有人宣布——
“受美洲豹灵眷顾、带领白天战胜黑夜的剃发者——夸特利,汝将在新火典礼上,成为为世界奉献的主神。”
《晏行渊打弓日记27》
一场表演赛后,楚瀛洲宣布我为神明扮演者。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在最神圣的新火典礼上,祭司们会把黑曜石刀深深刺入扮演者的心脏。
在土著视角下,这种残酷死亡方式却是美好的。
祭品在死前会接受一整年训练,过上美食华服的奢侈生活,学习乐器、歌唱、演讲和礼仪,最后满怀骄傲与自豪,一步步登上神庙台阶。
楚祭司说,神明扮演者的灵魂会与太阳同行,然后重生为蜂鸟或蝴蝶——土著眼中的尊贵生物。
-
《楚瀛洲数据库21》
我不喜欢特定约束条件下无实数解的风险。
为了「火种」的安全,我将继续调整约束条件,直到找到至少一个实数解。
那份错误数据究竟是什么?
很久之后晏行渊的回复:显然只能是你对我的爱,笨蛋主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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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神明扮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