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滋阁的弟子围在黄阁主跟前,黄阁主躺在血泊中,水绿色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宋师姐双手拼命地按住她颈中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
黄阁主的胸口如同拉风箱般急剧起伏,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鲜血汹涌地从她口中喷出。
元臧只看了她一眼,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救了。
众弟子看到元臧这个动作后,哭的更伤心了。
朝颜跟黄阁主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黄阁主的为人他还是很敬佩的,此刻见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也十分难过。
黄阁主连试几次,无奈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她勉力抬手,伸出一根被血染红的手指,指向朝颜。
众弟子见状,急忙让开,朝颜上前半跪在黄阁主身边,低声说:“阁主。”
黄阁主十分费力地抓起华滋剑,递向朝颜,朝颜顺势接过被鲜血染的通红的华滋剑,一时没明白黄阁主的用意。
黄阁主的眼光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围在身边的弟子们身上扫过,那眼光中饱含了无限的温情和怜爱,她看完这些徒弟们,双眼转过来,直直地看向朝颜,血红的手指指指这些徒弟,又指指朝颜。
朝颜一愣,似乎有点明白了黄阁主的意思,但因为太过不可思议,又不敢相信,这时黄阁主再次重复了那个动作,先指徒弟们,然后又指向朝颜。
宋师姐开口:“道长,我猜师父是想今后由你来执掌华滋阁……”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周围那些华滋阁的弟子们哭的更惨。
朝颜其实也猜到黄阁主是这个意思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只觉得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儿,华滋阁里可都是女弟子,他一个男人,带着群女弟子算怎么回事?
先不说别的,他已经有了一群妖怪做徒弟了,再来群女弟子,这不是奇上加奇,真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这个……”
朝颜面露为难之色,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黄阁主这模样,恐怕命在顷刻,拒绝她吧,实在于心不忍,但是答应她吧,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黄阁主热切地看着朝颜,期待着朝颜的回答,她的胸膛急剧起伏,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血沫不断地从她唇角溢出,她痛苦的面容都扭曲起来,看着朝颜的目光中渐渐带上了几分求恳之意。
看到她这副模样,朝颜实在于心不忍,终于说道:“我答应替阁主照看她们,直到华滋阁选出新的阁主为止。”
朝颜这话一出口,黄阁主眼中顿时现出欣喜之意,唇角也微微扬起,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般,她身体一软,大量鲜血从口鼻中齐齐喷出,抽搐两下后,就闭上了眼睛。
众弟子慌忙抢上,有的掐人中,有的输灵力,可一切都是徒劳,黄阁主再也没法醒过来了。
华滋阁众弟子跪倒在黄阁主的尸身旁,放声痛哭。
朝颜的眼角也忍不住湿了,他深吸一口气,向旁边看时,却看到无极仙宗的弟子们没受伤的扶着受了伤的,还有几个弟子抬着白宗主,正往山下走去。
白宗主面色青灰,头发被元臧的闪电烧焦大半,身上披着件松垮的白袍,再不复朝颜初次在无回山下见到他时那副温文儒雅的高人模样了。
朝颜看着他直摇头,不由地感叹:“这又是何苦呢?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权力,为了那些虚妄的东西。”元臧目光深沉地望着远处,缓缓说道。
“唉!”
朝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名利,金钱,权力这些引得无数人竞相追逐的东西,在元臧看来,却都是虚妄。
但偏偏就是这些虚妄,引得古往今来多少人自相残杀。
“无极仙宗不会再回来了吧?”朝颜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咱们要不要安排几个人放哨巡逻?”
“放心,他们回不来了,无极仙宗为强占华滋阁,这次出动的全是宗门里的好手,经此一役,他们法力高强者折损大半,实力大减,估计百年内都难以恢复。”
元臧转头看朝颜,眼光不自觉就柔和下来:“不过巡逻还是要的,免得再有小人生出觊觎之心。”
元臧的话让朝颜突然想起一事:“万一有人效仿无极仙宗,趁他们实力大减时上门挑衅,会怎么样?”
“狗咬狗的话,自然是两败俱伤。”
朝颜轻叹,无极仙宗在九婴肆虐,清源镇居民被尸魔炼成血魔珠时置之不理,却趁着黄阁主受伤,华滋阁势弱时登门意图不轨,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这些日子与无极仙宗连番争斗,华滋阁建在灵泉边的竹楼木屋大半已经损坏,当晚,华滋阁的弟子们就在那些尚且完好的房间里将就一夜。
而朝颜元臧和徒弟们则去了华滋阁别院,两人还住在上次住过的那间木屋里,荣僖和另外一个叫羊顺的小妖给他们送来热水,朝颜和元臧洗漱换衣后,两人又送饭菜过来,收拾房间,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帖无比。
第二天,华滋阁的弟子们将黄阁主装殓完毕,安葬在后山的禁地中。
朝颜对着黄阁主的坟包默祷,请黄阁主安心上路,他会尽力照顾这些弟子们。
葬礼之后,宋师姐找到朝颜,将一串钥匙珍而重之地交到朝颜手中。
朝颜看着那串亮闪闪的黄铜钥匙,问:“这是什么?”
宋师姐说:“这是藏宝阁的钥匙,历来是由掌门阁主保管的。”
朝颜一听,立刻把钥匙还给了宋师姐:“我可不算你们的掌门阁主,这钥匙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宋师姐登时急了:“可是你昨天明明答应了阁主……”
“我昨天是答应阁主照顾你们,直到你们选出新的阁主为止,”朝颜说,“可没答应做阁主。”
朝颜昨晚回去一想,就明白了黄阁主的用意,她知道自己不行了,而华滋阁里暂时却没有能接替她的人,为保弟子们的平安,她必须给她们找个强大的靠山。
这靠山是朝颜吗?当然不是。
黄阁主看中的是元臧,不过碍于元臧的身份,她没法将这些弟子交给元臧庇护,只能退而求其次,曲线救国,将这些弟子交给自己。
这一招跟那群妖怪弟子坚持要拜朝颜为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
宋师姐看着手中的钥匙,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烦劳师姐,能不能让梁师妹过来一趟?”朝颜客客气气地说。
宋师姐走后,元臧少见地开口:“找她做什么?”
“把华滋剑给她保管。”
朝颜顺口答道:“免得她们都觉得我是阁主,咦,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印象中,元臧从来都像块背景板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后面,除非朝颜问起,他很少主动说话的,当然,两人独处的时候不算。
没等元臧回答,朝颜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容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唇角泛开,瞬间流遍全脸:“你吃醋了?”
“没有。”
元臧立刻回答,否认速度之快,让朝颜更加确定:“不是吧,你真的吃醋了?”
元臧素来稳如泰山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态,他别开眼睛,嘴硬道:“没有。”
“嘻嘻。”
朝颜正开心,余光瞥见宋师姐和梁忆灵一起向这边走来,急忙收起笑容。
梁忆灵垂首来到他们跟前,先行礼,然后叫道:“阁主。”
“我不是你们的阁主,”朝颜正色道,他拿出华滋剑,递向梁忆灵,“这个交给你保管吧。”
梁忆灵看看华滋剑,又看看朝颜,后退一步,满脸诧异:“不,我不能……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抬头,朝颜看到她原本水灵灵的一双杏眼现在又红又肿,跟熟透了的桃儿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朝颜的嗓音不自觉就温柔下来,说:“刚才我已经跟宋师姐说过了,我是暂时照顾你们,直到你们选出新阁主为止,所以这剑还有钥匙,就交给你跟宋师姐分别保管,拿着吧。”
梁忆灵看着华滋剑,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只是摇头:“我,我不能……”
朝颜起身,从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别哭了,擦擦脸吧。”
梁忆灵接过帕子,泪眼模糊中看到这块帕子跟之前在前山村小院中皋纵递给她的那块一模一样,知道那块也是朝颜之物,想起自己刚刚萌芽就无疾而终的感情,瞬间哭的更厉害了。
“这样吧,”朝颜无奈地说,“宋师姐,这剑和钥匙都由你保管好了。”
宋师姐也在悄悄抹泪,她看朝颜态度十分坚决,也不好再推辞,就接过剑说:“回头师妹好点了,我再把剑给她。”
“也好。”朝颜点头。
“还有件事想烦劳道长,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清点一下藏宝阁的东西?”宋师姐说。
“好。”
朝颜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想来这是华滋阁的规矩,自己虽然不是阁主,但现在也算在华滋阁主持工作,基本的交接流程还是要遵守的。
这宋师姐也算是个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安排好了一切,凡事井井有条,还心细如发,所欠的就是修为不够,如果不是华滋阁外虎狼环伺,觊觎这块肥肉,说不定黄阁主会直接把阁主之位传给她。
“梁师妹也去吧。”宋师姐说,她看出朝颜对这个小师妹不错,将来说不定会提携她做阁主,因此特意叫上梁忆灵。
四人一起来到后山的藏宝阁,宋师姐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朝颜不由地屏住呼吸,传闻中的藏宝阁啊,他还从来没见过呢,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