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走后,朝颜去屋里转一圈,发现床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四处破败不堪,漏雨漏风,新房已经没办法再住。
段勰跟着他进屋,好奇地四处打量:“发生什么事了?这房不是新建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元哥说是因为山上灵气太盛,普通建材承受不住外溢的灵气,才会这样。”
朝颜理所当然地跟段勰解释,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说法。
因为是元臧说的,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
“还有这种事吗?”段勰低头思索,“我怎么不知道?”
“朝颜,”元臧长腿一迈,跨进屋内,说:“这房子没法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去前山村了,”朝颜无奈地摊手,“走吧,正好去看看师父。”
新沧浪山出现后,前山村的位置发生相对变化,从沧浪山的山前变成了山后,除此之外,小村落数十年如一日,热闹又安静。
他们刚到村口,就看见师父手持曜浊,站在村头的空地上,身旁围着几个孩童。
师父板着脸比划招式,口中念道:“沧浪第一式,凝神静心,气归丹田,任督并行,周天循环……”
“聚气成力,含而不露,凝气发力……”
朝颜忍不住跟着念起来,就好像听到了许久没听过的老歌,而忍不住跟着那熟悉的旋律轻轻哼唱一样,他招手喊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师父看见朝颜,立刻抛下自己正在教的小徒弟们,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拉起朝颜上下打量一圈,正面检查完翻身查背面,没发现什么问题,松开朝颜,又拽着庆梧,同样检查一番后,满意地点头说:“撞羽朝颜,庆梧,很好很好。”
看到师父认真检查他们的模样,朝颜心中一阵感动,师父傻的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可还惦记着他们,出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们受伤没有。
就在朝颜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师父已经绕过他俩,对着元臧说:“蛇羹。”
元臧已经习惯被他叫做蛇羹,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这时,师父又发现了五万,双眼一亮,抽出曜浊,大喝道:“沧浪第一式!”
一招没使出来,就被朝颜抱住腰,说:“师父,杀不得杀不得,这是咱们沧浪派的坐骑啊。”
“坐骑?”师父皱眉,似乎在想坐骑是什么。
“来,庆梧,给师父演示一下。”
庆梧跳到五万背上,五万立刻载着他小跑起来,庆梧安稳地坐着,喊道:“师父,你也上来试试!”
师父毫不犹豫,飞身跳到五万背上,端正坐好,五万载着他们围着空地兜起了圈子。
之前跟着师父学沧浪第一式的几个孩童瞧见,嘻嘻哈哈追在五万身后,你推我搡不敢近前,对五万既好奇又害怕。
正热闹呢,师父突然从五万背上跳下,向樱笋直冲过来,口中大喊:“狐狸精!”
朝颜一直注意着师父的动作,见此情形,一个箭步挡在樱笋身前,说:“他不是狐狸精,不对,他是狐狸精,咦,好像也不对……哎呀,被你弄糊涂了,总之,他叫樱笋,他是,是我的朋友。”
樱笋听到“朋友”两个字,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朝颜。
师父停下脚步,看着朝颜说:“朋友?狐狸精?”
“是樱笋,樱笋是我的朋友,也是咱沧浪派的客人,”朝颜凑近师父耳边低声说,“师父,千万不能叫他狐狸精,要不客人会不高兴的,传出去的话,以后就没人来咱们沧浪山做客了。”
师父瞪眼看朝颜,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食指放在嘴唇前,比了个嘘。
“对对,就是这样,还有这两位也是咱们的客人,这位英俊潇洒的是阿勰,旁边那个威武雄壮的是钟大人。”
师父连连点头,比了个嘘,看着朝颜笑,说:“客人。”
朝颜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师父的疯病既没有好转,也没继续加重,他就放心了。
段勰听见朝颜说自己英俊潇洒,忍不住脸上发热,心中欢喜。
鉴于这次又要在前山村长住,村长给他们安排了上次住过的小院,院内还是熟悉的一切。
段勰环顾小院,说:“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对呀,”朝颜抱着被褥过来,说,“我第一次见你时,吓了一跳呢。”
段勰满腹不解,问他:“为什么?”
“你长得太帅了,”朝颜把被褥抱进屋里,准备给段勰铺床,“我之前从没见过比你更帅气的人,阿勰,这些被褥都是新的,这里条件简陋了些,不比皇……你家,别嫌弃啊。”
段勰脸上一片绯红,过来和朝颜一起铺床,说:“已经很好了,我还睡过山洞呢。”
两人合力,很快铺好床,朝颜出门,段勰也跟着出来。
“朝颜,”元臧站在房间门口叫他,“床铺好了,你现在收拾行李吗?”
“好嘞,来了!”
朝颜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对段勰说:“阿勰,你先歇会儿,晚上大家伙儿一起吃饭。”
段勰看到元臧斜倚在门框上,等着朝颜回屋,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俩睡在一起。
看朝颜的样子,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进屋前还笑嘻嘻地回身冲段勰摆手,而元臧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后,跟着朝颜进了屋,并顺手把门关上。
段勰的心仿佛跟着那扇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一下子也关了起来。
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转身进屋,钟成柏跟进来,开始收拾行李,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好。
段勰一屁股坐在床上,赌气说:“别收拾了,费那个劲做什么,干脆明天就回去吧。”
钟成柏停下动作,瞟段勰一眼,说:“回去就回去,反正我无所谓,在哪儿都一样,不过你可想好了,这次好容易有几天空闲,一回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段勰气鼓鼓地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头,不吭声了。
第二天一早,钟成柏起床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自言自语:“回去喽,回去吗,回去吧……”
段勰明明醒了,也听到了钟成柏的话,可是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朝颜在门外问:“阿勰,你今天有事吗?我准备去北沧一趟,你要是没事的话,和我们一起吧。”
段勰听到朝颜说“我准备去北沧一趟”,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朝颜最后一句说的是“和我们一起去吧”,还以为这趟出门,只有他跟朝颜两个,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就好像有人在他心尖上打鼓一样。
他赶忙应道:“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出来。”
钟成柏见状,默默打开刚收拾好的包袱,
“换身衣服,”段勰扔了件袍子到钟成柏身上,想了想又特意叮嘱,“别跟我们太近。”
段勰收拾好出门时,朝颜已经等在院中,看到段勰穿着件湖绿色锦袍,更显得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他没戴任何贵重配饰,却依旧让人觉得贵气逼人,一看就是钱罐子里泡大的,不由地赞道:“阿勰,你真……好看。”
段勰红着脸咳了两声,心里美滋滋的,说:“走吧。”
“走喽,出发!”朝颜一声招呼。
段勰这才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可不止朝颜一个,元臧,庆梧甚至还有樱笋都在,只不过刚才出门时,他除了朝颜,谁也没瞧见。
段勰原本雀跃不已的心顿时像浸透了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朝颜没注意到他变化的脸色,自顾自说着:“咱们先去领赏金,已经十几天了,估计焱魔的赏金也该到了,领了钱后带你们几个好好玩玩,怎么样?”
“好啊好啊!”庆梧欢呼。
“走吧,”朝颜摸摸衣袋,确定石郡给开的收据凭条带好了,“第一站,北沧斩妖府。”
这次在斩妖府的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朝颜没费什么劲就把赏金领了出来。
朝颜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宣布:“今天所有人随便吃随便玩,我请客!”
庆梧等的就是这一刻,闻言拉起樱笋就往市集里冲,朝颜一把把他拽回来,说:“跑什么,樱笋腿还没好利索,慢着点儿!”
然后拿出些碎银子给庆梧:“想吃什么自己买。”
“谢谢师兄!”庆梧捧着碎银,得意地冲樱笋挤眼。
他们途径城南,看到之前被地虬毁坏的房屋正在重新修葺,很多百姓都认识朝颜,看到他纷纷打招呼,邀请他来家里坐客,别提多热情了。
北沧市集一如既往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
朝颜和段勰走在最前面,元臧钟成柏不紧不慢跟在他俩身后,庆梧和樱笋则东张西望,在各个小摊间流连忘返,落在后头。
朝颜绘声绘色地给段勰讲自己那晚大战地虬的经历,重点强调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时刻,逗得段勰笑个不停。
元臧和钟成柏一言不发,沉默地走着,并且都没觉得互相不说话有什么不妥的。
两小只辍在最后,樱笋抱着包糖炒栗子,用手肘撞撞庆梧,悄声说:“你发现没有?”
庆梧刚剥了个热乎乎的栗子塞嘴里,含混不清地问:“什么?”
“我觉得段大人好像喜欢咱们道长。”
元臧的脚步猛地一顿,节奏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