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魔的利爪对准段勰的咽喉正要切下,修铘及时喝止:“别伤他!”
这三个字令段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终于滚滚落下:“你不用这样,你……做过那么多恶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修铘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摇头说:“我也没想过要你原谅,你我终非同类,你是不会懂的。”
“不,我懂,”段勰脸上满是泪水,“我懂你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那又怎样?”
修铘淡淡地说:“你的祖先为坐上现在的位置,也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你和我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所差只是血染在谁手上罢了。”
段勰还要说什么,修铘打断他,示意说:“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
他们这场打斗已经引来了不少国师府上的护卫,立刻有几个人上前,拖出浑身是血的钟成柏,把他和段勰绑在一起带走。
看到钟成柏没死,朝颜松了口气,而刘宏阴沉的眼光片刻也没离开过朝颜,修铘笑:“想杀他吗?”
刘宏没有回答,走上前几步,长刀刀尖对准朝颜的后心。
修铘松开压在朝颜肩上的手,向后退开一步,说:“杀吧。”
肩上巨力骤然消失,朝颜身体失衡,摔倒在地,刘宏毫不客气地向前,预备把朝颜刺个对穿!
青影宛如天降,一脚踢中刘宏手腕,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刘宏的长刀哐啷落地,他痛叫一声,捂住手腕后退几步。
修铘一直全神戒备,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趁机出手,拳风中挟裹着滚滚的魔气,向元臧胸口击来。
元臧身躯凌空旋转,捞起朝颜,避开修铘的攻击,还顺脚踹飞了扑过来意欲偷袭的尸魔,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最后漂亮地旋身,稳稳落地。
“你来了。”
修铘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般,微笑着跟元臧打招呼,那神态自然的就好像刚才意欲置元臧于死地的那一拳并不是他出的似的。
元臧搂紧朝颜,完全无视修铘,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
不知为什么,刚才刘宏挥刀砍下时,朝颜半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他好像有预感,知道元臧会来救他,结果,元臧真的出现了。
“以后不许这样。”元臧终于没忍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这段时间失血太多,精力不济,变回原形后居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发现朝颜不见了,又听岑昊说段勰来找过朝颜,想到朝颜突然不告而别会去做什么时,从心底泛出的巨大的恐慌差点把他吞没。
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会失去什么。
而朝颜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这种恐慌无助的感觉。
他当即没有丝毫犹豫,追随着妖丹的气息来到京都。
也幸亏他没有耽搁,否则这一次朝颜恐怕真的会受伤。
“嗯,”朝颜乖乖答应,紧紧抱住元臧的腰,感觉元臧的腰身空荡荡的,比之前细了不少。
他心疼地说,“你不该过来,有时间休息休息多好啊。”
“所以你才不要乱跑,不然我怎么休息?”
旁边修铘的额角忍不住跳了跳,这俩家伙,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说起情话来了,当他不存在吗?
于是修铘说道:“你来得正好,省的我再跑一……”
朝颜完全无视修铘,问元臧:“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臧:“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修铘试图打断他俩:“想不到你居然真敢过来……”
“都说了我没事,”朝颜说,“反倒是你,脸色好差,回去多给你炖点汤补补。”
“我也没事。”
修铘见缝插针,提高音量说道:“今天定然叫你有来无……”
“看你的脸色,还说没事……”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修铘忍不住吼道,“当我不存在吗?”
朝颜抬手装模作样对着周围的空气扇了扇:“元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在叫?”
元臧继续配合他:“好像是。”
“嗡嗡的,真烦人,好像是只大苍蝇,太讨厌了!”
修铘横眉怒目:“你说谁是苍蝇?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元臧终于把头转过来,看朝颜时情深似海的眼眸在对准修铘的那一刻瞬间凝成万年不化的玄冰:“真的是只讨人厌的苍蝇,我去拍死他吧!”
修铘气的脸都变形了,他怒极反笑:“哼哼,想不到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狂傲,怎么,在无回山下那么久,都没学到一点教训吗?”
元臧脸色丝毫未变,淡然道:“我学到的教训是下次杀人时一定要彻底,免得苍蝇臭虫之类的阴魂不散,扰人清净。”
修铘看样子被他气得不轻,以至于国师年轻温润的脸上五官扭曲,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恨声说:“只怕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弓箭,层层叠叠,把他们围在中心。
元臧视那些对准他们的亮闪闪的箭头若无物,冷哼一声:“试试看吧。”
修铘猛地后退,身形一闪,缩进士兵中间,那些士兵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同时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向他们二人身上疾射而来!
元臧带着朝颜直冲向上,几乎在瞬间就冲破房顶,在一片飞溅的砖瓦中升至半空,那些箭矢一阵叮叮咣咣,全都射在地上。
他们之前站立过的地方插满箭支,跟针毡似的。
朝颜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不远处匆匆隐没在黑雾中的修铘,示意元臧去追:“天魔珠!在那个箱子里!修铘抢走了天魔珠!”
元臧会意,立刻向修铘追过去,刚走出几步,一排黑色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般从雾中闪现,齐刷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黑袍斩妖师!
足有数百人,穿着制式黑袍,手持出鞘长刀,神情冷肃地看着朝颜和元臧。
而在他们下方,脚步踢踏,马匹嘶鸣,铠甲碰撞发出嘈杂的脆响,士兵们正从四面八方向这边赶来,流矢如蝗般向他们飞扑,都被元臧挡了回去。
修铘躲在黑袍斩妖师身后,面上是控制不住的恨恨之色:“你总是这么狂傲,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当年你凭一己之力灭了幽冥血狱,现在单凭你一个人,能跟整个京都抗衡吗?”
元臧从鼻孔中哼笑一声,说:“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啊!”
听到元臧这句话,朝颜顿时感觉胸中热血翻腾,不自觉地升出一股豪气,朗声应道:“对,还有我呢!”
“噗嗤!”
半空中传来一声笑,岑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小道长,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朝颜抬头,看到玄武巨大的前肢正拨开厚重的黑雾,向他们游来。
他乡遇故知,正准备打架呢帮手不请自来,朝颜当时也顾不上跟岑昊斗嘴了,喜道:“你怎么来了?”
“不止他,还有我们。”岩翼沉稳的声线响起。
伴随着呼啦啦的振翅声,成群的飞鸟从玄武背上飞起,在空中组成一片旋转沸腾的杂色彩云。
“还有我们。”华滋阁的女弟子们齐声说道,语音清脆,气势十足。
“师父!”荣僖和他的妖怪弟子们高兴地冲朝颜挥手,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师兄!”
朝颜的下巴差点脱臼:“你怎么也来了?”
荣僖满脸歉意地说:“小师叔一定要跟过来,我们实在拗不过他……”
“不怪你们,”朝颜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他自己非要来的,我说庆梧,你什么本事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瞎凑什么热闹!”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庆梧又胖回来些,脸颊也微微鼓了起来,他抱着手臂坐在玄武青褐色甲壳的边沿,垂着双腿,不服气地说:“大伙儿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也能帮忙的!”
仿佛在应和他的话一样,旁边的五万立刻喷出一小簇金红的火焰。
朝颜:……
修铘冷眼看玄武身上的人群,说:“既然来了,那就全都留在这里好了!”
元臧:“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岑昊嘻嘻一笑:“老子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能拦住我吗?”
修铘唇边浮起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身形隐没在黑雾中,而黑袍斩妖师们一字排开,挡住众人的去路。
荣僖躬身:“尊上,这里交给我们吧。”
元臧点头:“叫大伙儿小心点。”
“多谢尊上!”“我们会的!”“尊上放心吧!”妖怪们纷纷说道。
朝颜的妖怪徒弟们自打一开始就兴高采烈的,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不是来战斗,而是准备参加什么盛会似的。
妖怪和华滋阁的弟子们仿佛一股色彩斑驳的洪流,从空中涌下,一部分冲向地面,跟士兵们拼杀,另一部分则冲向空中的黑袍斩妖师。
双方瞬间扭打成一团,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法术对撞时发出的隆隆声以及惨叫呼痛声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响起,地面空中全变成了战场,热闹非凡。
岑昊岩翼等几个大妖来到元臧身边,岑昊用征询的眼光看元臧,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按岑昊的性格,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开干,可想到岩翼之前说的话,他有点担心元臧的身体,因此先征询元臧的意见。
“给修铘点颜色看看。”元臧说。
元臧原本打算等救治完患病的百姓,恢复一段时间后再处理修铘,现在看来,修铘绝不可能等自己恢复后再行动,修铘和他的计谋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宝剑,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趁机一举歼灭。
岑昊边捋袖子边说:“就等你这句话了,老大你啥也不用干,在边儿上看着就行,修铘交给咱哥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