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宫殿的路上,前来传召的侍人就已经将全部事情告诉了韩非。所以现在听到韩桓惠王的问询后,韩非也不慌张,上前一拜,当即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腹稿。
“回大王,敢问那刺客,当,当真不是……”
“不是。”韩桓惠王一听韩非说话就着急,不等韩非结结巴巴地说完就立即回道,“寡人已经派人去将那愚蠢至极的使臣抓起来了,韩非,你觉得等秦国那边的使臣过来后将那罪魁祸首交给他们 ,可否能让大秦退兵。”
“回大王……”
“你就说能不能?”
“不能。”
韩桓惠王深吸一口气,额头上青筋狂跳,“说到不能你就能正常说话了?”
韩非沉默,如果他说两个字都要打个磕巴,那他估计早就不想继续说话了。
韩桓惠王现在真的很想顺着自己的性子来让韩非直接走人,他不想听韩非继续说话了。但因为他之前太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了,所以导致整个韩国如今就没有比韩非更厉害的,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所以韩桓惠王如今也只能强迫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说话了。
“寡人问你,到底如何才能让秦国退兵?”
“回大王,韩国眼下打,打不过秦国,如今只,只能暂时割让部分土地。韩国需,需要变法,阴谋诡计不能使韩国强大。刺杀、离间都是下乘,大,大王,荀子有言,君子如船,百姓如水。水既能……”
韩桓惠王皱着眉头听了半天,随后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韩非,“寡人不是问你以后如何,是问你现在如何!现在要如何才使秦国退兵?将那使臣交给秦国任意处置还不够吗?”
“回大王,”韩非再一拜,“秦国狼子野心,刺客一事不过是,是大秦想要攻打我,我韩国的借口。我们打,打不过秦国,不如暂时退让,答应他们的要求。但是绝不能将那,那使臣交给秦国,否则日后无人,帮,帮韩国……”
韩桓惠王深吸一口气,直接让两个侍人进来,让韩非将要说的话告诉他们二人,之后再由这二人来告诉他韩非到底说了什么。
想到不久之后秦国大军就要兵临城下,韩桓惠王现在就很是烦躁,眼下实在没有那个耐心去听韩非这结结巴巴让他听着更加烦躁的话。
“你记住,寡人要你说的是现在如何让秦国退兵!不是让你谈以后,谈变法!”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桓惠王就直接起身离开,留下韩非同两名刚刚被韩桓惠王点到的侍人面面相觑。
……
回到寝宫的韩桓惠王在两位美人的温柔呵护下感觉自己的脑袋终于没那么疼了,但不等他继续沉溺在这温柔乡之中,之前被留下听韩非说话的两名侍人便在外求见。
韩桓惠王让他们进来说话,他则躺在美人的腿上,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另一个美人的按摩。
“回大王,韩非说刺客一事只是秦国出兵的借口,大王您应该保下使臣,这样日后才能有更多的人才为韩国您效力。”
“秦国不会轻易退兵,被刺杀的又是秦国王太子,就算是赵国国君也没有理由出兵援助,我们要是打等不到援兵,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割地赔款。”
“韩非还说大王你应该立即出发前往赵国,寻赵国国君,请赵国国君帮忙给秦王递话,说愿奉上大量金银珠宝寻求秦王原谅。与此同时,派人出发前往秦国,在半路遇到秦**队后向他们表示我韩国愿割地赔款以表歉意。”
“双管齐下,如此才可能使秦军退兵。”
这两名侍人话说到一半后韩桓惠王便坐了起来,听到最后便忍不住勃然大怒,直接挥手将面前案台上的东西统统扫在地上,“荒唐!”
“不过是我国刺客刺杀了一黄口孺子罢了,他又未死,竟需我这一国国君亲自前往赵国递话?”
两名侍人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
韩桓惠王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骂了好几次韩非后这才下令:派两队人,一队携金银珠宝前往赵国请赵国国君递话,一队懈怠韩国部分地图前往秦国以表诚意。
宫殿内
听到两名侍人回话的韩非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韩桓惠王的性子是这样的,如果他直接说让韩桓惠王派人前往赵国,请求赵国国君的帮助,韩桓惠王便不愿意。但如果他说让韩桓惠王亲自前往,韩桓惠王就愿意派人前去了。
秦国大军就算赶到新郑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将消息递到赵国。
如此,方可解围。
接下来,他便要回去继续在竹简上刻字,待韩国之危暂时解除后,他便要上书请求韩桓惠王变法。
想来经过今日之事,韩桓惠王便能同意变法一事。纵使不能一夕之间全部改变,也总比现在一成不变要好上许多。
……
……
五日后
韩桓惠王也摔了他手上刚刚端着的,心爱的酒具,而且他跟先前的周君一样,同样没能顾上这些,大惊失色地看着跪在下首的侍人,“你说什么?你在城楼上看到了秦军的旌旗?”
“不可能!”韩桓惠王立即站了起来,“这才几日!秦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坐在下首前来参加宫中宴会的众位韩国贵族面色巨变,好几个人瞧瞧招来自己的侍者,低声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又有侍人求见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原来他们在城楼上看到的不是真正的秦国大军,而是那支之前前往攻打东周那小国的军队,现在在他们秦国王太子的带领下,前来他们韩国质询之前刺杀一事。
原本想要寻找借口离开的韩国贵族又纷纷坐了下来,韩桓惠王也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嘴上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慌张找补,“寡人听说那秦国王太子不过一小儿,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胆色,不过要寡人说,但还是太蠢了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亲自前来若是再被刺杀没命了怎么办?我韩国如今倒是没有刺客,但他如此招摇过市,那些刺客为了名传天下说不定就要试上一试。”
“大王说得是啊!”
“大王,我曾听闻那秦国王太子曾在赵国为质,终日在赵国街头游荡,不曾读过几本书,如今这般也不意外。”
“是啊!我也曾听闻这秦国王太子逃离赵国时抱头鼠窜,毫无君子之风。”
“可不止呢!不过是被刺杀了便如此残暴,杀性极重,我看他啊就不是长寿之人!”
“他若是敢来,寡人就叫身边的力士抓住他,捆住他,定叫他有来无回!让他知道后悔这两个要怎么写!”
“大王威武!那小儿不过是运气好投身在秦国罢了,他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得天眷顾,无所不能?竟如此胆大妄为,在这里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
宫殿外
嬴政伸手拦住想要冲进去将说话那人擒杀的蒙武,安静地站在宫殿外听他们在里面说自己的不是。
洛邑离新郑不远,他们前日便到了,不过一直没有靠近新郑。原本是要等秦国大军前来再一同兵临城下,但那晚他们军队的斥候抓到了韩桓惠王派出去的两队人马,得知了他们的打算后便决定寻找机会率先进入新郑城。
但——谁能想到,这韩国的士兵比之东周还要不堪。他们当时还没靠近东周便被其斥候发现,但现在他们秦国的斥候已经混入了新郑,深夜打开了城门。于是昨日,这新郑城墙上站着的便全是他们秦国的士兵了。
原本要直接攻城,但吕不韦提出了一个嬴政很感兴趣的建议,于是今日便有侍人两次通报之事。
如今,站到了这宫殿外,听着里面热闹的谈话声,嬴政偏过头看向吕不韦,语气有些疑惑。
“如此蠢人,竟也能成为韩国国君?”嬴政是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侍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完全没有怀疑,甚至没有派人出来看看,这样的人是韩国国君?怪不得他一路走来,瞧着这都城新郑的百姓各个面黄肌瘦,瞧着下一秒就要晕倒。
那赵国国君与赵国人虽然可恶,但邯郸的百姓日子却过得很好。
“孤听着那给这韩桓惠王出谋划策的韩非倒是个聪明人。”
吕不韦上前微微一拜,“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这韩非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而且趁臣听说这韩非虽说是从荀子,但本人是个结巴,十分不雅。”
嬴政似笑非地看了一眼吕不韦,收回视线,听着里面已经不再谈他这个“黄口孺子”,便挥了挥手,示意蒙武带兵进殿。
若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在这里,怕是要劝一劝嬴政不要如此行事,对待国君还是要有礼。
但此时站在嬴政身边还能说上话的是嬴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蒙武,是嬴政在想什么他就干什么的吕不韦。
所以无人来劝,而等里面的惊呼和咒骂声渐渐停歇后,嬴政这才缓步踏进了宫殿。
大殿里在士兵的锋利的刀剑下跪了一地的韩国贵族,嬴政从他们中间走过,一直走到了最上首韩桓惠王的位置,垂眸。
吕不韦立即上前轻轻拍了几下这位子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放才退下,“王太子,您请。”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案桌前传来难听的哼唧声,嬴政扭过头看向被蒙武单手将脑袋摁在案桌上的韩桓惠王,露出一抹笑容,“韩桓惠王,不知如今你可知道了这后悔二字该如何写?”
蒙武弯下腰将自己刚刚塞进韩桓惠王嘴里的布条抽出来扔在地上,粗声粗气地吼道:“王太子跟你说话呢!”
韩桓惠王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嬴政:“无耻!无耻至极!”
蒙武撇撇嘴,抬手让旁边的士兵将地上的布条捡起来重新塞到了韩桓惠王的嘴里,韩桓惠王挣扎的动作幅度更大了。
“王太子,他一直在动,要不让武一刀砍了他?”
韩桓惠王瞬间安静如鸡,只是睁大了眼睛,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他后悔了!他当时就应该听韩非的话,早点离开韩国前往赵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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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