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话语还没说完,颜小倩就又昏了过去。
夜色如墨,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裴砚出声吩咐自己院里的下人,再带一把轮椅过来。不一会儿,下人将轮椅推到祠堂内。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颜小倩扶起,让她靠坐在轮椅上。颜小倩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出了祠堂,值夜嬷嬷看到裴砚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
嬷嬷心下暗忖,裴老爷若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踌躇间,咬了咬牙,终是伸出手去欲行阻拦。
裴砚的轮椅停了下来,恰似寒松立崖畔,虽未言语,周身却散发着一股迫人寒气。他眉头紧蹙,目光如刀刻般冷冽。
目光扫向她,恰似冷电划破夜空,直逼嬷嬷心底。嬷嬷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手僵在半空中,恰似被定住一般,再不敢动弹分毫。
此时,整个院子里安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众人皆敛声屏气,神色凝重。
随后裴砚冷然开口道:“此事若有差池,皆由我一人担之。”
......
不知睡了多久颜小倩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周围是精致的帷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惊喜地发现身上的酸疼已消失大半。
床榻很软,仿佛有无数轻柔的云朵托着她。
她翻了个身,伸展着四肢,感受着这久违的舒适。她微微转动脖颈,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身上的酸痛虽然还残留着一些,但已不再影响她行动。她坐起身,轻轻活动着肩膀和手臂,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这时,丫鬟轻步走进房间,空气中瞬间弥漫起诱人的香气。
只见丫鬟将一张小巧的桌子稳稳地放在床榻边,接着端来一盘盘精致菜肴。先是一盘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红亮的酱汁包裹着鲜嫩的排骨,散发着甜香;紧接着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金黄的油花浮在汤面上,香气扑鼻。
颜小倩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唇微微张开,口水止不住地在口腔里打转,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这些都是我能吃的吗?”
丫鬟微笑着点头,又补充道:“全都是您的,不够的话还有呢。”说罢,她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另一个小丫鬟端来洗漱用品。
颜小倩看着丫鬟的动作,内心一阵激动,脸上泛起红晕。她微微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丫鬟走到床边,轻轻扶起颜小倩,让她靠在床头,然后将温热的毛巾敷在她脸上,慢慢擦拭着她的脸颊、额头和脖颈。
洗漱完毕,颜小倩脸上带着笑意,真诚地对丫鬟说:“谢谢,你们为我忙前忙后,太辛苦了。和我一起吃吧。”
她们微微欠身,婉拒道:“小姐您安心享用,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颜小倩看着丫鬟轻声说:“你们照顾我,还为我准备这么多好吃的,真的很感谢。”
丫鬟笑着回应:“能服侍小姐是我们的荣幸,您快趁热吃吧。”
颜小倩吃饱喝足后正悠闲地靠在床榻上,惬意地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此时门被推开,裴砚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
她愣了一下,赶忙坐直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惊喜。
裴砚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道:“吃得如何?对不对胃口?”
颜小倩连连点头,笑着说:“很好吃,每道菜都很合我的口味。”
“你我婚期将近,不必太过拘束。日后你我相伴,自当坦诚相待。”说罢,他抬手轻轻挥了挥,示意身后的仆人退下。
颜小倩听到裴砚的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眼神中满是疑惑。
她微微皱眉,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内心有些慌乱。她从未想过要嫁给裴砚,毕竟听闻裴砚有喜欢的女子,且他们门当户对。
她愣了愣神,目光游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裴砚见颜小倩面色不佳,心下陡然一沉,只道她嫌弃自己。一时间,神色黯然,垂首间,目光里满是自我怀疑与失落。
他微微低下头,轻启薄唇,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我明白,嫁与我这般将死的病秧子,实在委屈了你。”言罢,他手指微微颤抖,不敢去看颜小倩的表情。
裴砚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因病无法行走,身子孱弱的模样,又念及颜小倩正值青春年华,不禁心中满是愧疚。
他微微叹息,又道:“若不是我病弱如此,你又怎会被牵扯进来,成了这冲喜的童养媳。”
说罢,他咬了咬牙,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痛苦,继而道:“你放心,我断不会勉强于你。若你不愿,我便放你离开。”
颜小倩还未来得及答复,裴砚似乎已经没了耐心。他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指节泛白,脸上满是痛苦与逃避的神色。
他抬手握住轮椅两侧的滑轮,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发力推动滑轮。
轮椅缓缓移动,发出细微声响。他垂着眼睑,睫毛在眼窝投下阴影,紧抿着嘴唇,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
轮椅退出房门时,他微微顿了一下,似在挣扎。而后默默推动滑轮,身影渐远,只留下寂静的房间与空气中弥漫的哀伤。
回到内室,裴砚面色阴沉如墨云翻涌,往日的温和全然不见。但见他眉头紧蹙,双眸微眯,那神情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凛冽之气。
“阿福,去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裴砚冷不丁开口。阿福闻言,心中一紧,瞧着裴砚这般神色,哪敢多问,忙躬身退下,去招呼众人。
众人见裴砚神色不善,恰似寒鸦绕树,皆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脚步匆匆,退了出去。
阿福将众人打发走后,又小心翼翼地回到裴砚身旁,垂手而立,屏气凝神,等候着他的吩咐。
只见裴砚坐在轮椅上,神色凝重,半晌不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深思过后裴砚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微微颤抖,向阿福问道:“阿福,你说我是不是该放颜小姐离开?”
阿福抬眼偷偷瞧了瞧裴砚,只见他紧咬着牙关,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阿福心中一阵紧张,犹豫着回答道:“公子,您为何突然这么说?”
裴砚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今日我见她对我态度冷淡,想来是不愿留在我身边。我若强留她,岂不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阿福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公子,既然这样那要不就放颜小姐走吧。”
裴砚听闻此言,缓缓抬手轻轻抚过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喃喃低语道:“放她走?”那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齿间挤出一丝寒意。
刹那间,他心中积郁翻涌,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懑驱使着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股狠劲,重重扫向桌上的茶具。
茶具瞬间被扫落,茶盏、茶壶、杯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好似被命运捉弄的舞者,在空中肆意旋转,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尖锐的碎片刺进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晕染出一片殷红。
那疼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扎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紧咬着牙,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低声呢喃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阿福见此情景,忍不住蹙眉:“公子,您别这样!”说着便要上前查看。
裴砚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吼道:“你也出去。”
阿福愣了一下,犹豫着看向裴砚,还想说些什么。
裴砚瞪着眼睛,怒声吼道:“出去!”
阿福无奈,只能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裴砚独自待在屋内,房门紧闭,光线被隔绝在外。
他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墙壁。
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面前桌子上摆放着一碗药,早已凉透,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裴砚却看都不看一眼,任由它在那里慢慢变凉。
从正午到夜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又缓缓移动,渐渐黯淡。
裴砚始终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进食的打算。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翻出了私藏的匕首。
他轻轻挽起衣袖,露出腕间白皙的肌肤,那皮肤仿若凝脂,嫩得能掐出水来,又似羊脂玉般温润细腻。因自幼被捧在掌心呵护,裴砚肌肤之娇嫩,恰似春日初绽的花蕊,又似新雪初融,细腻而莹润。
在屋内的昏暗光线中,他那白皙的皮肤隐隐泛着微光,仿佛自带一层清透的薄纱。
他坐在桌前,眼神发直,缓缓伸出手,手如柔荑般纤细且微微颤抖着,拿起那锋利的匕首。
这匕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冷光,恰似他心中无尽的悲凉。
他将匕首抵在腕间,并未立刻用力,而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恰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过了片刻,他咬咬牙,手腕用力,匕首划过肌肤,鲜血瞬间涌出。那殷红的血在他白皙如瓷的肌肤上蜿蜒而下,似红色的丝线在玉般的肌肤上缓缓流淌。
裴砚双目紧闭,泪水自眼角悄然滑落,恰似一弯清泉,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滴落在地上,晕染出一片湿痕。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轻启朱唇,喃喃低语道:“娘,孩儿来陪您了。”
但见他手中紧握着匕首,那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冷光,刺目而又森然。手臂上血迹斑斑,殷红的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此时,颜小倩在窗外,急切地拍打着窗户,窗棂冰冷,似被施了咒术,纹丝不动。她眼神焦虑,眉头紧蹙,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透着几分无助。